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薇站在餐桌前,规规整整地摆好花红柳绿的盘子,花团锦簇的桌面深得乱七八糟的精髓。
“祁姨——”
女孩的尾音拖得很长,娇娇滴滴的,十分做作,十分矫揉,还有八十分引人作呕。
祁薇:“……小澜你怎么了?”
处变不惊的能耐一看就是练过,祁薇僵着得体的笑容,贴心地问。
沙发上坐着她亲儿子祁简之,他抬眼瞟了自己亲娘的脸色一眼,转头对委屈巴巴的允澜小姑娘平静道:“快跑,丧尸围城了。”
祁薇:“……”
允澜左顾右盼,眼里泛着焦急和不解,似乎下一秒就能挤出泪来:“哪儿呢?哪儿呢?丧尸在哪儿呢?”
祁薇:“……”
“没事别听他瞎说,”祁薇没好气道,“他就会唬你。”
祁简之也没辩驳,一张淡漠冷静的脸仿佛在说“我很无辜”。
允澜见国泰民安,放下心来撒娇道:“祁姨,还有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人家都要饿死了。”
祁薇是真绷不住了,怒道:“这些要死不活的夸张手法跟谁学的?换个人得给你吓死。”
允澜:“……”
祁简之再次抬眼看过来,语调凉飕飕地幸灾乐祸:“这不跟你学的。”
祁薇琢磨了一下,发现好像……还真是,咳了两声,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问问小随什么时候回来……差不多可以吃饭了……哎?小随你回来了啊?”
允随“砰”地拉上门,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的面色不太好,惨白惨白的,有点颓丧。或者是说很明显的能看出他的烦闷焦躁和心不在焉。
祁薇欲言又止。
不过他既然回来了,那就一家人排排坐,吃饭饭。祁薇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至少像允随那么挑剔的人都能进口。
允随没什么食欲,舀了勺番茄红艳艳的汤汁浇在米饭里,米粒圆润饱满,晶亮剔透。用筷子简单拌两下,和着三两口解决。
“小随,”祁薇照常操那颗老妈子的心,“这样是简单省事,可总这么吃对身体不好……”
允随听出抗体了,全身上下自带屏蔽系统,倒是一旁的祁简之没听下去:“妈,那什么……你少看点短视频吧。”
亲儿子就不客气了,祁薇气势汹汹地拍案而起:“谁跟你说我是短视频里看见的?你妈我怎么说也是个收到过满科室锦旗的医生,这点基础知识还不知道吗?”
祁简之点头表示你说的对:“我知道不利于消化,但又不会噎死……妈,你这边吃饭边说话的才是,小心噎死。”
祁薇吼得更大声了,情感充沛:“你就不会噎死了么?”
论母子互相祝福对方噎死一事。
祁简之真心觉着自己的妈有些幼稚,他拽拽地将空空如也的饭碗往前一推,有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潇洒:“我吃完了。”
祁薇:“……”
行吧。
她既而转头问允随,无缝衔接地目露关切:“今天在学校里如何啊?”
允随勉强想了想:“不如何。”
毕竟碰上了一个神经病,能如何才是世界奇迹。
祁薇觉得不出所料,但依然鼓励道:“不如何是什么,你讲仔细一点。”
允随看着她努力的模样,勉为其难认真想了想:“不如何是没什么。”
祁薇:“………………”
不如何是什么?
不如何是没什么。
好优美的废话文学。
她正想开口抢救一下话题,那怕来辆救护车也行。
就见允随也放下碗,道:“我也吃完了。”
祁薇又转向允澜。
允澜缩了缩脖子,觉得头皮发麻。
允澜:“祁姨,你听没听过一句话,‘沉默是金,雄辩是银’?”
允随回到房间,撂下书包就瘫在床上,一脸半死不活。
其实他平时也是这个样子,只不过这次心里揣着事儿,所以格外半死不活。
他回想起他问的那个尖锐而锋利的问题。
当时宋临安耸了耸肩,随口胡诌:“把宋深杀了给她报仇?”
允随:“……”
“挺有志向,”允随“肯定”地点头,中肯地评价道。
“不要乱阴阳别人……”宋临安笑道,“虽然我也觉得我挺有志向的。”
抛开偏见而言,他的声音当真是悦耳动听。
像夕阳,却没有萧索凄凉,像泉水,却没有泠泠清亮,反而只有融融的暖意,沉沉的冷感,细水流长。
真是挺有欺骗性的,像一场温柔的蒙蔽。
所以允随缓了几秒才蓦然睁大眼眸,心里明了,向对方可有可无地确认道:“你想杀宋深。”
“这么聪明么……”宋临安低声喟叹,眼里似乎有惊讶感慨,恶劣又置身事外,转而又挂上人畜无害的笑,说,“不过……我就是只是想想的。”
看见允随不信任的神色,宋临安叹了口气,无奈补充道:“真的。”
允随听得面无表情;“我还白灼的呢。”
宋临安被这陈年老梗戗了一下,接道:“白灼是不是该对红烧,都有颜色。”
允随把玩笑开不下去了,他本来就缺乏有趣的灵魂,只能回归正题。
“哦,那当年项羽‘彼可取而代也’不是想想吗?”
被正题砸一脸也没习惯画风,因为不打算选历史所以没好好学的宋临安:“……所以他后来没当皇帝啊。”
“可刘邦说了‘大丈夫当如是也’不就应验了?”
宋临安:“你别告诉我你要选历史类……所以想想这种东西是有概率的。”
允随摇头否认道:“……是因为他说话谦虚。”
宋临安觉得心里所想色彩斑斓群英荟萃,调色盘也不过如此。他一言难尽道:“……恕我直言,没看出来。你说这话自己不笑场吗?”
“你刚才也挺谦虚的,”允随没搭理他,只是难得专注地打量他,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思虑里。
宋临安听见这跟猜谜似的,既是简单也极为缺德的对话。已经说不上来别的什么,直接气笑了:“借您吉言。”
大概是“因为他说话谦虚含蓄,所以一定能把他爹弄死”的鬼才逻辑。
重点是逻辑的提出者有理有据,乍一看稳妥至极,再一看问题之际,不如无题。
允随又看了眼时间,决定告辞,这次不管是白夫人死而复生还是宋深自杀未遂,就算宋临安说他是gay……想什么呢,反正,不论多离谱的理由,他都要走了,真是最后一次发誓。
宋临安倏尔开口:“允随。”
很少被人这么正经地喊名字,允随越听越觉得有些古怪,告辞的话一不小心就暴毙而亡。
“……我想跟你说个事。”
“你已经说了很多事了……”允随不禁提醒道,眉眼染上些许不耐烦的神色,倦怠又孤傲,或许是因为又折了一个誓言,“你不说能死?”
“兴许还真的能……”宋临安轻声极缓和地嘀咕道。
允随没听清楚,蹙眉问:“什么?”
“没什么,”宋临安回答说,“就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
说着,他还抬手,用指尖比了段咫尺的距离:“就像……这么小。”
其实弯曲的两指间还是有些间隔的,宋临安微眯着眼,睫羽相叠,神情专注且投入。
允随被他看的不自在,唇瓣微动,吐槽道:“……你这是什么突然泛滥的少女情怀。”
宋临安很配合他,从喉间发出短促的笑声。
其实不是什么少女情怀,也不是突然比出来,为了所谓形象具体,而短暂鲜活的测量工具。
只是从我这个角度抬眼看过去,冷着脸满眼嫌弃,不甘不愿等着的你。
“那我说了啊。”宋临安挑眉,瞳仁里细碎流光洒了一地,灿烂得危险,碰撞出预警。
允随表示你爱说不说,什么光都照不进我的眼里。
可他发现这人点到即止,这儿就没了下文,缓慢意识到他还在等自己回应。也懒得斟酌用语,散漫应付的“哦”了一声。
他站在这个不出彩到平庸的校园里,显得异常精致细腻,好似一旁错综复杂的景色一概高糊,而他是高清。
违和得甚至让人疑心,是否有通货膨胀,经济大萧条的来临。
不然……怎么会让他置身于这里,这么委屈。
“允随,你考虑交我这个……朋友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