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还没有想到要让她当我的替手这一层,只是看她哀求得可怜,若是强行将她送去轮回台,反倒会闹出不少事端来。
平白冒出来一个鬼魂,首先,是掌管冥河摆渡和清理打捞事宜的老段就要被问责;其次,负责勾人魂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等一众阴帅也难逃失职之罪。若是那位神秘且性情不定的泰山府君真追究起来,只怕掌管生死簿的崔判和秦广王也都难辞其咎。
如此这般,倒不如我将她留在离恨院,对外便说她是善净坛的备侍,这样也就不会有人再去深究她的来历。
所谓善净坛,其实也是一座殿宇,位于莫支滩和黑死山之间,安置的都是一些累世行善,即便再世为人也会投身于朗朗乾坤之太平盛世,大富大贵之显赫人家,但这样的投胎终究不易,且名额有限,更得有有刚好的契机和缘分,所以在未有这样的机会之前,得先在善净坛守候,同时他们也承担一些冥府中日常的通传打扫之事,有时也会给中上层充当照料起居之职,更有甚者若是工作能力得到认可,是可以作为助手而被点将的,这样就可直接从生死簿上划去姓名,从此长留冥府,免去生老病死的轮回之苦。
所以善净坛也称为备侍殿。也是因此殿中多为良善忠厚之辈,所以监管特别松散,基本上没有谁会去仔细查问他们的来历。再者表面上我虽与判官们平级,但编制上却是高于他们的,怎么说也够得上冥府的中级管理层了吧(此处有几分心虚),给自己弄个助手不算过分吧!
这样决定后,我就让鱼鳃不要多话,此事他知我知即可,鱼鳃一副呆头呆脑的憨憨样子,但实则是个头脑清楚甚至带几分世故的家伙,得知我愿一力将此事担下并且瞒下,如何不欣然接受,那肥嘟嘟的豁嘴鱼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于是,我开始让冬儿以我的助手身份慢慢出现人前,先是让她去打理孟婆小店,没想到她做起事来竟是井井有条、细腻周到,为人也十分灵活变通,没几日就与郭恩他们打得火热了;接着我让她去打理了两日汤屋,果然聪慧的人到哪里都得心应手,就那两日汤屋的营业额直接翻了一倍,我那加大版的聚华鼎满当当的,全是灵元。
之后我才放心教授冬儿来熬汤,本来也是极简单的事情,配料、份量、火候、时长告知她,剩下的就是细心和耐心罢了,如何会熬不成?甚至比我平时熬煮的那略糊的口感更要好些。
中间,我也问过她一些关于我的来历的事,冬儿说实则也不算太清楚,与我在人间统共只照过两次面,第一次是在两村联合举办的祈巧会上,第二次则是她被迫选入五百童女队伍,出发时我曾去送过她,当时我身边尚还有一英俊男子陪伴,好像是我的未婚夫婿,也正是因此,我才避过了征招。
“没想到你……您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冥府掌管轮回的孟婆娘娘,那么人间的那一切,于您而言,不过是休个假历了个劫罢了。呵呵!”她实在笑得有几分勉强。
“你见过哪个正经神仙休假或者历劫回来,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不过、你笑什么?”
我自来淡漠超然,无悲无喜,她这么没来由的一笑,到让我有些莫名的恼怒。
“只是有点可惜,明明您当时跟那位范先生很是般配呢!他不仅长得俊俏,还腹有诗书,温恭有礼,确实是个良配。我本来还很有兴趣知道你们那一世有没有携手终老呢?不过……罢了……”
我越发恼怒:“什么罢了?”
冬儿似乎察觉了我的情绪变化,又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我的意思是,良配与否、结果如何,于我这种痴心愚人而言,才尤为重要,对您这样的神官而言,人世一场不过就是一瞬一息,根本没什么好执着的,再好的良配,于您而言也不过是个凡人。不过话说回来,那个……”
我知她又要追问我查看生死簿的事情,究竟那位蒙将军的下落如何,我就想骗她亦不忍诓骗她,只好装个糊涂,借故走开。
直到冬儿在我全无插手的情况下,实操了两日,确实没出什么岔子,我这才放心去翠云宫,向地藏王提出休假的事情。
他愣了一会儿,虽然脸上还是那一副怜悯众生的慈悲笑容,却隐现出一丝意外和不快,意外的是我竟把那一份很体面却也很表面的嘉奖落到了实处,不快的是我竟能真的能找来替手,好像冲击了他从来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那份自信。
“你可知现在人界,那个李唐王朝的盛世已过,马上就会迎来一场动乱,届时会有很有人死,咱们地府也要忙起来了,要不你……”
“等不了了。何况更乱的南北朝时代也经历过,那时候忙多了,也没出什么岔子,平常心对待罢了,我那个替手做事比我还认真负责呢!相信更不会出什么问题。”
地藏王又是愣在那里,这次是被我挤兑得愣住,大概也颠覆了我在他心目中一贯斯文内敛的印象。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突然如此,也许是积愤已久,没忍住而已。自那次他擅自把天庭下派的,作为抚恤基层神官的千年朱果,以贺佛诞的名义,都送去西天极乐世界了后,我就一直心里膈应得慌。
得知的时候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我反正气得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碍于跟他地位实在相差太大,我知道即使我出言反对,也毫无用处,去告状的话也是拳打棉花,毕竟他上面只剩一个啥事儿也不管的酆都大帝。
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判官们和我都知道阴帅平时是有多不容易,每日里马不停蹄的各处奔走也倒罢了,遇到修为高深性情乖戾的大妖或者渡劫失败拒不服拘的人类修真,那都是要经历一番输死搏斗的,光是修为最高的鬼王,都历经两次命悬一线,要知道人和妖死了尚能转世,鬼和神死了就是身归混沌。
所以,这千年朱果给他们,既配得,也值得。
所以,这个事怎么看都做的不地道,不人道。
我想,大概也就是那次开始,我就跟他不对付了。
“你可知,你的上一任,可是一千年间都没有休息过一日哟!”
这位菩萨似乎还想再争取一下。
我也被他激发了倔性,想都没想就接话道:“是啊,上一任孟婆三七,的确是一千年都没有休过假,可是她不是嫁掉了嘛!”
菩萨猛然抬起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我则一笑:“冥史上就记载,有‘嫁孟’一节,据说是嫁给了一位修为极高的散仙。”
我这句出来,实则也有些威胁的意味了:老娘只是休两天,不是要撂挑子,但若惹急了我,我也去找个散仙嫁了。
果然奏效,菩萨也跟着一笑,很是勉强,我不知是出于他涵养极高还是我真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罩着而我不知道。
反正菩萨没有发作,末了还调整了笑容:“三七的孟婆汤可远远不如你的。”
踌躇半刻,他终于极不情愿地从屉中取出我的名牌,挂在了“普休”那一栏中,同时,把地府专用的“千机紫青珏”中的紫珏牌递给我,将青珏放置在“钛龑盘”上。
可别小看这小小一枚玉珏,它既是地府神官的身份象征,更是能带你穿梭于六界中除魔界外的任何地方而不受阻碍,同时我若是遇到什么危难,则可以灵力催动紫珏,这样地府的青珏则会发生感应,届时我可随意调动地府十一位阴帅和三千阴兵对我进行保护,可谓是尽显“娘家”给我的底气和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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