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安南没有熬夜的习惯，很快上了床窝进被子里，面对着墙壁
白影洗完澡晃晃悠悠进了房间，开门声很轻，安南装作没听见
“睡了？”
白影缓缓坐到床边
安南没出声，其实想到今天的事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论如何让一只鬼留宿都不对劲吧，但是自己却没有丝毫反感
可能自己也不正常
白影轻声问道
“我能躺这吗”
安南没回话，白影等了会儿答复就自己爬上来了，他躺进来后被窝里瞬间暖和了点，安南一愣
按理说故事里鬼不都是阴冷的吗，没有人的体温才对
但是背后的鬼就像一个真的人一样，有着人类的体温，如同一个大暖炉，甚至还有“气味”，人自己的气味，是一股阳光下青草的味道，暖洋洋的，还染上点沐浴露的花香
安南在墨夜中出声
“你，真的是鬼吗”
白影回道
“不一定呢”
安南继续问
“你死了吗”
白影一一回答
“不确定，但变成这个形态前是活着的，你觉得怎么算死了”
安南正想说废话，忽然听到他这个问题，很快给出了回复
“心脏不跳了”
白影思考了片刻，垂着眸子低声道
“是吗”
“那我应该，还活着吧”
话题是如何结束的，安南不记得了，等到光撒在眼皮上，自己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了
安南爬起来穿上衣服，环视四周空无一人，打开房门的一刻一阵香味飘出，不觉愣神
“起来了?吃完了再去学校”
安南家离学校不远，只是他平时起得晚也不爱吃早餐，总是到校了随便敷衍一下
白影不知道哪儿搞来两碗葱油拌面，还有楼下自己最爱吃的灌汤包和豆浆
他哪儿来的钱
安南疑惑
“我看冰箱有面就做了，不过怎么鸡蛋都没有，还想打蛋呢”
白影听起来有点失落，但还是飞快将安南推至厕所
“你洗漱好了来吃”
安南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会儿眼前一双手挥了两下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
“没什么”
安南回过神走到厕所，洗脸接水挤牙膏
只是，不习惯，像被人照顾
白影做的葱油拌面很入味，且不油腻，安南都快忘了其实自己挺爱吃面食的，葱油拌面尤其是，只是太久不吃了，一尝便像是唤醒了沉睡的味觉，食物的热气呼在脸上暖暖的，或许这才是早晨该有的样子
白影跟着安南去了学校，安南也没阻止，一人一鬼就这样走到教室
随后一整天安南照常上课，白影就在教室里外晃来晃去，或者观察安南睡觉
今天天气似乎回暖了些，学校有些花树都开花了。心理课心理老师干脆组织学生出去放松了，当实践课上了
学生们结伴在笑闹中下楼，安南一个人走在最后面
女生们大多坐在花树下或长椅上聊天，男生有的溜去打球了，安南一个人坐在校医室外的座椅上发呆
“怎么不过去玩”
白影忽然在一旁出了声
“玩什么”
安南看着他
“就，随便聊聊天打打球”
白影笑了笑
“哦”
安南不再说话了
白影安静了会儿，又忽然开口
“抱歉，我只是突然觉得，你跟我呆在这儿会不会无聊”
“没有你我也会自己呆在这，你没什么影响”
安南回道
“是吗”
白影望着天，又望了眼安南
怎样才能有影响呢
晚自习前，班上一堆人凑在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安南本来在角落呆着，被谢源书拉去旁听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吧”
旋转的笔尖停在一个长发女生面前，在起哄声中那个女生的朋友激动的挑着问题
“嗯…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请回答！”
长发女生先是无奈，接着认真思考了片刻，说
“那种，说话少少的，长相比较清冷的吧，给人一种望而却步的感觉，神秘又吸引人”
“欧呦，喜欢冰山男神麻”
“没想到珊珊喜欢这样的啊”
“这种类型确实很吸引人啊”
谢源书听了会儿左看看右看看，盯着安南想了想，忽然凑上去小声道
“喂安南，其实我觉得这形容说着跟你怪像的，原来你这样儿的叫冰山男神”
安南正好拿起水杯喝了口水，闻声差点把水喷出来
“…你给我闭嘴”
这种话说说还好，要是被大家听到了，特别是当事女生肯定尴尬
谢源书却特会来事儿，偏要接着说
“你别说你真别说，你刚刚没注意这边，那个谁，看了你好几眼，偷偷的那种，我顺着她视线确认了好几遍”
安南自知自己性格不讨喜，自然没这种想法，他出声打消谢源书的念头
“想太多了，不想听”
谢源书见他没兴致只能作罢
安南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安静
“你呢，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身后忽然传来人声，安南吓了一跳整个人抖了一下，吸引了不少人注意，有些尴尬的示意没事后才把注意力回到身后的人声上
原来白影一直坐在后面没动过，把刚才的对话听了个全
安南觉得他现在表情一定是好奇心爆棚的模样
“没想过”
“没想过?”
“嗯”
“？那男生”
“……”
安南无语地望着身后，不知道这个人想干嘛
“我不是txl”
“哦”
白影应声
安南忽然抬眸
“怎么，你是？”
白影很快回道
“不是”
“哦”
安南转回头，没再理他
“安南你刚刚跟谁说话呢”
谢源书离他坐的近，早就听到旁边嘀嘀咕咕的声音，转头一看安南侧着头对着空气说话，自己还看了好几遍，他就是对着空气在讲
“没什么，自言自语”
安南也是被提醒了，别人都看不到这烦人的鬼，自己要是每天对着空气神神叨叨不是看起来怪得很，想想又愤愤朝身侧瞪了一眼
身后是白影传来咯咯的笑声
他也听见了小胖的话
就在安南以为自己会安然无事坐到晚自习开始的时候，忽然人群一瞬间的寂静，然后四处灼热的目光向自己投来
安南是坐在角落一个很刁钻的位置的，还被谢源书遮挡住了一半，但人群中间的笔尖确确实实正对着他，没有丝毫偏差
“啊，安南，刚…刚好今天还没问过安南”
“啊对，安南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没想到还能轮到自己的安南有片刻愣神后快速回道
“真心话”
因为大家都同自己不熟也不好意思问问题，于是就由谢源书来抽问题卡
小胖子在盒子里摸摸转转，最后缓缓掏出一个纸片展开，一板一眼地念出来
“请问，最近和其他人做过的最亲密的事是什么?”
谢源书问完问题就皱了皱眉，安南基本上没有和除自己以外的人打交道，哪来什么亲密的事，哪怕是自己都和他很有距离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安南，发现这个总是看着云淡风轻的人竟然忽然瞪大了眼，脸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粉，是自己没见过的样子
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很多人在看自己，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快速说了句
“回家，放学一起”
不是什么很劲爆的消息但是对安南来说很合适了，大家本来也不指望问出什么，听完答案也就迅速下一局了
只有谢源书不解甚至是震惊，他望着安南，脸上写着
不是，我都没和你放学一起走过，谁，是谁捷足先登了啊喂
安南和谢源书四目相对后才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摇了摇头
上个问题问的是，和别“人”做的亲密的事啊，自己应该答谢源书才对，怎么想到那个鬼影了
而且最亲密的事，刚开始想的时候大脑不自觉的想起一起洗澡的那晚，但是这个安南当然不可能说，于是赶紧换了个一起回家
但即便一起回家他也只跟那个鬼影一起回过……
安南按了按太阳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傻到这个程度
小胖子活像只伤心的小狗，他看了安南好几眼，像是曾以为可以用心捂化一座冰山，没想到他早就对其他人敞开了！
站在安南身后的白影也早意识到安南说的是自己，他弯下腰眉眼弯弯地凑近，安南只觉得这人头都要搁自己头上了，但是身边那么多人，他不可能再对空气说话。于是用手向后推了两下以表告诫
白影不但没远离，还得寸进尺起来，他牵住安南的手干脆贴着安南站，两双交叠的手搭在安南肩上，从他人的视角来看安南只是把自己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安南却很不自然地动着手指
然后是无声的唇语
你干嘛
“没什么，站累了，我以为你扶我呢”
“放手”
“伸都伸来还收回，怎么这样”
安南皱着眉头满脸疑惑回头看似乎没想到还有人能这样倒打一耙
“安南?后面有啥啊你老看”
谢源书觉得今天的安南很奇怪，像身上长跳蚤了一样动来动去，和平时判若两人
“…没事”
安南感到一阵莫名的窝火
这鬼还是人的时候绝对不讨喜
安南在心中念到
晚自习开始大家都各回位置开始写作业，安南也坐回了角落，白影哪儿也没去就安安静静蹲在旁边
安南看了几眼
像只大狗
过了会儿一张纸条递了过来，是白影拿安南的笔写的
好无聊
那能怎么办
你要写作业吗
随便
陪我出去——
……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安南从教室后门溜了出去，一人一鬼跑下楼在操场上漫步
安南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背影，正想出声叫他，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叫什么”
安南问道
前面的背影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安南不知道名字有什么值得想这么久的，过了有一会儿，白影才缓缓开口
“我和你同姓”
“很巧”安南确实没想到两人同姓
“我叫安望”
说出名字的那一刻白影转过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南觉得，他好像变得清晰了一些
“你，是什么时候的人”
“和你同时间的人”
“你之前住在哪儿”
“和你一样住在这一片”
安南愣了愣，接着问道
“我，认识你吗”
安望看向他
“不，你不认识我”
起风了，似乎缓缓流淌在两人之间
“但我认识你”
安望说
安南心中点燃了某处，一阵怪异的感觉如野火被风吹了起来，似乎面前的人已经认识了自己许多年，自己的心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自己的习惯与爱好，总在某些小细节里暴露出，而对方也不像第一次知道般，慢慢的，安南有种自己被特意照顾的感觉
但他不敢这么想，这样，就仿佛这个人是为他而来，为他而留
这个问题，安南直觉不能继续问下去
“你会一直是这个形态吗”
“我不清楚”
安望看着操场旁昏黄的路灯，在墨夜里一晃一晃
“你家在哪儿”
安望沉默了半晌，才答道
“我…没有固定的住所”
“家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安望的眉似乎跳了下，他没说话，只是缓缓看向安南，这一眼似乎望进了身体里，操场周的路灯很暗，人影也是淡淡的，飞虫绕着灯飞发出滋滋的响声
“我没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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