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篮球重重砸在篮板上，弹飞出去，滚到场边。
刘萧抹了把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叉着腰：“操，不打了不打了，曜子你丫今天吃错药了？跟个疯狗似的，光顾着横冲直撞，你倒是传球啊大哥！”
凌曜也累得够呛，撑着膝盖喘气：“啊？哦，下次，下次一定传！”
“下次你个龟孙子！”刘萧走过去捡球，没好气地瞪着他，“你他妈魂儿又被沈学霸勾走了是吧？从吃饭那会儿就开始傻乐，打球也跟丢了魂似的，那牛奶苹果坚果真给你下蛊了？”
凌曜直起身，脸上笑容不减反增，“你懂什么！这叫心情好！”
“心情好？”刘萧把球夹在腋下，凑近凌曜，压低声音：“曜子，你老实告诉我，你对沈彦……是不是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凌曜避开刘萧的视线，弯腰去系松掉的鞋带。
“别他妈装傻！”刘萧一把揪住凌曜的胳膊，把他拽起来，迫使他对视，“老子跟你穿开裆裤长大的，你撅屁股拉什么屎老子都知道！就差老子我帮你尝尝是咸是淡还是苦的了。你看沈彦那眼神，跟饿了三天的狗看见肉包子似的。还有你干的那些事儿，你跟我说是同学互助？你搁这骗鬼呢，鬼来了都得骂你一句恋爱脑子！”
凌曜挣开他的手：“你少管，老子乐意！”
刘萧：“我他妈不管你谁管你？你看看沈彦，他那个人，冷得跟块万年寒冰似的！你看他跟谁亲近过？除了吴昕冉能跟他说上几句话，他对谁不是那副拒人千里的死样子？食堂里你献殷勤人家理你了吗？笔记是给了，那态度跟施舍似的！你图啥子啊曜子？！”
凌曜听到这席话，梗着脖子反驳：“他……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他不爱说话不代表他不好！你又不了解他！”
刘萧冷笑：“我不了解？我是不了解他沈学霸脑子里装的什么高深学问，但我他妈了解你！凌曜，你他妈就是个实心眼的二傻子，一头热地往上撞！沈彦那种人，心思深得跟海似的，你根本摸不透！他需要你对他好吗？他稀罕你那点牛奶苹果吗？你天天这么热脸贴冷屁股，不觉得憋屈吗？”
“老子不憋屈，老子高兴，老子就乐意对他好！碍着你什么事了？”
“碍着我事了！”刘萧也火了，把篮球狠狠往地上一砸，“老子看着你犯傻难受，看着你往坑里跳着急，沈彦他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懂不懂？他眼里只有学习，只有考试，只有年级第一！你呢？你连及格都费劲，你们俩有共同语言吗？有未来吗？”
“未来？什么未来？”
凌曜被问懵了，随即更加恼火：“刘萧你他妈有病吧？老子就想跟他做朋友，想对他好点，碍着你什么未来了？你管那么宽？”
“做朋友？你骗鬼呢！”刘萧指着凌曜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你看他那眼神是看朋友的眼神吗？你就差把‘我喜欢沈彦’五个大字刻脑门上了，还做朋友？你糊弄谁呢。”
凌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恼，猛地推了刘萧一把：“你闭嘴，老子没有！”
“没有？没有那你脸红什么？没有你又急什么？”刘萧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更加咄咄逼人，“凌曜，醒醒吧，别做白日梦了！沈彦那种人，根本捂不热！你付出再多，人家也未必领情。到头来受伤的还不是你自己？趁早收手，别到时候把自己弄得跟个傻逼似的，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才是傻逼！”凌曜彻底被激怒了，挥拳就想要打过去。
“你们俩够了。”
一道清冷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
君平伊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两人中间，一手一个按住了他们蠢蠢欲动的肩膀。
他推了推眼镜，又看向一脸焦躁的刘萧。
君平伊：“公共场合，打架记过。”
凌曜喘着粗气，瞪着刘萧，拳头捏得咯咯响。刘萧也梗着脖子，毫不示弱地回瞪。
君平伊叹了口气，看向刘萧：“刘萧，冷静点。你话说太重了。”
“我重？”刘萧不服气，“我那是为他好，你看他陷进去那样儿，拦都拦不住！”
“为他好，也不是这么个好法。”君平伊松开按着刘萧的手，目光转向依旧愤怒的凌曜，“凌曜，你也冷静。刘萧虽然话糙，但……他的担心，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凌曜猛地看向君平伊，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委屈：“平伊！连你也……”
“听我说完。”君平伊打断他，声音依旧平稳，“沈彦这个人，确实很难接近。他的世界，就像一座壁垒森严的城堡。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用冷漠保护自己。这和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有关，他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些。”
凌曜想起沈彦那洗得发白的外套，想起食堂里那份简单的素菜套餐，想起他提到家人时微不可察的神情，愤怒的情绪泄掉了一些，但心里的憋闷和委屈更重了。
“我知道他家……”凌曜的声音低了下来，“可这跟我对他好有什么关系？我就是……就是看不得他总是一个人，看不得他总吃那么差……”
君平伊淡淡的说道：“你的心意是好的。但凌曜，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不顾一切的‘好’，对他来说，可能是一种压力？甚至是一种负担？”
凌曜愣住了：“负担？”
“嗯。”君平伊点点头，“城堡里的人，习惯了黑暗和寂静。突然闯进来一个像太阳一样炽热、毫无保留释放光芒和温暖的人，你觉得他会立刻打开城门欢迎吗？更大的可能，是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伤眼睛，感到无所适从，甚至于是恐惧。他会下意识地加固城墙，把自己藏得更深。”
君平伊的比喻让凌曜心头一震。
“我……我没想那么多……”凌曜的声音有些茫然，“我就是……想对他好……”
“我知道。”君平伊拍了拍他的肩膀，“但‘好’也是需要方法的。尤其是对沈彦这样的人。强攻猛打，只会适得其反。温水煮青蛙，润物细无声，或许才是更好的方式。给他空间，让他慢慢适应你的存在，慢慢卸下防备。这需要时间，更需要耐心。”
刘萧在一旁听着，虽然觉得君平伊说得太文绉绉，但也忍不住插嘴：“就是就是！曜子，你看看你。昨天给牛奶，今天给苹果，明天给坚果，跟打卡似的！人家沈学霸缺你那点吃的？他缺的是清净，懂不懂？你这跟拿喇叭在他耳边喊‘凌曜喜欢你，凌曜对你好！’有什么区别？换我我也烦。”
凌曜被两人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之前的理直气壮消失无踪，只剩下被点破心思的窘迫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
“那我……我该怎么做？”凌曜的声音带着点无措和迷茫。
“怎么做？”刘萧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先把你那跟屁虫的毛病改了，别天天跟盯梢似的！人家去图书馆你也去，人家去厕所你是不是也要跟着？保持距离，懂不懂？距离产生美！”
“还有，”君平伊补充道，“别把‘对你好’挂在脸上，写在行动上。自然一点。比如……分享学习资料，而不是‘特意’送吃的。或者，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搭把手。”
“不着痕迹？”凌曜一脸苦相，“这太难了……”
“难也得学！”刘萧恨铁不成钢，“沈学霸那冷气，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警告你啊凌曜，”
刘萧的表情再次严肃起来，甚至带着点少有的郑重，“你要是真想……真想那啥，就给我认真点，别跟过家家似的！沈彦他不是一般人，你要是没那个决心，没那个耐心，趁早歇了心思，别去招惹人家！他那种人，看着冷，心未必不重。你要是半途而废，或者只是图个新鲜，到时候伤了他，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凌曜被刘萧这突如其来的郑重警告震住了。他看着刘萧那双写满认真和担忧的眼睛，又看看旁边君平伊平静却同样带着关切的目光。
一股暖流混杂着酸涩涌上心头。
他知道，刘萧虽然嘴贱，说话难听，但他是真把自己当兄弟，才会说这些掏心窝子话。怕他受伤，怕他撞得头破血流。
凌曜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莫名的酸胀感。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位挚友，最后落在远处教学楼的方向。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板寸的头发。
“刘萧，平伊，我知道他不好接近。我也知道我们差距很大。”他顿了顿。
“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坏人。他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我能感觉到。食堂那次，他收下坚果了，虽然就一次。还有笔记……他愿意给我，就说明他至少……不讨厌我，对吧？”
他的语气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求证，看向君平伊。
君平伊微微颔首：“至少，他默许了你的靠近。”
“对，默许！”凌曜像是得到了肯定，“所以，我不管他外面裹了多少层冰，老子认准了！”
他转向刘萧，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嬉笑怒骂，只剩下纯粹的认真和一股子倔强的执拗：
“刘萧，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白费力气。我谢谢你。真的。”
“但是，这条路，老子既然选了，就不会回头！”
“他冷，老子就用小火慢慢烤！他习惯一个人，老子就一点一点挤进去！他有城墙，老子就他妈当个愚公，天天挖！一年挖不穿就挖两年！老子别的没有，就是有耐心！就是耗得起！”
“你说得对，沈彦心思重，他可能觉得我是一时兴起，可能觉得我配不上他。没关系！老子证明给他看！”
凌曜的眼神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决心：
“不就是学习吗？不就是物理吗？老子学！从今天开始，老子头悬梁锥刺股！老子就不信了！他能考第一，老子就不能混个中上游？差距？鸿沟？老子填平它！”
“老子就是要对他好！光明正大地对他好！用他舒服的方式对他好！老子就是要让他习惯！习惯有我在！习惯我对他的好！”
他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
“所以，刘萧，”凌曜看着已经有些呆住的刘萧，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带着点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和不容置疑的笃定，“别劝我收手。没用。老子这辈子，就跟他耗上了！”
刘萧张着嘴，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被点燃了一样的凌曜，听着他掷地有声的宣言，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他认识的凌曜，冲动、热血、神经大条，但很少有这样近乎偏执的认真和不顾一切的决心。
君平伊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眸光闪动，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操……”刘萧用力抹了把脸，然后看着凌曜，眼神复杂。他抬起手，重重地拍在凌曜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凌曜龇了龇牙。
“行行行，你牛逼，你头铁，你他妈是愚公！”刘萧的声音带着点认命的无奈，“话老子撂这儿了，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要是哭了，别来找老子诉苦！老子嫌丢人！”
凌曜被他拍得肩膀生疼，他反手也重重拍在刘萧背上：“放心，哭鼻子也是躲被窝里哭，绝不让你看见！”
“滚蛋！”刘萧笑骂着推开他。
君平伊看着两人，平静地开口：“冷暖自知。凌曜，记住你今天的话。路还长。”
“嗯，我知道！”凌曜用力点头，眼神里的火焰没有丝毫减弱。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篮球，在手里掂了掂。
“打球？”他问。
“打！”刘萧活动了下手腕，也捡起另一个球，“不过说好了，再光顾着傻笑不传球，老子真揍你。”
“嘿嘿，保证传！”凌曜咧嘴一笑，运着球率先冲向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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