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刚才嘲笑我的上司可是笑得很开心啊!”
老谢还是那副冰冷的神情和平淡的语气,却是把众鬼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纷纷跪倒在地。
“刚才,是谁说要讨孟婆作老婆的呀?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是不是该称你一声老爷?”
他语气平和得就像在与人絮叨情话一般,可在众鬼听来,其威慑力不亚于劈头盖脸的厉声斥问,那军汉鬼吓得“咚咚咚”直磕头:“神君原谅则个,瞧我这鬼嘴里吐不出象牙,怎会想到一个小姑娘会是大名鼎鼎的孟婆呢!这就胡说八道起来。哎呀,我这张臭嘴,该打!”
军汉鬼“啪啪”左右开弓抽了自己两嘴巴,再磕头道:“小的我,为人时,也口无遮拦的经常闯祸,我该死!”
“那你就去死吧!”老谢的目光陡然一凛,手中哭丧棒就要打过去,被我一把拦住:“冷静。”
我深知他与范无咎手中这两杆哭丧棒的威力,但凡灵体,就算是有些修为的,挨上一下轻则神识震荡,重则直接魂飞魄散。
这军汉鬼纵然身形庞大,修行已有时日,只怕也难以抵受这一挞,打出个好歹来,谢必安也是要受罚的,毕竟勾魂使只有羁押权,没有处置权,除非是遇到顽强抵抗的情况,否则随意出手,就是僭越职权。
老谢低头看了看我,阴暗的眼眸中腾起一丝微亮,大概是因为今日这出“英雄救美”来得很是及时,一身少见的冷酷气质却是恰到好处,衬得一张清俊脸庞格外的生动。
他似是领会了我的意思,遂收起哭丧棒,向众鬼扫了一眼。
几只鬼被他目光触及,均吓得瑟瑟发抖。
“你们一个个说说看,何故聚众隐匿于此逃避轮回?”
我看老谢这般问话,颇有些地府判官的风范了,便忍不住发笑。
陆陆将我袖摆拽住:“诶,想不到这位白无常对你倒是极好啊!”
我洋洋得意:“怎么说也是同僚么!”
陆陆啧啧两声道:“两百年前我协助地府降服那个以鬼身入魔道的玖魇魔君时,他便身在其中,且算是一众阴帅中修为最高的,当时可是酷得一塌糊涂,几乎谁都不理,自己最后伤得都快要魂飞魄散了,也是无知无感,浑不在意的样子,谁能料到啊!他还会生气。”
我道:“他气,还不是因为他的上司遭受了羞辱,那岂非同他被羞辱了一样!”
陆陆摇头:“你这孟婆,白活了一把年纪,却是完全没开窍啊!”
一帮鬼都急急为自己开脱,却也不敢争先恐后的抢话,便从井中白衣长发女鬼开始说起。
原来,之所以如此多的鬼盘踞于此,除了此地本身灵气充沛可以隐藏鬼气,更源于每只鬼都有自己强大的执念:
白衣女鬼是附近乡县大户家中的庶女,被嫡女抢了未婚夫婿不说,还将其毒死抛尸入井,这女子一股怨气不散,反借助此地灵气重聚神识,修出了形态,这就要去寻那狠心的姐姐报仇,算是此地最新的鬼,死了只有五年。
四个小童则是百年间一些出生就带有畸形或不治之症的孩子,被狠心的父母遗弃在此,因为天生的神智不全,混混沌沌不知该何去何从,且未得入世之名,生死簿上自然也查无此人。期间若能遇上些途经的却刚好要生产的村妇,运气好的趁机投入腹中刚好被分娩出,也能再世为人,但若运气不好,遇上难产的妇人落得个胎死腹中的下场,就是死上加死,累次下来,难免生发怨气成为怨灵,越发的阴魂不散了。
枯瘦少年是二十年前逃荒至此的,本来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奈何却遇上这穷凶极恶的军汉,也是饿红了眼,便要将少年杀来吃掉,少年不知怎的,花言巧语哄骗军汉吃下了一颗毒菇,自己的一颗头颅也让濒死的军汉斩落了。
而军汉则是陇右道第三十三折冲府中的一名普通兵卒,本来十分勇猛无畏,却总被队长打压和抢功劳,一气之下就做了逃兵,经过此地时恰好干粮吃完,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饿得两眼昏花之际,正巧遇上这精瘦少年,抄起板斧就要把少年砍死吃掉,少年花言巧语哄骗他吃下一只从赤色蘑菇,说是百年一现的太岁肉,吃了便可肉身成圣。
就这样,军汉临死前,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用板斧砍去了少年的脑袋,又想着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便将少年瘦腿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一边咀嚼着一边就歇菜了。所以二鬼互相憎恨,纠缠了二十多年,仍是重复着死前的行为。
书生是五十年前的落第秀才,途径此地时,被这满目苍凉触及了愁肠,想到自己屡试不第实难见故人,一时冲动起了轻生的念头,可是中途却反悔了,奈何被他拿来垫脚而叠起的书本突然坍倒,他脚下腾空就吊死了,就是这股对科考又奉行又憎恶的矛盾心理加贪生之意,让他一直纠缠在此。
另一边的男女则更为唏嘘,他们原是一对恋人,却偏偏是对立阵营的杀手死士,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杀死对方,两人武功心机都差不多,于交缠博弈中也难免掺杂了一丝真情,只是这真情尚不足以动摇杀手的职业信仰,最后终于在此大树下,拔剑对刺,双双殒命。只是二人死时均有不甘,都想知道究竟谁的爱更多一些,谁又做的更绝情一些,如此怨灵就一直盘桓在此。
全部听下来,除了他们自己的执念和恩怨,倒也没有什么十恶不赦犯下大过的鬼灵。
老谢听完眉目舒展了些,他将手一展,一张闪着荧光的渔网似的灵器被他甩在地上,再次盘问:“既如此,你们盘踞藏匿于此也倒罢了,为何要开始弄出响动,骚扰惊吓凡人。”
吊死书生一边往嘴里塞回舌头,一边咕哝道:“我等并不敢骚扰凡人,平常在此修行,都是东躲西藏小心翼翼,生怕露了行迹惹来驱魔法师。只是自这宅子建成后,不知是什么缘故,一到晚上,我们就不受控制似的被吸引于此,躁动不安下,便会闹出各种响动来。神君请明鉴,凡人被惊吓到,绝非我等本意。”
老谢微微点头,似是认可:“既如此,你们这就好好钻进我的念生网里,少许受些疼痛就当是小惩大诫,规规矩矩地跟我回地府报到,尚能保你们个灵识充完,倘若敢有半点异动,小心本君的打灵鞭伺候!”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众鬼纷纷磕头,都十分顺从地跨入网中。
老谢见众鬼都已到位,将手中线绳一拽,那头的光网蓦地一收缩,将一干鬼灵收拢做一团,极其滑稽。据说织网的材料是用极阳的西昆仑炽燮石炼制而成的,挨在灵体身上就如万千赤蜂的尾针在来回磋磨,疼不太疼,烫也不算太烫,就是痛麻得难受。
我想不通既然都是些没太作恶的鬼,老谢何以甩出念生网折磨他们,常理来说,只出须臾枷套住他们即可的呀!
“不对!”陆陆突然插了句嘴。
老谢也接话道:“的确不对!”随即低头看了一眼才到他腰部的陆陆,眼中没有探究的好奇,只是流露出些许赞许。
陆陆手中是一个透明小瓶,中间有些像萤火虫似的亮点在飘动着。
“我这‘瓶中镜’里,明明显示此处,一共该是有十一只鬼才对。”
老谢附和道:“我的感知阈里,也应是十一只。而且,这一只已经成了‘伥’。”
“什么?娼?鬼还能做娼?”
我跟陆陆对视一眼,均感到惊讶,虽没有说出来,那不纯的心思已溢于言表。
老谢看着我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我这脑袋瓜子里准没想啥正经事,便道:“可曾听过‘为虎作伥’?”
“哦——”我跟陆陆这才反应过来。
老谢:“我感知到其中一只鬼的灵识中已沾染了些魔性,所以断定其已蜕变为伥,如果真是干了坏事,那倒可以赏他一鞭了。”
“此刻,得先将这只伥鬼揪出来,另行安置才是。”
我们三人同时朝一堆鬼灵扫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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