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几人就收拾院子。何娘子看着林月瑶那单薄的身子，眼底满是心疼。
“寒儿，待会我去把后院那截塌了的篱笆补补去，你带着冰儿去山上抓点野味回来给阿念补补，顺便挖点儿竹笋。”
何寒“嗯”了一声，刚要起身，何冰已抱着竹篮从里屋蹿出来，语气十分兴奋：“娘亲，我要跟阿念姐姐一起去后山挖笋，昨天我就瞅见西坡的笋尖冒头了，嫩得能掐出水来，看着就香。”
“挖竹笋，倒是新奇。”林月瑶望着何冰眼里的雀跃，忽然站起身：“何娘子，能借我点胭脂和锅底灰吗？”
何娘子愣了愣，拿了块半旧的桃粉胭脂，又从灶台刮了些黑灰递过去：“你要这个做什么？”
林月瑶没答话，走到铜镜前。镜里的女子倾国倾城，只是脸色还带着病后的苍白。
她蘸了点胭脂，在脸颊上胡乱抹出几块暗红的斑，又用指尖沾了锅底灰，顺着眼角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疤，连原本弯弯的眉都被涂得又粗又黑。
“噗”何冰刚喝进嘴里的水全喷了出来，指着她笑得直不起腰，“阿念姐姐，你、你成戏文里的丑婆子啦。”
何寒扛着一捆枝条路过，也忍不住咧开嘴。
何娘子捂着嘴笑了半天，才拉过她的手：“你这孩子，好端端的折腾什么？”
林月瑶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镜中人陌生得让她安心。她指尖划过脸颊上的灰痕，
眼底闪过一丝寒意。“我这伤不是意外。”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何娘子脸上的笑意淡了。
“我这伤要么就是仇家所为，要么就是有人买凶杀人，要么……”剩下的话林月瑶没有说出来，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说明他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们既能把我伤成这样，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我这副模样，或许能让他们认不出来。”
何娘子叹了口气，从针线篮里翻出块灰布帕子：“把头发也包上吧。你这头青丝太惹眼，村里姑娘家可没这么好的发质。”
林月瑶用布帕子裹住长发，只露出那张丑的不能再丑的脸。
何冰已经提着小铲子在门口等她，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笋子好，笋子坏，笋子不及阿念姐姐的万分之一：带回家去炒腊肉，要把阿念姐姐养的白白胖胖。”
“哈哈哈”林月瑶悦耳的笑声在山里传荡，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并非平时那索命前阴森恐怖的笑。
三人走在山路上，路两旁的野菊开得正盛，黄灿灿的一片，十分好看。
何冰像只快活的小鹿，一会儿指着飞过的蓝蜻蜓让林月瑶看，一会儿又蹲下来扒开草丛：“阿念姐姐你看，这颗笋壳带紫纹，比白壳的甜十倍不止哦。”
林月瑶跟着他蹲下来，指尖触到冰凉的泥土。笋尖刚冒出地面寸许，裹着层薄薄的绒毛，沾着清晨的露水。
她握住笋根轻轻一旋，“咔嚓”一声脆响，带着泥土腥气的竹笋就被拔了出来。
“阿念姐姐好厉害！”何冰仰着脸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我上次挖这个，把笋全弄断了，娘亲还笑我笨呢。”
林月瑶笑了笑，摸了摸何冰的小脑袋。“怎么会？你娘亲那是在说反话呢，是在变相的夸你。”
何冰闻言，眼睛瞬间放亮。“真的吗？”
“那肯定是真的，姐姐何时骗过你？”何涵也应声附和。“对呀，娘亲那是在夸你呢，就我，娘亲都没有夸过我。”
何涵假装神情落寞，何冰瞬间满血复活，双手叉腰，傲慢的不行。“那必须的，毕竟我可是娘亲的贴心小棉袄。”
何寒无奈扶额，这丫头，也不知道心疼一下他这个哥哥。“好好好，冰儿最棒。”三人嬉笑完后继续往前走。
何寒走在最后，手里拎着把柴刀，时不时叮嘱：“冰儿慢点儿，前面有陡坡。”
他看林月瑶的眼神总带着点探究，却又从不多问。娘亲早跟他说过，这姑娘心里藏着事，别乱打听。
他们在一片向阳的竹林停下。这里的竹笋长得格外密，浅褐色的笋壳顶着嫩黄的尖，从土里探出小脑袋来，像一群怯生生的孩子。
何冰欢呼一声，举起小铲子就挖，林月瑶也跟着动手，竹篮很快就装了小半。
“阿念姐姐你看那边”何冰忽然指着竹林深处，“那丛笋长得比我还高呢”
林月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那鲜嫩的竹笋。
就在这时，风里忽然飘来一丝极淡的气息。不是草木的清香，也不是泥土的腥气，是铁器磨过石面的冷意。
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会是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吗？
“怎么了？”何寒注意到她的僵硬，握紧了手里的柴刀。
林月瑶没说话，只是缓缓站起身，眼角的余光扫过左侧的竹林。
那里的竹叶纹丝不动，可她分明感觉到，有视线正落在他的背上。
她不动声色地往何冰身边靠了靠，指尖悄悄握住了何冰的手。
何冰摸着林月瑶有些微冷的手掌，呆呆的看着他，脸上写满了问号。
“冰儿，跟紧我。”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冷硬。
何冰乖巧的点点头 ，他虽然小，但是心思却很细腻。看这样子，应该是出什么事儿了。“阿念姐姐你放心，我会乖乖听话的。”
话音刚落，竹林里传来“沙沙”的响动。
几十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走了出来，裤脚沾着泥，看着像山下耕地的农户。
可他们站在那里的姿态太奇怪了，肩膀微沉，重心压在脚掌外侧，手指关节粗大，掌心处有厚厚的茧子，神情冷肃的不像真人，妥妥的活机器。
掌心的茧子不是握锄头磨出来的茧。林月瑶的心沉了沉，这些人的目的很可能是她。
“你们是谁？”何寒挡在林月瑶和何斌的面前，柴刀横在身前，声音有些发紧，“这是我们村的后山，你们来做什么？”
为首的汉子没看他，那双眼睛像淬了冰，直直地落在林月瑶身上。嘴角勾起抹冷笑，总算找到了。“跟我们走一趟。”
林月瑶故意哑着嗓子，学着村里老妪的腔调：“这位大哥怕是认错人了，我就是个挖笋的村妇，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
“少装蒜。”另一个汉子往前踏了一步，袖管里滑出半截匕首，寒光在日光下闪了闪，“我们要找的人，就算烧成灰，也认得出来。”
林月瑶心里沉了沉，眼底的寒义更深了几分。他们果然是找她的。
“你们找错人了”何寒把林月瑶护得更紧了，“她是我们家远房亲戚，前些日子受了伤才来这养病的，根本就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汉子冷笑一声，忽然动了。他的动作快得像风，明明隔着两步远，身影一晃就到了何寒面前，手像铁钳似的抓向何寒的手腕。
何寒只觉一股大力涌来，柴刀差点脱手，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就在这时，林月瑶忽然侧身撞了过去。她的动作不算快，却刚好撞在汉子的手肘弯里。
那汉子的力道顿时泄了大半，何寒趁机往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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