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个时辰,任氏忍着怒气,不甘不愿地踏进菁华院,身后有一大车行李,但只能跟一个贴身伺候的王嬷嬷。
搬家累人,王嬷嬷收拾停当床铺,任氏就要歇息,但是刚躺下,正屋的陆值就开始发疯嚎叫,药童在门外催促任氏过去照顾。
嚎叫声,拍门声,此起彼伏,扰得任氏心烦意乱,却不得不苦着脸去正屋。
而陆府在任氏被请去国公府照顾陆值的那一刻,消息立即传遍全府。
陆三夫人得知消息,只吩咐下人别乱嚼舌根,抬脚去了女儿陆娴的房里,嘱咐道:“你祖母昨夜去国公府,现在又去菁华院照顾你祖父,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你在家安分些,近日别去找宁清。”
陆娴纳闷,“娘,若是出了事,我不应该去寻嫂子说话解闷吗?”
“你呀,都要出嫁的人了。还不会动脑子。”陆三夫人食指轻点陆娴的额头,“昨夜你祖母晚归,娘就派人去打听过。昨夜禧晖堂动静不小,你祖母院里的宋嬷嬷没跟着回来,又有人看到宁清走路不便,今日一早长野疾驰回府。国公府的家宅内院之事,你去掺和什么?”
陆娴当即明白,连连点头。不过还有一个疑问:“下个月雅姐姐出阁,祖母会出席吗?”祖父重病,祖母身体康泰,总不能也不露面吧?
“到时我和你二伯母去禧晖堂探探口风。”陆三夫人继续道:“家里也别惹事。你二伯母管家,怕是要立威了。”
“娘,我知道啦!”陆娴挽住陆三夫人的胳膊,撒娇一般靠在她肩头。
西侧院一片祥和,东侧院更是人人欢腾。
陆老夫人不在,内院中馈全权握在陆二夫人手上,手底下的嬷嬷丫鬟立即挺直腰杆,做事都欢快。
陆二老爷刚从外头回府,踏进夫人的院子,就见人人都是笑脸,不禁好奇道:“有何喜事?”
陆雅正在陪母亲说话,笑着回道:“家中仆从办事利落,母亲刚给大家发赏钱呢。”
“哦,”陆二老爷只听一耳朵,不在理会,便朝着妻子说道:“我刚瞧中了一方端砚,打发小厮去账房取钱。”
“老爷!那砚台是金子做的啊,五百两?咱们的雅儿马上就要出嫁,长子还要娶妻,我方方面面俭省,您张嘴就要五百两。那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陆二夫人心里不敢阻挠,嘴上噼里啪啦埋怨,丈夫花钱大手大脚,她就是阻过一回账房,不让批钱,陆二老爷就记住了,日日来正院都要念叨一回。
陆二老爷见妻子满嘴铜钱,一脸市侩,毫无风雅气度,顿觉索然无味,嘭的一声放下茶盏,气愤道:“哼,我和你说不通!”
说着,拂袖而去。
陆二夫人双眸睁大,气冲冲拉住陆雅的手,“你看你爹,来我的院子就是要钱。连杯茶都不愿用!”
“母亲。”陆雅只能细细宽慰,“或许父亲有事,听说父亲最近和翰林院的大人交好,所以才想要端砚。”
闻言,陆二夫人心里好受些,“罢,娘只要有你哥哥和你,就心满意足。可惜你还是要嫁去襄阳伯府,一个伯爵府。唉,若是能去皇长孙府就好了,将来不仅你自己荣华富贵,还能带契你哥哥。”
“母亲,莫说这些了。女儿觉得襄阳伯府也好,林公子聪颖好学,又有爵位,不差了。”陆雅真心实意,若是没有国公府的关系,陆府祖父荣休,父亲不过五品闲职,襄阳伯府不会看上自家门庭。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了你,陪娘去清点你的嫁妆单子吧。”陆二夫人无奈接受。
陆雅笑着跟上。
——
周侍卫回来禀报结果,陆长野正在看戍边霍将军的来信,信中先是恭贺陆长野成亲,回京的时候会给他带贺礼,后面委婉地询问京城诸事,回京述职的因由。
陆长野落笔回了一封信,让人寄出去。霍将军是陆父的好兄弟,陆长野刚上战场就去了他的麾下,是陆长野敬佩的伯父。
“国公爷,任老夫人已送至菁华院,眼下正在正屋照顾陆老太爷。”周侍卫三言两语说完,正要去外头守着。
陆长野忽然喊住,“去请盛嬷嬷来一趟。”
周侍卫应声而去,很快,盛嬷嬷就来到书房。
“嬷嬷。你详细说说,去年祖母是如何寻到宁清的?”
陆长野凝眉,面容整肃。万福寺方丈前脚给出批语,后脚祖母就在偌大京城巧知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宁清。
“说来也算天降良缘。十五那日,老夫人去万福寺上香,心中烦闷,老奴便劝老夫人去后院梅林散散。就在一株老梅树下,方丈大师在自斟自饮梅花茶,见老夫人一脸愁容,只说今日与老夫人有缘,可算上一卦,问老夫人的可否同意。”
盛嬷嬷仔细回忆,“那时奴婢与老夫人都不曾认出他就是方丈大师,抱着试一试的心思,同意了。谁知方丈大师当真神奇,老夫人写出您的生辰八字,方丈大师便能将您的经历说个大半。随后便猜出老夫人的身份。”
“哦?”陆长野心有疑虑,当真有算得如此精准之人?
盛嬷嬷连连点头,“当真!方丈大师接着便念了一长段佛语,老奴听不明白,也记不得。最后就和老夫人说,国公爷自小临阵,杀孽过重,魂魄不安,得修来世福报。老夫人问如何修行。方丈大师却说,今生尚有一线生机,自去修行,他人替代不得。”
“老夫人大喜,磨了方丈大师许久,他才愿意透露天机,说要寻个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且与佛有缘的女子,与您婚配。”
“得了这话,老夫人惊喜不已,立即遣人去寻。原本是在官家小姐中找,虔诚礼佛的小姐不少,只是生辰八字对不上。直到有一天在礼部尚书府上听戏,得知城外尼姑庵有好几位避世带发修行的小姐,老夫人便亲自去看。结果没有符合条件的,却听到庵堂的师傅说起观山庵,因它离京城更近,回府的时候就顺路去一趟。”
盛嬷嬷慢慢说出能想起的每一个细节,“那日上山,观山庵主持师太亲自来接,老夫人问庵中可有带发修行的女子?师太先是犹豫,才说有一位,乃是观山庵长老的弟子。老夫人便说要见见。问起八字,师太和夫人都不清楚,只有濯尘师太知晓。后来,这事就成了。”
“濯尘师太病重,正担忧夫人的将来。老夫人提出聘娶,师太担忧高门内宅纠纷多,恐夫人受苦。老夫人就说要去请圣旨赐婚。”
从头至尾,陆长野没找出哪里不对劲,一切听起来合情合理,宁清能有什么事瞒着他?轻声道:“真是良缘天定?”
盛嬷嬷肯定点头,心里忐忑,夫人用避子汤,惹国公爷怀疑了?回去还要和老夫人说说。想到此,还是多嘴一句,“国公爷,老夫人彻夜在念叨若是夫人定然有什么难处,让您体谅一二。”
“我知道了,嬷嬷回禧晖堂吧。”陆长野笑着点头,祖母消气之后,就开始关怀宁清。
等盛嬷嬷一走,陆长野起身,大步走到里间的书架,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封信件。
去岁刚回京时,底下人查到关于万福寺方丈和宁清的底细。
陆长野一目十行,万福寺方丈出家前是江南淮扬人,自幼出家,师从扬州灵福寺方丈一齐大师,研习佛法,能译佛经,收徒三十多人,多散在各地,暂时没有名册。
方丈慈悲为怀,擅卜卦,德高望重,常年云游,这两年每到冬季就会回到万福寺。
是个名声极好的出家人。私下也并无龌龊。
陆长野又赶紧打开有关宁清的信件,细细地看,三岁随濯尘师太到观山庵,带发修行,很少下山。
六年前,濯尘师太将名下的几个铺子交由宁清打理,宁清接管顺利,生意更上一层楼。
陆长野往下看,京城、扬州都有绸缎铺,他眉峰一挑,扬州的铺子竟然是羽纱阁,名声不小。
宁清生活环境单纯,一览无余,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难处?
看来还是要等宁清自己说。陆长野心中憋闷,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宁清为什么不愿意跟他说?
呆坐半晌,陆长野起身,还是去见见宁清,病情如何怎么也没个人来报?
正院里,宁清刚刚睡醒,身子轻快许多,陈嬷嬷让人送来一碗枸杞鸡丝粥,配两样小菜,宁清就在炕桌上用膳。
碧影在一旁给宁清说外面的消息,她虽不知道夫人为何要喝避子汤,可任老夫人戳穿这事就是和她们正院过不去。
于是碧影就挑任氏来说,“夫人,您不知道,任老夫人巳时就搬进了菁华院,二老太爷病重难熬,听院子里的嬷嬷说,任老夫人嫌吃不好,又睡不好,中午去一回正屋,现在都不敢再进去。只偷偷在厢房砸东西发脾气。”
宁清惊讶,连筷子都停住,“叔祖母住进菁华院了?”她看向陈嬷嬷,满眼困惑。
陈嬷嬷忍住笑意,必须得承认,宁清和陆长野很有默契。对付任氏的法子,竟然不谋而合地从陆植下手。
陈嬷嬷将周侍卫送人的事一说,而周侍卫这么做只会是听了陆长野的吩咐。
宁清不禁失笑,她提前和御医打听过陆值的情况,现下好些了,估摸还要在菁华院住两个月。
“国公爷呢?”宁清轻声问,想知道陆长野是不是出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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