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池柳的声音:“娘娘,王希微大人求见,说是有事禀报。”
姬昭捋了捋玄铭散在脸颊上的发丝,答道:“让他到正殿稍候。”
片刻后,姬昭在正殿单独会见了王希微。
待众人退去,殿中只剩两人时他才开口关心:“姐姐身体如何?”
“我没事,姬昀为我扛下了反噬。”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又化为了然。
“巫咸大人果然还是放不下姐姐。”王希微轻叹一声,“只是这终究是权宜之计,往后这琉璃灯还是尽量少用吧。”
“最后一次…”
“什么?”
他没有听清楚姬昭的自言自语,亦或者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涉琉璃灯,你需要知情,随时在朝堂与我配合。”
她将玄铭昏迷的事情告诉了王希微,也将用灯的计划告诉了他。
他当即反对道:“这样反噬太大了!即使是巫咸大人也必定会元气大伤。”
“陛下发作得太不是时候,事情一环扣着一环,我也没有了旁的办法。况且……削弱巫咸本就是我进宫的目的之一,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她这样一说,王希微沉默下来。
“方才池柳说,你有事禀报?”
他这才回过神来,从身上掏出两份供状,及一本书册一起呈了上来。
姬昭接过粗略一瞧,两份供状的画押者都是许耀尘。
第一份供词里写明了闫奇卖官的整个过程——此行已经持续多年,一直以来在官员的任命状上都是许耀尘的署名,许耀尘供述,若不署名便会遭到闫奇的排挤与刁难。
姬昭翻开另外一本册子,册中记录着许耀尘多年以来被迫署名入册的所有官职,大略翻看下来足有几百个,从县令到知府,遍布整个大渊。
其中两年前上任的江南巡抚也在此列。
这位巡抚走马上任的那一年,江南一场并不大的水患却令两千灾民流离失所,水患后更是引起了瘟疫,又有三千灾民死亡。
她对照供状,许耀尘在其中供述,这位金姓的江南巡抚并无实才,却是是江南首富的儿子,水患那年这位首富还靠着屯粮发了笔横财。
可谓是百姓遭难,他家却风生水起。
读到此处姬昭怒上心头,抬手便要将手中的册子掼到地上。手抬了抬,又放了下来,强压心中怒火:
“此人死不足惜。”
“后面还有操纵科考之事,从泄题到卖买文章,再到官员入职,已经自成一套体系。吏部、礼部、户部、刑部,都有违规入职的官员。只有工部与兵部未有涉及。”
“李元厉与杨也……”姬昭缓缓踱步整理着思绪,“卖官之事涉及如此之广,必然是有丞相首肯才做得下去。李元厉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可杨也是贺兰闲姻亲,当年还是他与贺兰闲合作才卸了项国公的兵权,此事他竟能如此干净?”
“姐姐竟对朝堂之事这么清楚?”
“我可是做过功课的。打一入宫起就没有停过。”
姬昭一边说着一边抖出第二份供状,见上面的画押也是许耀尘,内容却全然不同,这里面许耀尘将卖官之事自己揽了下来,只说自己与户部尚书的公子林泽远共同钻了科举的缝子,赚些小钱贴补家用。
涉及的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官。
“许耀尘见到自家小妹安好,便将两份供状都签了,只说定罪量刑全凭陛下安排。”
“许耀汐现下何在?”
“许耀汐与项七珩的女儿现下都在我宅中。”
姬昭点了点头,将两份供状折起,与证册一同收好:“你跑一趟,将她们一起送进宫来,安置到明伦殿里,让池玥安排侍从好生看顾。项七珩与许耀汐都在为朝廷效力,不能苦了他们的家人。”
王希微领命退下,她又将曲流瑛唤了进来:
“流瑛,随我去一趟皇城司。”
*
皇城司中此刻关押着两个人,一个是户部尚书之子林泽远,另一位则是吏部尚书闫奇。
晨间羽林卫在许耀尘家中将闫奇带走的消息在皇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整个朝堂也是人心惶惶,但此时已过午后,朝中却没有一人为了闫奇的事情面圣。
可见丞相已经放弃了他。
姬昭踏入皇城司后,摒退了所有看守的护卫,戴上兜帽,拿出一直藏在斗篷里的琉璃灯挂上了腰间,柔和的光芒笼罩了她与曲流瑛。
曲流瑛先行打开了牢门,向闫奇道:“陛下有话,要当面问一问尚书。”
闫奇一听皇帝亲临,忙跪地迎接。
姬昭踏入牢中,掀开兜帽,言语暗示之下闫奇抬眼瞧见的正是玄铭本人。
“闫奇,你可知道你下狱之后有多少人为你求情?”
闫奇垂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没有人吧。”
“方才已经有人来牢中嘱咐过你了吧。”
姬昭这话是在诈他,却见他眼睛轱辘轱辘转起来,显然是在迅速思考皇帝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看来的确有人捷足先登,劝说闫奇嘴巴闭紧一些,正如闫奇胁迫许耀尘那样。
“朕来这里是乔装打扮,无人知情,但若朕出去时被谁瞧见了,尚书大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皇城司就不一定了。”
闫奇登时往地上磕了个响头:“求陛下救臣一命!”
“今晨在许宅的时候,你若愿意与明妃合作,便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了。”
“是臣短视了,求陛下给臣一条活路。”
姬昭看着他跪地祈求,从身体到声音都在哆哆嗦嗦,又想起那本书册上所记种种,不由心生厌恶。
于是俯下身道:“朕早就说过,拿出朕想要的东西,便会给你一条活路。如今亦然。”
见他还在沉吟,姬昭指尖一挥,身旁曲流瑛当即抽出一条白绫,将两头挽在手里,走过去架在了闫奇颈间。
“尚书大人若是誓死效忠丞相,朕也不为难你,送你上路便是。你手下许耀尘或许有朕想要的东西。”
曲流瑛手中白绫勒紧。
“陛下!”闫奇双手慌乱地抓住颈间的白绫,失声道,“求陛下饶臣一命,臣愿意交出全部家财弥补过失!”
“还有呢?”姬昭淡淡道,“你现在交出朕要的东西,朕可以不追究你的罪行,但若是朕自己找到了……那尚书的家人就按律法处置了吧。”
“臣家中书房暗格,藏了账簿!”
曲流瑛手上没停,闫奇整张脸涨得通红,气息也不稳了。
“里面……里面有孝敬丞相的分成。”
姬昭冷冷撇了他一眼,抬手止了曲流瑛的动作。
白绫一松,闫奇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捂住脖子大口喘着粗气。
“朕会核查真假,若是有一丝不实,你就是下了九泉也别想安宁。”
闫奇刚刚死里逃生,脸色由红转白,神情惧怕不已,颤颤巍巍道:
“陛下所言,当真作数吗?”
姬昭冷笑一声:
“朕乃九五至尊,一言九鼎。”
……
当晚,皇城司将吏部尚书放了出来,那闫奇赖在那里却不愿意走,只说想在皇城司再住一晚,连第二日上朝要穿的朝服都是家人送过来的。
直到第二日早朝,他才在皇城司整顿收拾,直奔皇宫大殿。
官员们见他前一日被抓,第二天又好好地来上朝,纷纷去看贺兰闲的脸色。
只见贺兰闲气定神闲,仿佛没有听见过任何闲言碎语。
皇帝还没有来,闫奇见贺兰闲四周无人,便凑上前低声道:“丞相,下官嘴巴很严,不会让丞相操心。”
“闫大人此举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贺兰闲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身为人臣就该对陛下知无不言,莫要在此庸人自扰了。”
闫奇身躯一颤,还想再出言辩解,却听外面侍从通报:
“陛下驾到。”
百官立刻噤声,列队迎接。
来的自然不是玄铭,而是将琉璃灯挂在腰间的姬昭。
在场除了王希微,所有人都被琉璃灯的幻象影响,向姬昭躬身行礼:
“恭迎陛下。”
姬昭大步流星走向龙椅入座,开启今晨的议事。
第一件事情就是许耀尘案。
刑部拿出的许耀尘的供状,是姬昭看到的第二份——认罪书。
皇帝命刑部当庭宣读,百官听得战战兢兢,最终发觉除了许耀尘,皇城之中牵连的只有户部尚书之子林泽远。
姬昭道:“朕也拿到了一份林泽远口供,上面招认吏部侍郎许耀尘乃是同党。”
她故意顿了一顿,狐疑地看向下方众人:“卖官这么大的事,竟只有两人就能做得出来?不会是提前串了供吧?”
台下鸦雀无声。
闫奇出列跪在了地上:“臣有失察之过。”
他这一跪,林简自然不能再佯装无事,也跪了下来:“犬子无知犯下大错,臣知晓此事后心神不宁。只是犬子也是识人不清,不慎助纣为虐,还请陛下给犬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姬昭缓缓道:“卖官鬻爵祸及家人,许耀尘流放,家人没入奴籍。至于林泽远……”
贺兰闲在此时开了口:“林泽远无官无职,也只是在外面做许耀尘的幌子罢了,应属从犯。”
“从犯?”姬昭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若不是羽林卫到得及时,王大人就已经死在他手里了。这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又当如何处置?”
她这番话说得剑拔弩张,全然不似玄铭平日的处事风格。
底下的官员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还有人用眼角偷偷向身旁的人递眼色
贺兰闲眼睛微微眯起,审视起眼前这位少年皇帝。
周末很忙,尽量写完就端上来,没有读者也要鞭策自己。
有人在读的话可以点一下收藏慢慢养,会好好写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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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搅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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