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的发现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市局内部激起了难以平息的涟漪。陈谨连夜召集了绝对可靠的核心成员,分析李国明留下的“观测记录”。
灯光通明的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星图’……果然不是简单的基建计划。”陈谨指着白板上梳理出的时间线和代号,声音沙哑,“根据李国明的记录,这个计划在十五年前,甚至更早,就开始对市内多个特定目标进行长期、系统的监控。监控对象包括企业家、学者,甚至……包括明哲你的父亲,郝永言。”
郝明哲坐在角落,背脊挺直,脸色在荧光灯下白得近乎透明。他盯着白板上父亲的名字,以及旁边标注的、持续了数年的监控记录日期,放在腿上的手无声地攥紧。原来,他们一家早已生活在无形的窥视之下,而他自己,或许是这场漫长监控中唯一的意外幸存者。
“监控的目的不明,但李国明提到的‘额外’记录和那份被拿走的‘名单’,可能是关键。”陈谨继续道,“凶手,也就是记录里提到的‘清道夫’,他的任务就是清除所有可能暴露‘星图’秘密的知情人。十五年前是灭口,十五年后同样是灭口。李国明因为私藏记录和名单,成为了目标。”
苏文谦坐在郝明哲身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几乎要凝结空气的愤怒。他深吸一口气,开口提出自己的看法:“陈队,郝顾问,我觉得我们现在有几个突破口。第一,那份名单,凶手拿走了,但他不一定能立刻处理掉,或者,李国明可能还有备份?第二,‘星图计划’本身,它到底隶属于哪个部门?目的是什么?谁能启动‘清道夫’这样的清除程序?第三,凶手本人!十五年了,他的外貌会变,但某些行为习惯、技能特征不会变。我们需要重新梳理‘0715案’所有可能被忽略的细节,给凶手做一次全新的、更精确的画像!”
他的思路清晰,声音沉稳,带着一种新人的锐气和不容小觑的逻辑性。陈谨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小苏说得对。明哲,你怎么看?”
郝明哲缓缓抬起头,眼底的血丝如同蛛网,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醒和锐利:“苏探员的分析很全面。名单是直接线索,‘星图’是根源,凶手是执行者。三者必须同时推进。”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名单”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圈:“李国明把笔记本藏在档案馆,说明他预感到危险,并且希望有人能找到。那么,他会不会也用别的方式备份了名单?或者,名单本身,除了指向‘星图’核心,是否也记录了‘清道夫’的信息?”
他又在“清道夫”三个字上重重一点:“十五年前,他能完美潜入安保森严的别墅,不留活口,只‘遗漏’了我。十五年后,他手法依旧干净利落,并且能精准发送挑衅短信。他熟悉我们的办案流程,甚至可能……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或者,有内部信息源?”最后这句话,他说得极轻,却让在场几人心头都是一沉。
“至于‘星图’……”郝明哲的笔尖在白板上悬停,最终没有落下,“权限太高,我们正面强攻很难。但李国明的记录里提到了很多监控代号和地点,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些被监控过的目标入手,反向调查,看看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我们尚未发现的关联。”
陈谨当即拍板:“好!就按这个思路!技术队,全力尝试恢复李国明所有电子设备的删除数据,寻找名单备份!老赵,你带一队人,重新彻查‘0715案’所有物证,尤其是当年无法溯源的那些痕迹,用最新的技术再检一遍!小苏,明哲,你们两个负责从李国明的记录入手,排查那些被监控过的目标,务必小心谨慎,不要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两天,调查在高度保密和紧张的氛围中展开。
苏文谦展现了出色的外勤能力和人际沟通技巧。他陪着郝明哲,以各种合规却不引人注目的理由,走访了记录中提到的几位仍在本地、且愿意配合的前监控目标。郝明哲负责观察和细节追问,苏文谦则负责沟通协调和记录。两人配合逐渐默契。
一位曾是环保工程专家的退休教授,在听到“星图”二字时,眼神明显闪烁,但最终只是摇头,表示“那是过去的事了,不想再提”。
一位经营着小型科技公司的企业家,则对持续数年的监控感到后怕,但表示从未察觉,也无法提供任何关于“星图”的线索。
线索似乎再次陷入僵局。
这天傍晚,两人疲惫地回到车上。郝明哲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额头,这是他极度专注和疲惫时的表现。
“都是边缘人物,要么不知情,要么不敢说。”苏文谦叹了口气,发动汽车,“这个‘星图’的水比我们想的还深。”
郝明哲睁开眼,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忽然开口:“去城西,清水巷23号。”
“清水巷23号?记录里有这个地方?”苏文谦一边调转方向一边问。
“没有明确标记。但李国明的记录里,在最后几个月,频繁出现一个缩写 ‘Q.S.X 23’,笔迹仓促。我交叉比对过城市旧档案,清水巷23号,十五年前是一个私人天文爱好者俱乐部,三年前已经废弃。”
“天文爱好者俱乐部?”苏文谦心中一动,“‘星图’……天文……这会是巧合吗?”
“去看看。”郝明哲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然。
清水巷位于老城区,狭窄而安静。23号是一个带着小院的独栋旧楼,院墙斑驳,铁门锈蚀,挂着锁链。周围住户稀少。
两人下车,观察四周。暮色四合,让这栋废弃的小楼显得格外阴森。
“怎么进去?”苏文谦压低声音。
郝明哲没有回答,他从背包里取出那套精致的工具,在锁孔前蹲下,动作熟练地操作起来。苏文谦在一旁警戒,心中暗惊于郝明哲这项“技能”。
不到三十秒,“咔哒”一声,锁开了。
两人对视一眼,轻轻推开铁门,闪身进入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小楼门窗紧闭,布满灰尘。
郝明哲目标明确,直奔小楼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通往地下室的锈蚀铁门。这门上也挂着锁,但同样没能阻止郝明哲。
地下室的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和某种化学试剂的陈旧气味扑面而来。里面一片漆黑。
苏文谦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划破黑暗。
地下室不大,堆放着一些废弃的天文望远镜零件和杂物。但在角落,有一个明显是后来加设的工作台,台上散落着一些老式的监听设备零件和几本厚重的日志。墙壁上,钉着一张巨大的、已经泛黄的市区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图钉和细线标记着诸多地点,其中一些,与李国明记录中的监控目标位置高度重合!
“这里……是‘星图’的一个监控站点?”苏文谦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郝明哲快步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本日志翻看起来。日志里记录了详细的监控时间、频率、设备状态,甚至还有一些监听内容的片段摘要。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一页记录上,手指微微颤抖。
苏文谦凑过去,看到那页记录了一个监听片段的总结:
“目标:郝永言。提及‘星图核心数据转移’,‘备份于S7’。担忧‘他们’察觉。通话另一方未知,声音经过处理。”
“S7……”郝明哲喃喃自语,眼神骤然锐利,“是了……父亲他……可能留下了备份!”
就在这时,苏文谦耳朵一动,猛地按住郝明哲的肩膀,同时关掉了手电。
“嘘——有人来了!”
黑暗中,两人屏住呼吸,听到院子铁门被推开时,铰链发出的、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脚步声很轻,但很稳,正朝着地下室入口缓缓靠近。
郝明哲和苏文谦默契地迅速隐蔽到工作台后方堆放的杂物阴影里。郝明哲的手已经按在了后腰的配枪上,苏文谦也同样握住了自己的枪。
地下室的铁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一道细长的手电光柱扫了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和杂物上移动。
光线停顿在了他们刚才翻动过的工作台上。
来人显然发现了有人来过的痕迹。
空气凝固了。苏文谦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他侧头看了一眼郝明哲,在从门缝透进的微弱光线下,郝明哲的眼神冰冷如刀,紧盯着门口,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狩猎般的专注。
门,被彻底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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