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谈晏提醒,傅廷韫好像能抱着谈晏生活一辈子,一点也不会影响他的生活。
“我想去洗个澡。”谈晏动了动麻痹的小腿,尽量在傅廷韫把他放下来之前有知觉。
傅廷韫看穿他的心思,把他放到床上:“先休息一会儿,待会晕倒了怎么办?”
傅廷韫从行李箱的隔层里拿出一个小型医药包,坐到谈晏面前,抬起他的胳膊大腿仔仔细细地检查,“哪里伤着了?”
谈晏只会痴痴地望着他,反复回味刚才那一幕:“没有,已经不疼了。”
想到他是在骗自己,傅廷韫心里就愈发难受,仿佛今晚被捶打的不止谈晏一个人。
在互相伤害的沉默中,傅廷韫一如既往地想带给他什么,于是蓄谋了一个月的勇气和心脏相互调换位置,控制着傅廷韫的呼吸、心跳和语言。他半跪在水泥地面,拉过谈晏的手,仰视着他。
一双遗忘了太多太多的眼睛此时盛满了回忆与紧张,追溯到开花的窗前,少年惊扰他短暂的午睡,歉意的微笑和当下的抱歉是不一样的。
煎熬中落山的太阳回到津城迟到了七年的偶遇……
谈晏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无数张定格在血液里的画面重现、交叠,时间与时间的配合一点也不好,竟然让他这个主人公觉得无比陌生,无比心痛。
瞳孔里倒映的是他,可谈晏清明地知道,这是一双演员的眼睛。
“谈晏,跟我谈恋爱吧。”
喜欢一定很假,没有人会对一个认识几天的人声泪俱下地表白,除非他的灵魂埋伏。
可傅廷韫就这一句话,就握紧谈晏的手半跪着乞求地望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他企图用浓缩出的一秒钟做出的决定缠上谈晏。对他这个演员百害无一利的事迹真是潇洒极了,或许他本不该是个演员。
“为什么?”谈晏的声音像沉在水里,满目的严肃疑虑,郑重其事地找补。
见傅廷韫迟迟答不出来,谈晏心里明白成年人有些话不能挑破了说,于是当成玩笑话听。但他无法不心软,伸手替他抹去了挂在脸上的泪水。看着手指覆上的一层亮晶晶的釉水,他不再开始坚决。
谈晏小声呢喃,看着颤抖的双手红了眼眶:“你喜欢我吗?”能像以前一样喜欢我吗?
“喜欢,我喜欢你。”傅廷韫异常地坚定,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可谈晏想逃。
“我去洗澡。”
逃到卫生间,谈晏漏气般地瘫软在地上,小巧的脸很容易藏进堆叠起来的衣褶里。他喘不过气,于是换了很多个姿势,最后他发现是鼻子堵了,可他并不想哭。即使是这样,他的大脑也乱成一糟,越想理清越弄巧成拙。
洗澡像打架,五脏六腑都颠倒了位置,哪个也不肯示弱求饶。
他在卫生间吹干了头发,刻意地躲避,傅廷韫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卫生间轰轰的声音不知什么滋味,做了这么久的人竟然无法想象出这扇门背后挡避的心酸。那渗透进毛孔里的疼痛咀嚼吞咽到了喉咙,反复也咽不下去。等到谈晏收拾妥当躺到床的另一侧,傅廷韫才重新尝试开口,第一步就失败。
可是反复无常的意外总能把人击垮,何况是他。
“我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吗?”他没有去看谈晏的眼睛。
谈晏也看不见他的,紧跟着天花板的嗡鸣的蚊子翅膀,闭上了眼睛:“感情里没有对错。”
黑暗里,他听见翻身的动静,傅廷韫沉稳的声音仿佛在天边又恍若在耳边:“这句是台词吗?”
谈晏吞咽口水,迟缓地不敢回答:“什么?”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我想告诉你的。”傅廷韫去够他的手,咬字清楚:“谈晏,你可能不清楚,我不算个正常人,做演员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适合。有时候我宁愿做个醉人。”
谈晏感到有什么东西被傅廷韫的一番话打通了,可他掌控不了。
“傅廷韫,我真的很困。”
对方的目光柔和,安静地注视他良久,不确定他是否睡着,只是握着他的手,在昏昏欲睡的时刻抵着谈晏的肩头小声喃喃着“对不起”,在早晨道一句“早安。”
谈晏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声音带着清早的微哑:“早安。……几点了?”
“七点三十五,要起来吗?”
“嗯,下午不是要最后一次围读吗,你不用准备一下吗?”
傅廷韫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可以不要和我这么生分吗?”
谈晏回头看着他,欲启唇,群里突然发来消息,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一下,像沙滩上偶然蹦出的小螃蟹,稍不小心就钳到小腿肉。谈晏是海滩上不信邪的旅客,撑着手臂去够椅子上的手机,小腿倏地一抽,谈晏失衡倒在床上,动静不小,抽搐地向前扭动身体,被褥里捂热的手掌像小腿肚探去,反被一双更大更滚烫的手掌截胡,轻轻揉捏他嘴下不留情而抽筋的小腿。
谈晏面红耳赤地埋在枕头里,露一个后脑勺给傅廷韫,却听见身后传来的笑声,仿佛千万只蝴蝶煽动流光溢彩的翅膀萦绕在谈晏身边,使他因不明因素涨红的脸颊更加鼓胀。
谈晏的腿修长白皙,匀称得抬起来只剩骨头,脚踝傅廷韫一只手就握得过来。
他面露不虞,心想营养师证好考吗?家里那些人总不能十分信任好用。
“……好了。”谈晏漏出一条缝,他现在能够到手机了,傅廷韫帮他拿的。
魏方仕的助理发了一句:[为确保拍摄质量与环境卫生,今决定继续准备,具体围读时间定在下周二,拍摄时间等通知,望周知。]
两人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按灭手机。
傅廷韫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憋住,满脸严肃:“很危险。”
谈晏刚消下去的脸又烧红一片,习惯性地解释:“我做了准备的,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反应过来。”
傅廷韫仿佛是要把自己生硬地搬进谈晏的世界,强加进他的选项:“你可以告诉我的。”
谈晏歪头,靠在床头的木板沿,回忆着那时的想法:“他是冲着我来的,我想自己解决。”
“我知道我知道。”傅廷韫挪了挪屁股:“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有能力解决问题,但两个人效率不是高吗?你可以找我帮忙啊,我很乐意哦。”
谈晏听完忍不住笑,嘴角圆润的弧度冲散了过分的红晕,漂亮得像春天盛开的迎春。眯成月牙的双眼里凝蓄愉悦的水珠,在睫毛巧妙的分割下亮晶晶地闪进傅廷韫漂浮的心头。
傅廷韫看得几乎忘记时间、规律,以至于循序渐进的原则也可抛洒。撑着手臂靠过去,停驻在他的眼前,亲眼见证着无比美妙的时刻,他甚至可以忘记呼吸,因为谈晏的瞳孔里倒映的是他,只有他。呼吸纠缠来不及,他们光明正大地对视,将彼此的身心烧热融化,统统与自己满溢的欢欣交汇。
窗户朝北,房间是暗的,是太阳的恶作剧。不管是不是蓄意谋害,傅廷韫只听得见自己不太正常的声音,心脏扑通扑通得简直恐怖,仿佛要死掉:
“我可以亲你吗?”
谈晏不笑了,不笑了。
这么近的距离,傅廷韫垂下睫毛,误以为在对心说:“好香。”
飘飘忽忽地传进谈晏的耳朵里,他整个身子麻得彻底,那条抽筋地腿此时却例外起来,灼热感遍及全身。恐怕靠在板沿的那边脑袋会陷进去一条线,他稍动了动,鼻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脸颊,陷进去一个小洞。
真是,报应不能说,否则都轮换着遭。
傅廷韫忽然绷直了身体,双眼睁得滚大,一只手震惊似得捂住被谈晏的鼻头强吻的皮肤,半真半假地嗔:“真不礼貌。”
看起来不太正经。
谈晏作势要离开,却被这个小泼夫拉住了衣袖。
傅廷韫要装无辜,凑上前去和谈晏的鼻尖碰了碰,凉丝丝的。谈晏睁着大眼睛,灵动温柔的瞳光犹如海面波光粼粼,响动的夏日。
灵魂□□地注视着,傅廷韫突然开始朝他眨眼睛,似乎也有那么一瞬间,跟个孩子一样。
他想说他能不能也不礼貌一下,可谈晏没有拒绝,心动驱使他不再作问,这让他享受起无与伦比的紧张时刻与非同寻常的怅恍。
在谈晏温热的目光下,傅廷韫一寸一寸地移进,这个过程中不可避免肢体接触,不是膝盖就是手臂,总之是在给傅廷韫好不容易攒满的勇气添堵,以进为退又以退为进,几厘米的距离好漫长。
等到到了无法撤退的地步,傅廷韫善用眼神询问谈晏的意愿,可他已经闭上双眼,回答只余随心震颤的睫毛。
傅廷韫心脏松软,宛如膨胀的棉花糖,他换了目标,蜻蜓点水似地亲吻谈晏的眉心。
出乎意料。
“除了我,还有人亲过这里吗?”傅廷韫焦急又心慌,自讨苦吃地问问题。
谈晏似乎是失望或太渴望,躲开他炽热的锁定,想不起来说谎:“没有。”
傅廷韫想法瞬息万变,刚刚温存亲密地亲他眉心现在却要吻他嘴唇。同样是谨小慎微的一吻,心境却判若云泥。他的醋坛子收回心里面,心想谈晏的前任也不过如此,感情可见非常一般。而他在谈晏心中的地位绝对与众不同。
突如其来毫无预示的接吻实属把谈晏惊住了,但没反应的时间就被开心到癫狂的傅廷韫搂进怀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像哄婴儿入睡那般轻柔地拍。
“傅廷韫,你这个人真的很善变。”谈晏没有力气去推搡,渐变为傅廷韫所提及的依靠。
傅廷韫也靠着他,“可我喜欢你不会变。”
谈晏想到了什么,笑道:“会变。”
如此斩钉截铁的回答实在令傅廷韫手足无措。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啊。”
“我一直很相信你,可你的态度真的让人捉摸不透,所以我不想耗着对你的感情了。”
傅廷韫笃定金花节的事让他受伤,便更加耐心诚恳:“之前是我混蛋是我脑残是我装逼。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别这么急着就抛下我。”
谈晏霎时惊起,“我没抛下你,你别甩锅给我。没有抛。”
“我哪有甩锅给你。就有抛。”
谈晏被他说得两眼一红,在傅廷韫嘴里好似他被单方面删除恋人杳无音信的过往不值一提。
“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说……”他卯足了劲说狠话:“你就是个善变的人,否则也不会提出这么幼稚的要求,被抛下的是你的话你也有另一套说辞,现在你眼里只有利益,和我捆绑cp要么是拿我当笑话要么就是日子无聊透顶找趣子。傅廷韫,你觉得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值得重视吗?你就高人一等就得别人舔着脸找你才觉得满足吗?你觉得约定是说忘记就能完事吗?”
甚至不是肚子里的狠话,怕真的会伤了他的心,话到嘴边临时磨圆了锋。
即使是饶了粗磨刀石一圈的话,傅廷韫听了也忍不住难过。
“你满足了就可以随意对待别人的感情吗?就可以全部都忘掉,我不行的,我忘不掉。”
傅廷韫眸光黯淡:“谈晏,你记了很久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
“我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傅廷韫低头笑了一声:“既然这样,我很抱歉我带给你的困扰,就当是我给你挡灾了。以后和平相处,不要节外生枝影响拍摄和接下来的合作,做回同事,你觉得呢?你不用担心,我不至于去喜欢一个讨厌我的人。”
话音刚落,他便下床离开,走到门边,他悬停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了一下,其实他知道,谈晏永远不会叫住他。
不少玫瑰开始枯萎,花瓣飘零,日光下萎靡不振,谈晏看着花团锦簇,忍不住哭了起来。
其实几章之前两人对话就不同频了,这里的为什么是谈晏不知道他失忆所以问他为什么当初和他断了联系现在却要复合,而傅廷韫以为他问的是为什么要和他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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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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