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松婵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有好几位前任了？”
“前几年谈过两个，”舒望轻描淡写，“不过看你反应——。”
“应见云吧。”
“有钱不赚王八蛋，”舒望剥开一粒巧克力，“他想住就住好了。”
“惊蛰，”
“姐，没事儿。民宿才做起来，要是真去和他说了，反倒是欲盖弥彰。”
见郝松婵还是犹豫担心的样子，舒望安抚她：“放心，姐，真没事儿，赶紧回去吧，这么晚了。”
“行。明天还是来吃饭啊，我爸今天钓了鱼回来。”
“好。”
舒望第二天睡到快中午才起来，下午处理了一下工作。
夏季，外婆生前种下的栀子花开得热烈，花期一年比一年长。舒望拿了把剪刀，摘了一些，用网纹纸一裹，带去给郝松婵。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隔壁院子：“二婶，二爷，姐！”
二爷从厨房探出头：“哎，惊蛰来了啊，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开饭了。”
郝松婵接过她怀里的花：“怎么还带了酒。”
“果酒，陶之自己家酿的，度数不高，”舒望东张西望，“二婶呢？”
“买醋去了。我爸非要露一手做糖醋鱼，结果赶巧醋没了。也就是你家里不开火，不然我直接去你家拿了。”郝松婵把栀子插入花瓶。
舒望看看餐桌：“我去把碗筷摆了。”
门铃声响起来。
“估计是我妈出门没带钥匙，我去开门。”
郝松婵站在门内，和门外的应见云面面相觑。
“表姐好。”应见云先开了口。
郝松婵没什么好脸色：“哎哟，可别。”
郝母正好回来，看见家门口杵着两个人：“小应来了啊，赶紧进来吧。”
应见云保持着微笑，把手里的礼袋递给郝母：“阿姨好，我刚从法国回来，就带了些当地特色。”
“小应有心了，”郝母笑眯眯地接过，转头见自家女儿一脸没好气的样子，“做什么呢，招待客人啊。”
“瞧我这记性，还没正式介绍呢。这是我女儿，郝松婵。”
郝松婵和自己亲妈斗智斗勇快三十年，不动脑袋都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
她轻声咬着牙说：“妈，消停点。”
郝母不为所动：“来来，小应，欢迎你来我们这儿啊，后头三个月咱们就是邻居了。”
郝松婵哪里还顾得找什么礼数，她只想冲进厨房，告诉妹妹。只可惜晚了一步，舒望拿了碗碟出来，瞧见了走进来的三人。
怎么病毒总是无孔不入，不然隔天去庙里拜拜好了。她想。
想归想，舒望面上沉静如水。
“惊蛰，这是民宿的客人，小应，租了三个月呢，”郝母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小应，这是我侄女儿，舒望，就住隔壁。”
舒望牵起嘴角，对着应见云笑，点点头：“你好。”
“二婶，我再去拿份碗筷，那醋也给我吧，我带进去。”
一顿饭吃得有点诡异。
郝母的话密，就没让话题断过：“小应，你这是从法国旅游回来？”
“阿姨，我前几年在法国读书工作，现在想回国发展，就回来了。”应见云礼貌回答。
“哎，我们家惊蛰也是之前在外头读书，”郝母想着都是自家闺女儿，能成一个算一个，就把话题往舒望身上引，“惊蛰当时是去的英国。”
舒望自是不想和旧人再有什么纠葛，不，甚至连对话都不想有，于是一开饭就埋头苦吃。这会儿被二婶叫着名字，抬起头，一脸懵：“啊，二婶您刚说什么？”
郝松婵可舍不得妹妹受委屈，立马接了话头：“没什么没什么。”
“妈，你也多吃点这个糖醋鱼，爸的手艺可真是太好了。”
郝母看女儿这不争气的样子，轻拍了一下她胳膊。
“说起来，还没问小应是哪里人呢，也是我们江市的吗？”
“我是土生土长的苏市人，在苏市大学念了四年本科之后才去的法国。”
郝母心下一惊，什么叫缘分，这就是缘分！
“哎哟，惊蛰也是在苏市读的大学啊。”
郝松婵在桌下轻握了下舒望的手，后者看向她，幅度很小地摇头，用口型回了句“没事”。
眼见妈妈又要说下去，郝松婵出声：“妈，你之前不是酿了米酒，你看今晚又有客人，我们喝一点吧。”
郝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家里两个姑娘的眉眼官司都被他看在眼里。
“小婵说得倒也是，走走，咱俩去取一份儿来。”郝父拉着郝母离开餐桌。
瞬间安静下来，舒望继续埋头苦吃，郝松婵不着痕迹地瞪了应见云一眼，轻声和妹妹说小话去了。应见云望住近在咫尺的人，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
她清减了些。
上一次在医院见她时，她周身带着赶路的风尘气息。他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又坠入了梦境，直到听见自己喊出口的那一声“惊蛰”才知这确是现实。他只有内心满溢的情绪，却无法吐露一言一句。
惊蛰啊，那梦中、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人，怎么就这样在里昂遇见。
厨房里，郝父附在郝母耳边说：“你也别想着保媒拉纤了，我看着惊蛰和小应以前是有点什么。”
郝母回头看，透明的门扇后，是餐桌上的三个人。
“行了，别看了，能看出个花来啊。你自己琢磨琢磨，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你再想想小婵那反应，她多半也是知道的。小辈的事儿，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郝父说。
郝母嗔怪了一句：“行行行，你说得都对。”
因着应见云在打听镇上的事情，后半程的晚餐更加热闹。
“叔叔，您的鱼是在小镇入口的那条河钓的吗？”
郝父一听到钓鱼，兴致儿就上来了：“门口那条河算什么，我这鱼可是特地开车去临市海钓的。小应啊，我和你说，这舟市可是个好地方，海钓真是没得说。”
“那叔叔下次要是去海钓，方便的话，我跟您一起去？”应见云很是谦恭。
“没问题哇，”郝父一拍大腿，“我和我的钓友都说好了，下周去桃花岛那块儿，小应你要有时间，我捎上你。”
“那就麻烦叔叔了。”
郝松婵往郝父的杯子里添了些米酒：“爸，多喝点。”
——少说话。
“我在镇口看见一棵特别大的树，”应见云比划，“应该是很多年了吧。”
“是啊，几十年了。小婵和惊蛰小时候还特别喜欢捡它的果实种子回家，说要把种子种在院子里，结果什么都没长出来，”郝母回忆道，“小婵那会儿已经大了，惊蛰还小，因为这事儿哭了次鼻子。惊蛰小时候很少哭的，我们那会儿还特地把她哭的样子拍了下来。”
“妈，”郝松婵撒娇，“怎么还说我黑历史了。”
郝母看她：“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另外一位当事人狠狠把筷子戳进碗里，挟起一团米饭，送进嘴里，用力咀嚼。
应见云很快地瞥了一眼低着头的舒望，笑了起来：“阿姨的记忆力真好。”
“都自家孩子，怎么能不记得，”郝母说，“小婵和惊蛰就在这里长大的，姐妹俩关系好着呢。小时候一个闯了祸，另一个就争着认错，我们哪里能分不清楚是谁犯了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舒望叹了口几不可闻的气，给郝母的碗里添了汤，郝松婵接过碗，双手捧着递给妈妈：“妈，多喝点。”
——别说话了。
郝松婵故作好客：“应先生也多吃些。”
——毕竟有没有下一次也不好说。
应见云顺从地作答：“好，谢谢表姐。”
郝母和郝父对视一眼，心中立时有了计较。
郝松婵和舒望在同一时刻隔空眼神交汇。
——救命，妹，他怎么这么会。
——姐，我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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