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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忆者掌无忧

我是孟婆。

对,就是传说中那个来历不明,专司消除鬼魂生前记忆的孟婆。

至于我的真名叫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也是讽刺,我专司他人的记忆,我自己却没有记忆。

只知道,一开始记事,我就已经是孟婆了。

在奈何桥边支着一口大锅子。

往里面倒三桶莫支滩的忘忧泉,三盅捣碎取汁的曼陀罗华,三颗上界道德天尊赐下来的苦生丹(其实,我也没有搞懂他这样级别的神仙为什么会来掺和地府轮回司的事情),当然,最重要的成分还得是我孟婆的一盏眼泪作引。

搅和搅和,武火煎煮一刻钟,文火慢炖半个时辰,一锅地道正宗的孟婆汤就熬好了。

过路的鬼,来一个发一碗,鬼差盯着他们喝下去。

你们大概要问,那么多鬼,你哭得过来么?

其实一锅汤挺经喝的,若是一劫中的盛世年间,每日倒也没有许多鬼来报道,何况五方鬼帝中东方鬼帝神荼郁垒和南方鬼帝杜子仁,为了彰显自己并非尸位素餐之辈,便也在各自辖下的度朔山和罗浮山开设了鬼门关,虽然最后都要到十殿阎罗处接受审判,到底也是帮我分流了一批鬼魂。

只是他们用以消除鬼魂记忆的方法效果委实不能跟我的孟婆汤相比,好些鬼最后都走上轮回台了,因记忆残存或是执念难消,就是不肯跳:哭嚷着等这个等那个的,愤恨着要杀这个杀那个的,求告着余事未了要重返阳间的,总之各式各样,最后只能被鬼吏强行推下。

也是太粗暴了些,这样下去如果是投畜生道倒也罢了,若是投人道,这一推只怕难免磕碰,生下来身上就会带些青紫的难看胎记,若是刚好托身成女子,胎记又长在脸上可怎生得好?

不过,我这孟婆汤也没少被抱怨过,被抱怨的原因是清除效果太好,有时鬼魂十殿尚未走完,就已经浑浑噩噩了,阎罗们问他(她)的罪,也不能做应答,让各王很没有存在感。

后来我的直属上司转轮王就下了指令,让我把汤棚搬到了望乡台边,这招也是够狠的,鬼魂们一边刚照完望乡台回望今生,这边就得消除记忆跳轮回台。

其实搬到望乡台也不错,这边接近琼华引,即天道引渡光柱,所以周围亮堂堂的,受上界清气的影响,此处的气候竟变很十分温润清爽,以致我这一向光秃秃的离恨院里,也能出一些淡蓝色的小花。

当然,我也有眼泪不够用的时候,比如遇上战乱或者灾荒年,横死亡灵扎堆的来报道,汤便煮不过来,这时就得扎破手指取血。

也不知我这体质是不是天生就该干孟婆的,只区区一滴血拌入汤内,那效果……啧啧……据轮回观察使冥图反馈,好些鬼就是忘得太过彻底有些影响到开蒙,以致投胎后三四岁了,都认人不清,说不了话,就是投胎了畜生道,也比别的同类显得更憨笨些。

不过,割手指到底是疼的,对鬼魂重新做人也不太友好,所以平日里我就有贮藏眼泪的习惯,有时是听一些实在凄苦的鬼魂一路的念叨,感怀其身世和遭遇,便忍不住跟着落泪,有时是得空了,就窝在我那离恨院里,翻看谢必安(白无常)从人间带回来的一些话本子,倒是真有一些故事写得感人肺腑且兼具文采,这时我便也能哭出来,趁此时机赶紧将眼泪收在瓮里,以便需要时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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