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阖府上下忙碌，眼看出门的时辰就要到了，宁清还没收到护卫的回信，一时担心接到人来不及赶到祭祀坛，一会儿又想，万一那封信送不到陆长野手中怎么办。
“夫人，该去禧晖堂了。”陈嬷嬷在一旁提醒，她以为这不是陆长野的差事，最多受些许牵连，不明白宁清为何那么担忧，“您要是实在担心，不如去和老夫人说说，看她老人家有没有法子？”
宁清摇摇头，祖母年纪大了，凭添一个人忧心罢了。
禧晖堂内，陆老夫人装好诰命服，戴好头冠，一见宁清进门，便笑道：“正等你呢，长安的衣裳做得极好，和咱们看着就像一家子。”
陆文安在一旁眯眼笑：“谢谢婶婶。这衣裳文安很喜欢。”
宁清温柔笑笑，摸摸他的头，“你喜欢就好，”又看向陆老夫人，“祖母，我们这就出发？”
“好，走！”
陆老夫人在中间，宁清和陆文安，一人一边，一搀扶，一个牵手，三个人一起走出禧晖堂。
祭祀大典如期举办，此时祭祀坛周围已经站满人，最靠近的当属皇亲国戚。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在一边，对面则是李灿打头，接着是李烨、李灯、李烟等皇孙。
时辰还未到，皇上和皇后正在祭祀坛右侧的奉香殿歇息，只等吉时。
二皇子抬头看了看天色，朝阳灿烂，是个好日子。又往朝臣那边看去，笑问：“听说今日天还未亮，长野就出城去了？怎么还没回来，祭祀事大，万不可迟到。灿儿，你不若派人去催一催。”
“深夜开城门，有必要跟皇爷爷说一声吧？拿着京畿大营的令牌办别的事，啧啧，以权谋私。”李烨冷哼一声，接话道。
李灿也不是吃素的，笑眯眯的说：“吉时未到，祭祀大典马虎不得，长野还在盯着底下人呢。”说完，回头去看李烨，“都是为皇爷爷办事，自有他老人家定夺。烨弟不必着急定罪。”
一轮交锋下来，谁也没讨着便宜。
过了一会儿，三皇子忽然笑道：“怎么这个时辰了，那里还空着？”
随手一指，便是祭祀坛下边的位置，到处都是人，就那儿空出来一块，格外明显。
他眼神瞄向二皇子，又看看腰杆格外挺直的李灿，暗忖，昨夜的动静不知多少人盯着。这位兄长胆子也大，居然敢在新朝第一次祭祀上动手坑人。
二皇子笑眯眯的，盯着李灿不语。心中有数，李灿寄希望于陆长野。
陆长野又不是菩萨，还能凭空变出几十个德高望重的和尚不成？
这一局，是他技高一筹。
二皇子和李烨相视而笑，不约而同看向李灿。
李灿心里急得要死，要不是收到陆长野的口信，他早就告知皇爷爷去了。他能赶的回来吧？
他还是佯装镇定，胸有成竹的道：“今日大喜的日子，自然有大的惊喜。”
李灿热心道：“兄长，若是有了问题，还是早点找补吧，我父亲和三清观的道长交情不错。现在去叫人，还来得及。”
二皇子言辞恳切，低声说道：“三清观与我有些交情。大侄子，若你需要，尽管开口。”
李灿别无他法，信了陆长野就只能信到底。现在嘴巴硬得很，直言道：“都是一家人，怎么二皇叔和堂弟就念着我办事出岔子呢？李烨，当初我可是诚心邀你和我共同筹办祭祀大典啊！你推辞不干，也该盼着为兄好才是。”
二皇子和李烨皆沉默不语，既然李灿要硬挺到底，那就看谁最后落泪吧。
二皇子为了今日，可是专程将京城内，以及京郊有名的高僧通通下手了，确保没人一个人能来到祭祀大典。
旁边的三皇子冷笑一声，“都是战场过来的，早不知背了多少人命，何必念经。”
不管佛经还是道经，不过走个过场。若李灿不拘泥，非要找德高望重的僧人，京城的寺庙怎会凑不出六十人？
在三皇子看来，李灿就是自讨苦吃。
奉香殿内，皇上端坐在上，一个小太监将祭祀坛边众人的对话一一道出，同时，御林卫指挥使进来禀报昨晚京城内寺庙发生的意外腹泻事件，以及陆长野连夜出城，至今未归。
皇上面沉如水，眼底暗藏怒气，缓缓转动大拇指的扳指。祭祀大典最好能尽善尽美，陆长野不是托大的人，既然与李灿说能赶回来，就再等等吧。
“陛下，吉时快到了。”姜廉提醒的声音很低，他弯腰恭谨侍立，不敢多说多做。
皇上闭目，过了一会儿才说，“再等等。”
与此同时，在后院阁楼的众多诰命女眷们正纷纷往祭祀坛这边看。阁楼三层高，一眼看去，祭祀坛那边的情景尽收眼底。
所以，当祭祀坛一角空了一块时，便是鹤立鸡群。
在场的诰命夫人纷纷对眼神，小声低语，猜测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宁清和陆老夫人站在凭栏边，陆老夫人低声问宁清：“可知是怎么回事？眼看时辰就到了。”
宁清还未说话，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该不是出了什么差错吧？”
声音清脆响亮，阁楼内瞬间安静。
刚说完话的杜金燕得意一笑，她很享受被人关注的感觉，扬声说：“听说筹办祭祀的差事原先是二皇子的，办得又快又好，奈何太尽心病了。皇长孙还是太年轻，办事不够稳当。”
杜金燕说这话时，直勾勾地盯着宁清。
四周全是围观的诰命夫人和内宅女眷。宁清不能就这么置之不理，就笑道：“杜小姐多虑了，圣上英明独断，将差事交予皇长孙，自是相信皇长孙能办好。”
“哼，你嘴皮子再利索，也改变不了事实！”杜金燕今日收敛许多，嫉恨地瞪一眼宁清，撂下狠话就径直离开。
皇上封王的事情私下早得了消息，就是不知道具体封什么爵位罢了。二皇子是皇上最大的儿子，又是原配嫡子，怎么也会有个亲王爵位。
靖海侯家有王妃娘娘，她杜金燕的身价自然水涨船高。不过祖父就要回京长住了，杜金燕开始安分许多。
想到祖父备受皇上看重，杜金燕仰头微笑。宁清，我就不信查不到你的短处。你等着，我一定会给你好看。
杜金燕不过是个小插曲。宁清心神依然紧绷，从祭祀坛周边一直向外看去，不仅没看到和尚的身影，连陆长野的影子也没瞧见。
宁清绞着手帕，垫脚张望，陆老夫人见状，心里隐约有所猜测，神情也跟着焦急起来，目光紧盯着前方。
“圣驾出行！”
“圣驾出行！”
“圣驾出行！”
连喊三声，响彻祭祀坛。御林军开路，御轿在前，皇后随行，一直到阶梯下，轿子停下。
皇上和皇后同时迈步下轿，缓步往前走，登上台阶，二皇子和李烨勾起嘴角，眼含嘲讽，三皇子暗想要重新估量皇长孙的分量了。
李灿一颗心跌到谷底，心下琢磨要如何跟皇爷爷交代，还要把陆长野摘出来。
一行人各有思虑，正要跟随皇上的步伐上去。
忽听一道道齐整恢弘的佛音传来，由远及近，六十位慈眉善目的僧人有序步行到空地上，盘膝坐下。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皆是惊奇。
在场官员不少信佛法的，当即认出这中间有一泓大师，圆融大师，文澜大师等，这些全是江南那边德高望重的大师啊！竟然齐聚京城，为皇家祭祀诵经！
李灿虽不认得这些和尚，但不妨碍他乐得冲陆长野眨眼，好兄弟，做得好！
而他对面的二皇子顿时兴致大减，气闷地站在原地，心里恨不得现在就能回府一查究竟。
唱名的礼官声声提醒，皇上和皇后依言祭祀上苍，祈求天下太平，皇家福寿绵长。
半个时辰后，礼官终于喊出：“礼成！”
祭祀结束。
皇上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高声说道：“今日朕还有一桩喜事要公布。”
皇上眼神示意姜廉，姜廉当即取出圣旨，高声喊道：“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皇长孙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袭天命，统御万方，笃念沐族宗亲，今宜分封子孙。皇二子李建南，秉性温良，聪慧有加，今封为晋王。皇三子李建东，克勤克慎，战功赫赫，今封为梁王。皇四子李建白，恭谨孝顺，允其舆情，今封为越王。另皇长孙李灿，天潢贵胄，器宇端凝，忠孝仁厚，今封为康王。钦此！”
“儿臣/孙儿领旨。”
新出炉的晋王、梁王、越王、康王齐齐跪地，下拜谢恩，细听还能听出声音微颤。
今日重头戏皆上演完毕，下面侍立的众臣子心中各有思量。
周太师老神在在，情绪丝毫不露，倒让人看不清他有没有站在皇长孙身后。李灿这一年拉拢的官员品级不够，只有寥寥几人在，心中欢庆，皇上果然看中皇长孙。
二皇子妃的娘家靖海侯喜形于色，家里出了一位王妃，怎么说都是喜事。二皇子问鼎乾坤的机会又大了一点。
三皇子得封梁王，现任承恩公欢喜笑开，和左右前来贺喜的人寒暄。
上面的皇子龙孙不由纷纷和底下的自己人眼神交汇，各有含义。
唯有四皇子，单纯地真心欢喜，想着等回宫，要和桂灵公主庆祝一番。他明白，没有桂灵公主，他这个亲王不知有生之年能不能得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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