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舒望投资的民宿终于迎来了试营业。乡下的开业习俗是要做上一大堆花式馒头包子,赠与亲友,再热热闹闹地一起吃顿饭。舒望在同事群里问了问,排期空的竟然只有祝晓霜,当时说要舒望预留房间的筱斐飞去国外度假了,钟恺等一群爱凑热闹的年轻人忙着其他剧目的演出,连陶之都被安排去外地跟进项目,没有空闲。舒望干脆把陶之父母接来一起庆祝开业。
祝晓霜和白霜女士再次相见,可不谓是不兴奋,甚至当晚就认了白霜做师傅要学艺。郝父郝母为了民宿的翻新装修、花园修整没少花费精力,在一旁叮嘱郝松婵千万要靠谱做事,不能把民宿当作乐子。
舒望对着表姐偷偷笑,郝松婵立刻卖了她:“我和惊蛰早就说好了,她会主理经营。我们这也就是个小民宿,不图挣什么大钱。”
舒望踢了郝松婵一脚:“是啊,二爷二婶,表姐学校忙,我工作相对自由点,民宿经营就会多做些。要是忙不过来,就麻烦二爷二婶搭把手啦。二婶这么能干,以后少不得您给指点指点。”
二婶点点她:“行了,你们姐俩就是给我下套呢。惊蛰你忙起来也是几个月几个月地不着家,哪里顾得了民宿。”
郝松婵抱着自家妈妈的胳膊:“妈,你看,你退休前就是干酒店的,这么家小民宿对你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我爸闲着也是闲着,你把他抓去给你干苦力。”
郝爸退休后沉迷钓鱼和摄影,新爱好发展得不亦乐乎,冷不防被被自家闺女点名,送去一个“你可别拉我下水”的眼神。
一大桌子人吃饭吃得热腾腾的。
“小望,惊蛰是你的小名吗?倒是从没有听你提过。”她问。
舒望点头。
“我记得开春你在剧组过生日,那天好像不是惊蛰?”
舒望仔细回答:“我的预产期刚好是农历惊蛰,所以我爸妈在我出生前就定了我的小名。不过我妈妈那时早产了快一个月,所以我的正生日比惊蛰早了很多天。”
陶之父母知道舒望的家事,祝晓霜即使不知,这顿饭吃下来,从头到尾不见舒望父母,也不见任何人提及,心里多少有了猜测。人与人之间相处,总是要有一条界限。舒望鲜少在剧组提及自己的亲人,祝晓霜也没有窥探别人私隐的爱好。
“一年之计在于春。在初春过生日,是个好兆头。”祝晓霜说。
郝松婵和父母对视一眼,而后主动举杯:“再次感谢大家今晚过来,拜托大家有空的话多多宣传啦!”
《归期》的二轮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中,另一个项目进入孵化的中后期,舒望的生活再度进入忙碌状态。
舒望创作很多个故事,在虚构的人物里书写自己的经验。经验并不意味着真实事件的复刻,而是情绪和感触的再次加工和转嫁。她的喜悦、痛苦、酸涩、悲情,在她笔下的角色里迸发、纾解、平和。舒望后来想,写作于她,是一种治愈。她和她的角色,彼此成就、彼此疗愈。
舒望本科时期的导师方庭予是引导她进入创意写作的领路人。她和方庭予没有断过联系,每次上了新剧,都不忘给她寄去一张票。去年舒望进入倦怠的瓶颈期,和导师进行过一次长谈。
舒望,再去看看春天吧。写作最需要的不是人生阅历,是对生活的敏锐观察。方庭予如此建议。
舒望听从了她的建议,把手里的项目交付完成之后,在东南亚旅居了一月。陶之见到被晒成小麦色的舒望时,好是惊讶。舒望摆摆手,说,小事,我又不靠脸吃饭。
在行旅中获得的能量再度反哺成为她创作的动力。舒望常想,她是幸运的。一路走来,遇到极好的导师,工作之后又和资深的导演团队合作。只是但凡是工作,哪有不烦心的。舒望这几年逐渐在创作和妥协之间找到平衡点,除去日常的工作之外,她没有放弃自由写作者的身份,大学时期她通过出售版权赚到了升学的学费,同时也通过网络平台结交到了同样对写作怀抱热情的朋友。
繁忙的行程,才没有缝隙被怀旧病毒趁虚而入。
这天舒望下工后,去看之前参与编剧的一部悬疑剧《留白》。舒望就是在这部剧里和钟恺结识,后续又在齐敬的剧组再度合作。晚场是钟恺的小末,他提前和舒望约定,等他收工后一起去吃宵夜。舒望走出剧院,远远就看见钟恺在SD被一圈观众围绕着交谈拍照,舒望心想,年轻真好啊,又有时间又有活力。
弄堂的深夜馄饨店里,舒望简单烫了下碗筷。
“舒望姐,这家店的荠菜馄饨可是一绝。”钟恺推荐。
舒望看透了钟恺:“行了,直接说吧,我还不知道你。”
钟恺挠挠头,嘿嘿一笑:“舒望姐,前段时间我们去苏市不是见到了你的朋友,所以我想问问,你方不方便把她的联系方式分享给我。”
店里嘈杂,舒望疑心自己听错了什么:“陶之?你是说陶之?”
钟恺小狗式点头,眼睛亮亮,充满了期待。
“倒是没看出来啊,这都过了好几个月了,”舒望调侃他,“要我当僚机?”
钟恺眨眨眼睛:“舒望姐肯帮忙最好不过了。”
陶之和程思宇分手后,确实没有新人在侧。钟恺嘛,年轻可爱有上进心,陶之未尝不愿意一试。
舒望保守回答:“我可以帮忙牵个线,不过我得和你说好,我和陶之是很好的朋友,希望你可以尊重她的意愿。而且陶之工作很忙,忙起来就和你巡演一样,出差不带停的。”
她点到为止。钟恺认真点头:“舒望姐,我懂你的意思。”
老弄堂的馄饨恰好端了上来,舒望搅开浮在表层的蛋皮和虾皮,热气上浮,氤氲了她的镜片。她干脆伸手把眼镜取下,收进包里。她的近视度数本就不太深,工作需要时才会戴着。
坐在对面的钟恺趁机多问了几句:“舒望姐,陶之平时喜欢做什么?”
“这八字还没一撇,就直接叫陶之了啊,”舒望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她常居苏市,这你是知道的。白霜阿姨开苏绣工作室,她有闲心的时候会帮着阿姨做点东西。爱好嘛,陶之是运动型人格,攀岩、射箭都喜欢。”
“感谢舒望姐,”钟恺双手合十,“我也喜欢运动,想来我还是很有优势的。”
因为第二天是周日,舒望没有工作安排,结束宵夜就直接开车回了小镇。半路上接到郝松婵的电话。
“郝老师,我今晚回去住,明天去你家蹭个饭嘞。”
“惊蛰,”郝松婵卡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继续,“唉。”
舒望打了双闪,紧急把车停在路边:“姐,怎么了,你别吓我,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没有没有,我们都好好的。”郝松婵否认三连。
“额,惊蛰,那个,算了,等你回来再说。你开车注意安全,到了别来我家,我去找你。”
舒望被郝松婵的一通来电搞得莫名其妙,开车都不如往常安稳。郝松婵好像是守在外头院子里似的,舒望停完车,她就跟着她进了家门。
“姐,到底怎么了。”舒望揿开客厅的电灯键,亮堂堂的光源下,郝松婵欲言又止的神色格外分明。
“隔壁民宿嘛,就,额,出了点意外。”郝松婵开了个头。
舒望给自己倒了杯水:“被投诉了?还是水电家具出问题了?”
郝松婵深吸了口气,说:“民宿本身没出问题,有问题的是入住的人。”
舒望拿着水杯的手僵住,机械地转头看向她,声线带着些颤抖:“你不会是想说,入住的客人是......”
舒望对幼年时发生的一件事印象极其深刻。大概是她上小学那会儿,回外婆家过寒假,傍晚时候,民警挨家挨户地发通知书,大意是写,有个通缉犯逃进了镇子里,举报的人能拿到一笔赏金。
表姐今晚的态度,让舒望心里边有些毛骨悚然。
郝松婵一惊:“啊,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还是你猜到了?”
“惊蛰,虽然民宿起步不容易,但是我和你也说好的,我们本本分分的,不图什么大钱。”
舒望又喝了口水:“姐,别担心别担心,法治社会。那个,陶之的堂弟就是警察,我现在给她打个电话,看看我们怎么做比较好。”说着就去包里拿手机。
郝松婵被舒望的反应吓了一跳:“等等,妹,你想哪里去了?”
“难道新入住的客人不是什么被法制人员?”
郝松婵哭笑不得:“不是不是,你真是,想哪里去了。”
舒望紧绷的肩膀一瞬间塌下来:“姐,你今晚真的很奇怪。以前都是你说我做事温吞,怎么今天你转性了。”
郝松婵一步一步铺垫:“今天新入住的客人短租了三个月。”
舒望坐下来:“嗯,不错,算是开业好彩头。”
“然后,是你也认识的人。”
“也?”舒望迷惑脸,“看来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额,对。”郝松婵点头。
“所以?”
“所以你的前男友会在这里住三个月,如果你介意的话我现在就去和他协商退房。”郝松婵一口气把话说完。
舒望把水杯放回茶几,身体坐直了:“前男友啊,你说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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