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谢源书抓着薯片碎往嘴里塞个不停，碎渣落在校服上，又被他随意扫落。他眨巴着眼看着后桌的人
那人本手枕着头，闻声懒懒翻了起来，掀开眼皮满脸写着不耐烦
“不信”
安南答的快，事实上他根本没细想这个问题。谢源书也没多问，说白了他也只是下课无聊想找个话题罢了，三中是个学习氛围说浓不浓，说淡不淡的地方。前面的人想学，每天都是匆忙，后面的不想学的，也是一混三年就过去，谁也不干着谁
谢源书个子不高，体型不小，按他家说他就是横着长，平时零食吃个不停，饭一样没少，是个小胖子
安南每次与他站在一起，反差感都很大
因为安南很瘦，皮包骨头似的，也很白，单眼皮总是轻轻盖着，右眼下有颗黑痣，看着清清冷冷的但脾气并不小，平时走起来跟张纸在飘似的，但这届学生开学时都听说过他和校霸对揍的传闻，而且他常带着伤，加上安南不爱和人说话，总是一个人走，没人知道他住哪，没人见过他父母，只有小胖子谢源书，小学就认识他，平时也能和他说上两句
初见时男孩像雾蒙蒙的山林，长过耳的黑发盖着半张脸，总是倦倦的。
“安南，等会儿跑□□去啵”
谢源书最讨厌的，就是每天大课间的跑操，顶着大太阳跟着队伍，还要一遍遍喊口号，他体力不好，根本喘不上气，所以经常拉着安南逃
“不去”
安南抬手遮住窗外的光线，简短回复完就接着睡了
三中跑操一向有巡察的，但逃跑的人依旧不少，躲厕所躲天台躲合班教室都是基础操作了
“过来这儿！”
小胖子挥手站在厕所门口喊着，安南看见了，慢吞吞往厕所赶
操场已经响起整齐的口号声，熔进了看不清的太阳里
安南趴在最里面那间厕所的窗口，呆呆望着外边。谢源书站在他隔壁一间边吃零食边偷玩儿手机，安南一直很佩服他在厕所也不受影响的食欲
望着望着，脑海里突然又浮现早上谢源书的那个问题
“安南，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这会儿他才忽然思考起来
信吗
信吧
安南不说话，只是安静的想，忽然外边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紧接着小胖子忽然打开了门，对最里边的安南小声道
“快走——今天他们要查厕所——”
安南忽然反应过来似的跟着小胖子跑出了厕所，远处教室已经有人带着红袖章一间一间查了，谢源书拉着安南去了转角的楼梯道，这是个能甩开人的好地方。当然如果碰到下楼或上楼的老师和纪检也是死的最快的
来不及多想，小胖子就拉着安南往楼下跑，两人脚步不停，已经来到二楼门口
看到出口处的光时安南松了口气
紧接着光变了形状，一瞬之间一团人形白影闪现到面前，安南怔在原地生生停下脚步，小胖子疑惑地转过头望着他
“你干嘛，快走啊”
安南睁大眼，小声道
“什么东西……”
小胖子不解，轻皱起眉
“什么什么东西”
安南望向他，指了指前方楼梯口
“你没看到吗，就这”
小胖子顺着安南的手指看向前方的一团空气，什么都没有，更是不解了
“没东西啊”
安南很确定那就是团人形的白影，它甚至还在动，站在楼梯口朝自己一步步靠近，但其他人好像看不到，他无法解释
谢源书拽不动他，见安南一动不动看着前面，有些不耐
“没东西啊前面，真的，你看我”
说着他朝前跑去，毫无阻碍的通过了那扇门，在安南眼中就是从白影身体直接穿了过去，小胖子边跑边说“我躲厕所你快点来”
白影不动了，只是站着。安南也觉得自己是精神错乱了，总不能这玩意只有自己看到吧，他试探性的向前走，想和谢源书一样直接穿过去，走到白影面前的时候，安南都还在装看不到
直到自己实打实的撞到一堵墙一般坚硬的身体上
一瞬间的大脑空白，安南停在那缓缓抬头，看向那模糊的白影，是一张看不清的脸，但能辨认是人类形态
“安南？安南你站在门口干嘛呢”
小胖在远处疑惑的望着
出乎意料的白影缓缓让开了路，让安南可以顺利走出去，试探性的往外探后安南尽量自然的走了出来
“没事…”
“你刚刚望啥呢”
小胖站在厕所门口又往他身后瞧
“没什么，看错了”
安南想结束这个话题，小胖也没多纠结，拉着安南往
这一层或许是检查完了，没看到有人检查，两人顺利躲进厕所坐待大课间结束
安南这才得以有闲暇思考，刚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果是幻觉眼花，那撞到时真实的触感就解释不清了，更何况自己当时清醒的很
这种东西是否存在安南从没思考过，但如果有，他也不觉得很意外
世界上没道理的事总是比有道理的多
叹了口气后，大课间也刚好结束了，楼梯口响起人群陆陆续续往上走的脚步声，他们也该回教室了
两人如平常一般混进上楼的人群中，在热气和吵闹中往上走，但安南走的很慢，比刚跑完步的人都慢得多，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在上楼的一瞬被身旁的人撞的身子后仰，一下子失了平衡
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肩膀就像被人拖了一把，平平稳稳扶了起来，安南一愣神，感受到了什么似的快速回头，背后无人，都是低头向上走的人群，看见他止步不解的抬头望，就像刚刚扶起自己的是空气一般。
真的，见鬼了吗
安南心里嘟囔，继续上走
事实上这一桩一件没有影响安南摸鱼的日常，后面一整天都很正常，和以往一样，安南对着窗发呆，涂涂写写度过了一天
放学也是很快收拾完就一个人回家了，安南从不和别人一起走，谢源书初中邀请过他一起回家，他拒绝了
自那以后谢源书也没再问过他，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吧
安南东转西转的绕上小路，低着头一脚一脚踢着石子，他不爱说话，或者是说话在他看来是件费劲又不必要的事，如果平时和人也没什么交流，说话就更不必要了
他喜欢自言自语，这既不费劲也不费脑子，而且会让时间过得很快，会让情绪的影响缩小
安南走上前把踢了一路的石子用力一踹，没控好力，飞的有些远，不过踢走了就算了吧，正这么想着，忽然那石子像被什么踢了一脚又滚了回来，甚至那个方向还有踢到土的声音
这是，真闹鬼了。
安南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团空气，直到夕阳下那个地方一团白影渐渐显现出来，虽说是站着等了一会儿没想到真的有鬼，安南猛地后退一步险些不稳
然后那白影明显跟着往前移了一步，还伸出了手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原以为白影会一言不发，谁知他竟然还开口说话了
是清爽但是比自己更为低沉的男声
“你干嘛呢”
安南反问道
“难道不该我问你吗”
白影回道
“你问”
“你为什么跟着我”
“换个问题”
……
“你是什么东西”
“人啊”
看着不像
“你来这是想干嘛”
“不告诉你”
……
三言两语就让安南明白这并不是个好说话的鬼，以这种形态游荡竟然还说自己是人，总不能是没意识到自己死了吧
“你，碰得到东西吗”
“嗯”
像是为了证明那白影又踢了一脚小石子
“但其他人看不见你”
“嗯，只有你能看见”
“为什么？”
那白影顿了顿，答道
“不知道”
那其他人，都碰不到你吗
安南感觉那白影在笑，至少声音听得出
“碰不到我，但我能有办法碰到他们，很不公平吧”
嗯挺作弊的
安南扯了扯背包，朝大路望了望，委婉道
“我要回家了”
白影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陈述一遍这个，他自然的跟到后面，轻松道
“好啊，走吧”
安南：？
“我要回我家，你跟着我干嘛”
“这里只有你能看到我，你不应该邀请我去你家借住一下吗，有点同情心”
“你还需要有地方住?”
孤魂野鬼在街上飘也一样吧或者随便潜入哪个人家里，总不能还要吃饭吧
“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走吧走吧我不会害你的”
安南被这个人的无理塞住了，也没有过多争论什么，当做没看见直直往家走了
一人一鬼回到家，开始各干各的。白影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坐下就把安南的抱枕揽到手中看起电视，仿佛在自己家一般熟悉，安南起先看了他几眼，发现这鬼自若得很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便也不管他了
安南给自己接了杯水，也坐在旁边
“你为什么是这种形态，因为执念不能投胎吗?”
白影状似思考了一下
“执念吗，算吧”
安南看着他，没再问
入夜，安南起身打算洗漱睡觉，白影也跟着站了起来往厕所走去
拿着换洗衣物走到厕所门口的安南疑惑地看着身后的鬼影
“我要洗澡了”
白影答道
“我知道啊”
安南皱眉
“你跟着干嘛”
白影理所当然道
“我也要洗澡啊”
安南嘴角抽动重复道
“你也要洗澡?”
“对啊，反正我这个样子你也看不到什么，没事没事，一起吧”
但是你能看到我
安南心中暗暗吐槽，但两人都是男的确实也没什么，不过不管怎样跟别人或鬼一起洗澡都是没有过的
“你在里面洗，我泡小浴缸就好了”
白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安南也不好再说什么
便由着他一起进去了
安南三两下脱了衣服进了洗澡间，洗澡间是玻璃隔着的，虽然热水起雾会模糊玻璃，但在外面还是能模糊看到
安南背对着外边，尽量快速的洗着，他不知道白影趴在浴缸边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
水声哗哗流过每一寸空间，空气变得热腾起来，无尽雾气中是湿漉低哑的男声
“我发现，你比我年轻的时候要白很多唉”
安南动作一顿，等反应过来背后的人说了什么后，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撇过头，心中暗道
变态
大脑一片空白手上动作不停，安南利索洗完澡拿起宽大的浴巾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哒哒哒踩着拖鞋出去了
白影孤零零坐在缸中满脸疑惑，不知道自己又哪句冒犯到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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