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蕙快步走过去,见白鲢浮在水面,背朝下,肚子朝上,露出了囊鼓鼓的肚皮。
见到她,杨柳心虚地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它刚刚还不是这样的。”
萱娘挠了挠头,“大娘子,我们刚才拿蚯蚓喂它,它也不吃,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这样了,我们拿手戳它,它也不会动。”她越说越小声,明显是心虚了。
杨桃更是垂着头,连看都不敢看她。
沈春蕙蹲下身子,拿手指头戳了戳大鱼的肚子,见它依然毫无反应,道:“死了也好,正好杀了,萱娘,你去拿刀……”
话音未落,方才还死气沉沉的大鱼就猛地一甩鱼尾,顿时水花四溅。
“它没死!”杨柳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我就说我们刚才也没做什么,它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原来是装的。”萱娘憨憨地笑道。
杨桃如释重负地笑了,声音欢快地道:“它上次也装死,躺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等人去抱了它才挣扎起来。”
木盆里,大鱼还在生猛地猛甩尾巴,不一会儿,周边的地面就湿了一片。
沈春蕙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抖落衣裙上的水珠,道:“你们三个别靠太近了,小心弄湿了衣服。”至于那鱼,暂且先让它折腾一会吧,等它累得筋疲力尽了,才好杀呢。
至于鱼杀了后怎么做,宜姐儿早就定好了。
大鱼头用剁椒来蒸,鱼骨做椒盐的,鱼片一半做水煮鱼片一半做鱼饼,鱼籽鱼泡用泡椒来炒,鱼尾就做糖醋的,每一个部位,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那三条小的,一条红烧,一条用沙姜焗,一条做白鲢豆腐汤,最后再做一个上汤苋菜。
九菜一汤,荤素搭配,煎炒炖煮样样都有,简直完美。
剁椒是前些日子才做的,腌得刚刚好,不咸不淡,做剁椒鱼头最适宜不过。
这条白鲢的鱼头跟海碗一般大,足有三斤多四斤重,沈春宜将鱼头的下面切开,用盐、料酒、胡椒粉、姜葱水将里里外外都抹一遍,随后又把照瓢画葫芦地把鱼骨。鱼尾、还有红烧和沙姜焗的鲢鱼又抹了一遍。
趁着腌鱼的间隙,沈春宜调制给鱼挂糊的糊。
这糊也不是随意糊弄就可以的,挂糊的好坏,影响炸鱼的口感,鱼炸得酥不酥脆,油不油腻,全看它。
时下的人多用纯淀粉糊,炸出来的鱼往往偏硬,不够酥脆,里边的鱼肉也偏老,沈春宜的做法是在淀粉里加入适量的面粉,这样炸出来的鱼外酥里嫩又不油腻,口感极好。
鱼裹好了面糊,油锅也烧好了,鱼儿一放下去,滋滋滋作响,细密的泡泡拥簇着鱼儿,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瞬间充满了整个后厨。
萱娘眯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一脸陶醉。
杨柳踮起脚,伸长脖子往锅里瞧,咽了咽口水,“二娘子,好香好香啊,”
杨桃虽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慢了。
沈春宜笑道:“这才到哪儿呀,做好了菜更香。”铺里很少做油炸的东西,而小孩儿多爱吃油炸,也怪不得她们如此的馋。
“做点鱼丸,我们炸来吃?”锅里的鱼变得金黄金黄了,沈春宜用笊篱把它们捞出来,扭头朝沈春蕙喊。
做鱼饼的鱼肉加了淀粉后有不少,做一点鱼丸来给小孩儿解解馋也吃可以的。
沈春蕙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当即拿碗装了半碗鱼蓉出来。
沈春宜拿了勺子来,手抓起一把鱼蓉,四指蜷缩,往里收,把鱼蓉从虎口出挤出,一个圆圆的鱼丸便成型了,用勺子一勺,迅速放入油锅之中炸。
她动作看似慢,实则快,不一会儿,油锅里便漂浮着二十多个小巧圆润的鱼丸了。
鱼丸的香味比炸鱼的香味更胜一筹,萱娘只觉得鼻子都不够用了。
杨柳咽口水的频率也更快了。
连杨桃都心不在焉了,不时地回头朝灶台那边瞧,沈春蕙笑道:“去洗手拿个碗给宜姐儿,准备吃鱼丸了。”
杨桃轻快地应了一声,听话地去洗手拿碗去了。
刚入锅时,鱼丸是雪一般的白,慢慢地被上了色,先变得米黄,后变成了金黄金黄的,黄得喜人,瞧着就好吃得紧。
刚出锅的鱼丸表面还滋滋冒泡,烫得紧。
萱娘是个虎的,伸出筷子就想夹,被沈春宜拍了一下手背,“等凉点了再吃。”
“好吧。”萱娘乖乖地缩回手,眼睛却舍不得离开鱼丸一瞬。
杨桃和杨柳也一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鱼丸,眼神渴望。两人都很乖,只安安静静地等着。
在萱娘不知第几次咽口水的时候,沈春宜终于发话说鱼丸可以吃了。她立即伸手筷子,眼疾手快地加了一个鱼丸,送到了杨柳嘴边。
最近她学到了尊老爱幼这个词,每每有好吃的都会先给杨柳吃,说是爱幼。
沈春蕙逗她说怎么没有尊老,先给她吃。
萱娘挠头挠了许久,半天才说觉得她不老,逗得沈春蕙笑得腰都弯了。
杨柳张大嘴巴,一口吃下鱼丸,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含糊不清地道:“鱼丸好好次,比酸菜鱼好吃。”
食铺不仅油炸的菜做得少,就连鱼也少做,许久前吃的酸菜鱼,杨柳到现在的都还记得。
萱娘吃得眼睛都亮了,附和道:“炸丸子真好吃,要是日日都能吃就好了。”
她不仅夸,还许上愿了。
沈春蕙洗了手过来,笑骂道:“还日日吃,我看你吃两日就腻了,嚷嚷说以后都不吃了。”
好吃的吃多了,萱娘都变得挑嘴了,以前甭管是好吃的,还吃不好吃的,只要是能吃的,她都爱吃,现在好吃的爱吃,外边买回来的,味道差一点的,她都不吃了。
还有,一样吃食,但凡连续吃上个三四次,她一次吃得比一次少。
萱娘自知理亏,小声嘟囔道:“我没说以后都不吃。”
“那就越吃越少是吧。”沈春蕙道。
萱娘道:“那不是还有别的菜嘛,每日的菜都做这么多菜,不重样的,我就是想试试其他菜。”她越说越觉得有理,理直气壮了起来。
沈春蕙睨她一眼,“歪理邪说,我们以后就日日做一样的菜,我看你还能怎么说。”
天儿越来越热了,菜的种类也少了。
每日三个菜一个主食一个点心也做了一个多月了,算下来就是做了一百多个不同的菜了,再这样下去有点兜不住。
当初定下这样的标准,也是因为新店开业,没有什么名气,才搞这样的一个噱头。
如今客源已经不愁了,每日开门不久就满座,来晚了还得等座。
就算是要等座,大多数食客也是不愿去别的店吃的,最多就是抱怨几句今日怎么人这么多,食铺怎么不多放几张桌子,或者是怎么不多做一点菜。
也有很多食客吃了哪个菜,觉得好吃,回来问她们什么时候再做一次的,当然,其中也有因没吃上来问的。
因此,她和宜姐儿商量,等钱百万的寿宴之后,就把每日一换的菜式改为十日一换,三个菜任选也改为五个菜任选。
至于位置不够,因食铺就这么大,她们想多放几张桌子都有心无力,只能雇两个闲汉来送餐了。
食铺如今也有外带,但多是食客自己雇的闲汉。
等雇了闲汉,也可以尝试提前预定了。
沈春蕙回神,见碗里就剩三个炸鱼丸了,拍了拍手,转头对萱娘三人道:“剩下三个炸鱼丸,你们一人一个吃了吧。”
算算时间,鱼头也腌好了,她洗了手便把剁椒均匀地铺在鱼头上,放进笼屉里蒸。
宜姐儿那边已经开始做红烧白鲢了。
蒜片、姜片、葱白、花椒、干辣椒下锅,碰上滚烫的热油,滋滋作响,闻到香味的一瞬,沈春宜迅速加入酱油、黄酒、白糖快速翻炒,原本还清亮的油很快就变得油润红亮,滋滋滋地冒着泡,香味扑鼻。
又翻炒了几下,调料和底色炒好,沈春宜往锅中倒入一碗水,等水开,便放入炸好的白鲢。
都说千炖豆腐万炖鱼,红烧鱼想做得酥烂入味,关键在于一炖字。
料汁盖过鱼儿,小火慢慢地炖,炖到中途,还得翻面,才能把鱼的两面都炖入味。
才吃完香喷喷的鱼丸,更香的味道就又来了,萱娘和杨桃杨柳都围到了灶台前,满脸陶醉地动了动鼻子,跟小馋猫似的。
然而她们还没有闻够红烧鱼的香味,旁边糖醋鱼尾的酸甜香气就又来了。
酸甜味勾人口水,直勾的三人猛咽口水。
糖醋鱼尾同样要炖,加水盖上盖子炖煮之后,沈春宜便开始做沙姜焗白鲢。
沙姜焗鱼要用到浅口砂锅,也就是浅口陶锅,大燕的陶锅还不是后世那样子,多是窄口大肚的,或者是宽口深肚的,前者像罐子,后者向桶,都不能用来做沙姜焗鱼。
沈春宜便找陶匠定制了浅口陶锅,样式参照后世的,圆形浅口,两侧有方便端拿的耳,盖子比锅口略小。
陶匠见多识广,她只是简单地描述了一遍,就做出来了。
有了浅口砂锅,能做的菜式就更多了,像后世粤菜的各种啫啫煲,还有什么鸡煲就都可以做了。
沙姜焗白鲢做法简单,白鲢简单地用沙姜粒、盐、酱油、糖腌一下,陶锅下油烧热,放蒜粒、姜粒、红葱头炒香,放入白鲢焖半盏茶功夫即可。
这边沈春宜盖上陶锅的盖,那边沈春蕙已经把要炖汤的白鲢煎好,往陶锅里放了。
沈春宜麻利地把铁锅清洗干净,来炒水煮鱼片的汤底。
水煮鱼片讲究的是麻辣两个字,只麻不辣,只辣不麻,或者不辣不辣的水煮鱼片是没有灵魂的,要又麻又辣,吃得嘴唇麻乎乎的,嘴巴直嘶嘶,辣的直冒汗,才爽快。
因此,做汤底时,沈春宜往里拼命地往里加辣椒花椒,跟不要钱似的。
然而效果是喜人的,大家都被呛得直咳嗽。
杨桃杨柳和孙六娘三人少吃辣,受不了,辣的泪水都出来了,被沈春蕙撵出了后厨。
沈春蕙看着红烧鱼和糖醋鱼,给它们翻面,炖好了出锅。
等锅空出来,便开始煎鱼饼。
两人分工合作,九道鱼菜很快就做好了,就剩最后一道上汤红苋菜。
眼见一个人都还没有来,沈春宜便没有开炒。
此时已日暮西斜,国子监应该散学了,沈春蕙走到门口探头朝穿堂看了一眼,小声嘀咕:“宋临他们没来就算了,怎么连昭昭和谢端也还没有来。”
话音刚落,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她连忙往穿堂走去,看到来人,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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