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六个字的短信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分析室内凝重的空气。
“‘藏好。游戏开始。’”苏文谦念出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就在附近?他在看着我们?”他猛地抬头,警惕地扫视着单向玻璃窗外忙碌的办公区,但除了同事们的身影,什么也捕捉不到。
郝明哲盯着手机屏幕,最初的震惊过后,脸上血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僵硬的冷静。但他紧握手机、指节泛白的手,和微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这条短信,不仅是对警方的挑衅,更是直接针对他个人的、来自地狱的回响。十五年前那个夜晚,他在木箱里对自己无声重复的词语,如今被凶手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
“冷静,郝顾问!”苏文谦上前一步,下意识地挡在了郝明哲和窗户之间,尽管知道这可能是徒劳。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他在故意扰乱你!他想让你失控!”
郝明哲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血丝更重,但那抹失控的惊惧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幽深的冰冷。“他知道我还活着。他知道我在查。”他松开紧握手机的手,将它放在桌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这不是结束,只是宣告。”
“那我们更不能让他得逞!”苏文谦语气斩钉截铁,他快速思考着,“号码查过了吗?”
“查了。一次性预付费卡,无登记信息,信号源在城东废弃工业区附近消失,大概率用了信号屏蔽或中转设备。”郝明哲语速极快,显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完成了初步判断,“他在炫耀,也在试探。”
就在这时,陈谨脸色铁青地推门而入,显然也收到了消息。“技术队已经在追踪信号源,但希望不大。对方很狡猾。”他看了一眼郝明哲的状态,眉头紧锁,“明哲,你……”
“我没事,陈叔。”郝明哲打断他,声音异常平稳,却带着一种绷紧到极致的危险感,“‘星图计划’的档案调阅权限申请了吗?”
“已经提交最高权限申请,但需要时间走流程,最快也要明天上午。”陈谨语气沉重,“而且,档案馆那边反馈,李国明当年调阅那份档案的记录有些蹊跷,核准权限的签名……是伪造的。”
“伪造?”苏文谦惊呼,“李国明自己伪造权限调阅了‘星图计划’?”
“或者,是有人帮他伪造,或者逼迫他伪造。”郝明哲接口,眼神锐利如刀,“李国明不是主谋,他只是钥匙,或者……看门人。凶手杀他,是为了拿走他可能保管的东西,也是为了灭口。”
他转向苏文谦,目光灼灼:“苏探员,我们不能干等权限。李国明的社会关系,他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必须立刻排查!凶手拿走了饼干盒,说明东西可能不大,但很重要。李国明独居,性格孤僻,他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除了家,还有哪里?”
苏文谦被郝明哲眼中的火焰点燃,大脑飞速运转:“工作单位?他工作了三十年的档案馆,一定有他的私人储物柜或者熟悉的角落!还有,亲戚朋友?邻居提到他偶尔会去附近一个老式棋牌室!”
“棋牌室?”郝明哲捕捉到这个信息。
“对,邻居说李国明没什么爱好,就是偶尔周末下午去街角那个‘老王棋牌室’打几圈麻将,雷打不动。”
“一个孤僻的档案管理员,固定去一个鱼龙混杂的棋牌室?”郝明哲眼中精光一闪,“这不是消遣。陈叔,我和苏探员去棋牌室和档案馆。申请一批人手,彻底搜查李国明家,重点寻找暗格、密室,或者其他可能藏匿小型物品的地方!”
陈谨看着瞬间进入主导状态的郝明哲,以及旁边眼神坚定、迅速进入角色的苏文谦,知道阻止不了他们,也只能选择信任。“好!我协调人手。你们去棋牌室和档案馆,带上通讯设备,随时保持联系,注意安全!有任何发现,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
老王棋牌室位于一条嘈杂的老街,门面狭小,里面烟雾缭绕,人声鼎沸。苏文谦亮出证件,直接找到了老板。郝明哲则站在门口,目光如同扫描仪,快速扫过店内每一个角落,每一张面孔,试图寻找任何不协调的细节。
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面对警察有些紧张。“李老头?是是是,他是常客,每个周六下午都来,坐靠窗那个位置。人挺闷的,不太说话,就是打牌。”
“他有没有在这里寄存过什么东西?或者,有没有特别的行为习惯?”苏文谦追问。
老板想了想,摇头:“没有吧……哦对了,他每次来,都背着一个旧的帆布包,从来不存我这里,就放自己脚边。有一次我不小心碰倒了,里面好像就是个饭盒和水杯,还有点零碎,没啥特别的。”
“帆布包?”苏文谦看向郝明哲。
郝明哲走过来,声音平静无波:“他死的时候,家里没有发现类似的帆布包。”
苏文谦眼神一凛:“老板,李国明上周六来了吗?”
“来了啊,老时间。”
“他那天有什么异常?包还在吗?”
老板努力回忆着:“好像……没啥异常。包?好像……是拿着的吧?走的时候……诶,记不清了,那天人多。”
线索似乎断了。苏文谦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郝明哲的目光定格在棋牌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老式的投币式公共电话上。他走过去,仔细观察着电话机周围。
“郝顾问,怎么了?”
郝明哲没有回答,蹲下身,从背包里取出小巧的取证工具和强光手电,照射电话机下方与墙壁连接的缝隙。那里,有一小片几乎与灰尘融为一体的、颜色略深的胶带残留痕迹。
“他在这里固定过东西。”郝明哲用镊子小心地取下那点残留物,“很可能是窃听器或者信号发射器。不是为了窃听棋牌室,而是为了……监控李国明是否按时出现在这里,或者,监听他与特定人的交谈。”
苏文谦倒吸一口凉气。凶手的谨慎和周密远超想象。
“李国明每周雷打不动来这里,可能不是自愿,而是被要求的。这里是他与外界某个联系的节点。”郝明哲站起身,眼神冰冷,“凶手通过这种方式确认他的‘服从’。”
离开棋牌室,两人立刻赶往市档案馆。档案馆已经下班,但陈谨已经协调好了值班人员。
在李国明工作了三十年的办公室里,他的办公桌和储物柜已经被技术队先行搜查过,除了日常用品和个人杂物,没有发现类似饼干盒或可疑物品。
“会不会已经被凶手拿走了?”苏文谦看着空荡荡的储物柜。
郝明哲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办公室里逡巡,最后落在一个靠墙摆放的、存放着历年过期台账和废弃目录的铁皮柜上。柜子很旧,落满了灰尘,看起来很久没人动过。
“查这个柜子。”郝明哲指着它。
“技术队说这个检查过了,都是废纸。”值班人员解释道。
“李国明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年,他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这些被遗忘的地方。”郝明哲走上前,戴着手套,仔细检查着铁皮柜的每一个抽屉,查看边缘的磨损和灰尘分布。
当他拉到最底层一个看似卡死的抽屉时,动作停住了。他用力向里推,然后向左猛地一滑——“咔哒”一声轻响,抽屉竟然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被打开了,露出了后面一个隐藏的、狭窄的夹层。
夹层里,安静地躺着一个军绿色的、老旧的帆布包。
苏文谦的心跳骤然加速。
郝明哲小心翼翼地将帆布包取出,放在铺了证物垫的桌子上。包很轻。他拉开拉链。
里面没有饼干盒。
只有一个泛黄的、硬皮的老式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用娟秀而略显陈旧的字体写着——
“星图”观测记录 - 李国明
郝明哲和苏文谦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动。
凶手拿走了饼干盒里的东西,但他或许不知道,或者没找到,李国明还留下了另一份更重要的记录!
郝明哲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日期、代号、数字和简短的、含义不明的注释。
随着一页页翻过,郝明哲的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苏文谦凑在旁边看着,虽然很多代号看不懂,但那些频繁出现的日期,尤其是其中一个被反复圈注的日期——200X年7月15日——让他瞬间明白了这是什么。
这不是什么基建评估记录。
这是监视记录。
是“星图计划”对特定目标,可能包括郝明哲一家,进行长期监视的原始记录!李国明,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档案管理员,竟然是这个神秘计划的“观测员”!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用更加潦草、仿佛仓促写就的字迹,留下了一段话:
“他们发现我了。‘清道夫’已被启动。我不该好奇,不该记录下那些‘额外’的东西。盒子里的名单是关键,它能指向‘星图’的核心。如果我出事,找到它,公之于众……赎罪……”
名单!凶手拿走的饼干盒里,是一份名单!
而“清道夫”——显然指的就是那个冷酷的、跨越十五年再次出现的杀手!
郝明哲拿着笔记本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和一种接近真相的战栗。十五年的迷雾,终于被撕开了一角。他的家,他的人生,原来早已被一张名为“星图”的巨网笼罩。
苏文谦看着郝明哲眼中翻涌的黑暗风暴,用力按住了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有力:“郝明哲,我们找到方向了!名单,还有这个‘星图计划’!这一次,我们一定把他,把他们,连根拔起!”
郝明哲抬起眼,看向苏文谦,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复仇的火焰与理智的冰霜交织。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夜色深沉,笔记本的发现,将他们推向了一个更巨大、更危险的阴谋边缘。而苏文谦知道,作为郝明哲的搭档,他不仅要追凶,更要确保身边这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男人,不会在真相的烈火中与敌人同归于尽。他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经受真正的考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liquidation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