到了医院，立即有大夫上来接手，大概是认出了他的身份，不敢有一丝怠慢，连忙推进手术室。
几乎是在他刚进去的时候白幼宁就收到消息赶来了。
“楚生哥，三土怎么样了？”她在家收到六子的电话，说乔楚生遇到埋伏，路三土还为了救他受伤了。
乔楚生跌坐在地上，后背、双手都是血，是路垚的血，温热的液体附在他的身上，犹如一张密网牢牢地禁锢他的心，越收越紧，让他喘不过气。
“你说话啊，三土他怎么样了？”
他眼神涣散，呆呆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幼宁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好受，蹲在他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楚生哥，你别担心啊，你不是说过，你找人给这家伙算过命吗？他能活到九十多岁，子孙满堂，福禄双全……”
同样的话语，同样的事情，可心境却不同了……
不多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护士匆匆说道：“哪位是病人家属？”
“我是。”乔楚生慌忙从地上站起来。
“这个手术有风险，需要签免责协议，枪子儿打进病人的肩胛骨，再加上失血过多，已经陷入休克状态，情况十分危急，如果不签字，病人会有危险。”
一瞬间乔楚生的身子晃了晃，若不是白幼宁及时扶住他，怕是……
那年，路垚中枪被推进手术室，同样的场景，可那个时候他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去签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幼宁说她是他老婆，看着她在上面签字，没有人知道当他看着自己的爱人面临危险时要家属签字，而他连一个签字的身份都没有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现在，他有资格了，他可以以爱人的身份，在手术单上签字，可他宁愿他从来就没有这个资格，他宁愿不成为他的家属，他宁愿他不能在手术单上签字。
此时此刻，他真的恨不得他从来就没有这个资格……这样或许意味着他还是平安的。
“楚生哥你赶紧签啊。”
他握着白幼宁塞到他手里的笔，骨节发白力气大得像是要把笔捏碎，歪歪扭扭地签下他的名字。
“病人紧急输血，你们谁跟他的血型一样，请跟我来。”
“我的，抽我的。”
他有多庆幸他的血型能跟三土的一样……
他坐在抽血室等着护士来给他抽血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他好像从来就没有保护好三土，他看着他中枪，需要在手术单上签字的时候他没有资格签字，因为不得已他打了他一枪，他只能躲在柱子后面看着白幼宁守在手术室外，他只能暗地里去找医生给他输血，只希望能救活他。
但现在他好像又让他受伤了……
就在护士即将准备给他抽血的时候另外一个护士却赶来说不用抽了。
乔楚生猛地抬头，厉声问道：“为什么？不是说抽血吗？抽我的，抽多少都行。”
小护士被他吓人的眼神弄得身子颤抖成筛子似得，连忙说道：“是这样的，路先生之前在我们医院存了好多血，所以不用您抽血了……”
乔楚生面色惨白，喃喃道：“为什么要存血？”
“那天路先生来医院的时候，无意中得知之前您为了救他抽了好多血，所以从那个时候他就开始定期来抽血储备在医院里……”护士好心解释道。
乔楚生不知道是如何强撑着听完这番话的，也不知道如何强撑着支离破碎的心回到手术室外，呆坐在凳子上，双手紧握成拳，他在颤抖，他在害怕，他害怕路垚真的有什么事情，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白幼宁眼眶也有些红，出声安慰道：“哥，你别太担心了，三土那么爱你，他才不会让自己出事呢……”
她的话犹如一把利刃再次刺中他的心，是啊，垚垚那么爱他，说好要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的，他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他不会丢下自己的对不对？
“你知道吗？”乔楚生沉默许久，才沙哑的开口道：“在他中枪前十分钟，我还在和他吵架，我还把他气走了……”
“我为什么要跟他吵架啊？我为什么不能哄着他？要是我不跟他吵架，他就不会受伤的，我都凶他了，他为什么还是要跑回来啊……”
他的内心已经被愧疚淹没了，他不止一次自责，他究竟为什么要和他吵架？明明就是他之前犯下太多不可饶恕的错，垚垚生气他就哄着啊，他为什么要和他吵架……
他真不是个人！
这么想着，乔楚生抡起拳头狠狠地砸了自己两圈，力道很大，嘴角瞬间就出血了。
“哥你疯了？”白幼宁连忙拉住他，不让他做傻事。
“你冷静一点，三土不会出事的，你要是把自己打伤了，等三土醒来才是真的要生气。”
乔楚生没说话，只是呆呆地坐在凳子上，等着他的垚垚出来，好在地狱般的煎熬般的总算结束了。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出来摘下口罩，说道：“乔先生放心，枪子儿已经顺利取出，病人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身体有些虚弱。”
“好，那就好，谢谢医生。”
乔楚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没事就好……
病房里，白幼宁将空间留给他们，她去处理剩下的事情了，她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动他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乔楚生坐在床边，握着他苍白透明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卸下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将自己的脆弱痛苦全部宣泄出来。
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眼眶滑落，滴在白色的床单上，哽咽道：“垚垚，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吵架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在点传师的案子的时候把你丢下去找那些女人的，我以后再也不去百乐门了，我去把百乐门拆了好不好？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你要是……要是还生气的话你就打我骂我一顿，打多狠都行，我把命都给你好不好？但是你不要躺在这里不理我，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没有人知道，当他看着这样奄奄一息的路垚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当他看着他最爱的垚垚躺在病床上不理他只顾着睡觉的时候，他有多难过有多心痛？
垚垚，你怎么这么傻呀？我都惹你生气了，你为什么还要跑回来？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祖宗很傻，在遇到别人事儿的时候他向来聪明的不得了，像只小狐狸似的，可一遇到自己的事情，他就变得那么蠢……
为了他得罪雷蒙德和胡竹轩，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就那么傻傻地维护他，现在亦是如此，不对，他这次傻得比以前还厉害。
他都惹他生气了呀，他干嘛还要管他？直接回家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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