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17:43，距离家长会开始还有十七分钟。她烦躁地用笔尖戳着课桌，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
"沉昭要是敢不来......"她咬着笔帽，声音含糊不清。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教室里已经陆续来了不少家长。前排李雯的妈妈正热络地和班主任交谈，时不时发出夸张的笑声。夏楠竹把脸转向窗外，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细流，模糊了操场的轮廓。
17:52。
她开始频繁地看表，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班主任张老师走过来，俯身问她："夏楠竹，你家长还没到吗？"
"在路上。"她硬邦邦地回答，感觉耳根发烫。
17:58。
教室里基本坐满了，只剩下她旁边的位置空着。夏楠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早该知道沉昭不会来，那个女人永远都是这样，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同学们先到走廊等候，家长会马上开始。"张老师拍了拍手。
夏楠竹慢吞吞地站起身，余光瞥见窗外一个匆忙的身影穿过雨幕。那人撑着一把黑伞，脚步急促，高跟鞋踩在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水花。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教室门被猛地推开，带进一阵潮湿的风。沉昭站在门口，金棕色的卷发被雨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颈侧。她微微喘息着，白衬衫的袖口沾了水渍，深灰色的西装裤脚也湿了一截。
"抱歉，手术刚结束。"沉昭对张老师点头致意，声音还带着奔跑后的轻喘。
夏楠竹僵在原地，看着沉昭走向那个空座位。女人身上带着雨水的凉意，还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她利落地收好伞，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刚才的匆忙从未存在。
"还站着干什么？"沉昭转头看她，眉头微蹙。
夏楠竹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走出教室。关门的一瞬间，她听见张老师说："夏楠竹妈妈，您女儿最近表现......"
走廊上挤满了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夏楠竹靠在窗边，透过门上的小窗偷偷往里看。沉昭坐姿笔直，正在认真记录着什么，侧脸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雨声渐大，敲打着走廊的玻璃窗。夏楠竹摸出手机，发现二十分钟前沉昭发来一条消息：
「手术延长，可能会迟到。」
她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胸口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原来沉昭不是忘记了，是真的在赶时间。
家长会进行到一半时，班主任突然打开门："夏楠竹，进来一下。"
教室里所有家长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夏楠竹硬着头皮走进去，站在讲台旁边。张老师笑容满面地展示她的一篇作文："这次月考，夏楠竹同学的作文是年级最高分......"
她尴尬得脚趾抓地，视线不自觉地飘向沉昭。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女人正专注地看着她，唇角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当夏楠竹的目光与她相遇时，沉昭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夏楠竹的心跳突然加速。
家长会结束后，雨下得更大了。沉昭站在教学楼门口撑开伞："走吧。"
夏楠竹磨蹭着走过去，刻意与沉昭保持着距离。黑伞不算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她闻到了沉昭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气息。
"你作文写得不错。"沉昭突然开口。
夏楠竹愣了一下，没想到沉昭会提起这个："随便写的。"
"《论自由与边界》，选题很特别。"沉昭的声音很平静，"尤其是结尾那段。"
夏楠竹的心猛地一跳。那篇作文她写得很私人，结尾处甚至隐晦地提到了对家庭关系的思考。她没想到沉昭会记得这么清楚。
"张老师说你有机会参加市里的作文比赛。"沉昭继续说道，"需要家长签字。"
"......你愿意签？"
沉昭停下脚步，转头看她。雨幕中，她的眼睛像琥珀一样透亮："为什么不愿意？"
夏楠竹哑口无言。雨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她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
"家长会......"她犹豫着开口，"我以为你不会来。"
沉昭沉默了一会儿："我答应过的事，不会食言。"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重重砸进夏楠竹心里。她想起之前无数次对沉昭的冷言冷语，突然感到一阵愧疚。
"......谢谢。"她小声说。
沉昭似乎没料到会听到道谢，微微睁大了眼睛。下一秒，她伸手拂去夏楠竹肩上的一滴水珠："伞拿歪了。"
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夏楠竹能感觉到沉昭的手指隔着校服传来的温度，一触即离，却像烙铁般灼热。
回家的路上，她们都没再说话。雨中的街道安静得出奇，只有脚步声和雨声交织在一起。夏楠竹偷偷瞥了一眼沉昭的侧脸，发现她的睫毛上沾了一滴雨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她突然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
到家后，沉昭收起伞，在玄关处轻轻跺了跺脚："去换衣服，别着凉。"
夏楠竹站在原地没动："沉昭。"
"嗯？"
"下次......"她深吸一口气，"下次家长会，你还会来吗？"
沉昭转过身，湿漉漉的卷发贴在脸颊边。她看着夏楠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只要你需要。"
夏楠竹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了。她匆忙低下头，掩饰自己发红的耳尖："......谁需要了。"
但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尖锐，反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软。
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和窗户。夏楠竹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听见沉昭在厨房烧水的声音。往常觉得刺耳的白噪音，此刻却莫名让人安心。
她拿出那张作文比赛报名表，轻轻抚平褶皱。明天早上，她会把它放在餐桌上，等沉昭签字。
或许，她们之间也可以像这张纸一样，慢慢抚平那些皱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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