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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雪夜

沈清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王庭边缘的雪地里。

寒风裹挟着雪粒,如同冰冷的砂纸刮过他的脸颊,生疼。

他只穿着一件离开帐篷时随手抓起的单薄外袍,此刻早已被风雪打湿,冰冷的布料紧贴着肌肤,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

背后的旧伤在寒气侵袭下开始隐隐作痛,肺腑间也泛起熟悉的痒意,被他强行压下。

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本能地朝着王庭外围,朝着南方的方向走去。

脑海中一片混乱,厉烬沉睡的脸庞,那封来自故国的密信,父亲模糊的面容,交织在一起,撕扯着他的神经。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回南朝?以何种身份?一个被家族放逐、被敌国大将囚禁过的废人?天下之大,似乎早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可是,留在那里?留在那个以恨为笼、日夜承受着爱与愧煎熬的地方?

他怕自己终有一日,会彻底崩溃,会溺毙在厉烬那复杂难辨的眼神里。

风雪越来越大,能见度急剧降低。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王庭中心的零星灯火在风雪中模糊成昏黄的光晕,仿佛遥不可及的彼岸。

脚下的积雪越来越厚,每迈出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如同刀割,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扶着一块被积雪覆盖的巨石,咳得弯下腰,眼前阵阵发黑。

虚弱和寒冷如同潮水般涌来,吞噬着他的力气和意识。

也许……就这样结束,也好。

总好过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竟带来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缓缓滑坐在雪地里,背靠着冰冷的石头,蜷缩起身体,感受着体温一点点流失,意识逐渐模糊。

就在他即将彻底陷入黑暗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如同惊雷般由远及近,撕裂了风雪的呼啸。

一道巨大的黑影,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神,冲破漫天风雪,猛地勒马停在他面前。

马蹄溅起的雪沫,扑了他一脸。

沈清弦茫然地抬起头,透过迷蒙的风雪,对上了一双燃烧着滔天怒焰、却又深藏着某种惊惧的漆黑眼眸。

是厉烬!

他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未戴头盔,墨发在狂风中肆意飞舞,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外面随意披了件玄色大氅,显然是从榻上直接追出来的。

他脸色铁青,下颌绷紧,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沈清弦!”厉烬的声音嘶哑暴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竟敢——!”

他猛地翻身下马,几步跨到沈清弦面前,一把将他从雪地里拽了起来。

那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冰冷的身体骤然接触到厉烬身上滚烫的气息,沈清弦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残存的意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醒。

“我……”

他想说什么,却被厉烬粗暴地打断。

“闭嘴!”

厉烬低吼,目光如同利刃,狠狠剜过他苍白脆弱的脸,然后猛地俯身,将浑身冰冷、几乎冻僵的他打横抱起。

熟悉的、带着凛冽气息的怀抱,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种……沈清弦无法理解的、近乎恐慌的颤抖。

厉烬抱着他,大步走回黑马旁,动作有些粗暴地将他安置在马鞍前,随即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用那件带着体温的玄色大氅,将他紧紧裹住,密不透风。

“回去再跟你算账!”

厉烬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随即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朝着王庭中心的方向,策马狂奔。

风雪在耳边呼啸,厉烬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圈着他的腰,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怀中。

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

沈清弦被迫靠在厉烬坚实滚烫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失控的速度疯狂跳动,撞击着他的耳膜。

他闭上眼,放弃了所有挣扎的念头。

终究……还是逃不掉。

回到那座华丽帐篷,厉烬抱着他径直走入,将他放在仍然残留着体温的床榻上。

帐篷里暖意融融,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恍如两个世界。

厉烬站在榻边,脱下被雪水浸湿的大氅扔在一旁,只穿着单薄的寝衣,胸膛依旧剧烈起伏。

他用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榻上那个蜷缩着、脸色青白、仿佛一碰即碎的人。

沈清弦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沉默地承受着他的怒火。

良久,厉烬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反而比暴怒更令人心悸: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

“甚至不惜……冻死在外面?”

沈清弦蜷缩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依旧没有说话。

厉烬猛地俯身,双手撑在沈清弦身体两侧,将他困在方寸之间,灼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上:

“告诉我,沈清弦!那封来自南朝的密信,到底说了什么?让你宁可冻死在荒郊野外,也要离开?!”

那夜他果然察觉了,只是一直隐而不发。

他怎么会知道?!

沈清弦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看着沈清弦震惊的表情,厉烬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冷笑:“这王庭里,还没有什么事,能瞒过我的眼睛。”

他捏住沈清弦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说!”

沈清弦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狠戾,知道今夜若不给一个交代,绝难善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凉。

“没有什么密信。”他声音微弱,却清晰,“我只是……累了。”

“累了?”厉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神愈发冰冷,“待在我身边,就让你如此难以忍受?”

沈清弦迎着他迫人的目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看着你恨我,折磨我,又偶尔流露出……让我误以为还有希望的温柔……我受不了了,厉烬。”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哽咽:“我宁愿你干脆杀了我,也好过这样……反复煎熬。”

厉烬浑身一震,捏着他下巴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

他看着沈清弦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痛苦与绝望,那仿佛被逼到悬崖边缘的崩溃,胸腔里那股毁天灭地的怒火,竟奇异地被一种尖锐的刺痛所取代。

他恨他的逃离,恨他的欺骗。

可当他真的说出“宁愿你杀了我”时,厉烬发现,自己竟然后怕得指尖都在发冷。

他猛地直起身,背对着沈清弦,宽阔的肩膀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僵硬。

帐篷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厉烬才用一种极其压抑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沙哑声音说道:

“没有下次。”

“若你再敢逃……我就毁了南朝边境三城,为你陪葬。”

说完,他不再看沈清弦一眼,大步走出了帐篷,将一室的死寂与冰冷,留给了榻上那个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的人。

沈清弦躺在那里,望着帐篷顶部狰狞的狼首图腾,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他用最决绝的方式,试探出了厉烬的底线。

也亲手,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可能,彻底斩断。

从今往后,他只是他囚笼里,一只永远也飞不走的金丝雀。

至死,方休。

*

沈清弦病了。

那夜风雪中的挣扎与对峙,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沈清弦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根基。

厉烬离去后,他独自在冰冷的床榻上蜷缩了半夜,寒意如同跗骨之蛆,从四肢百骸钻入心肺。

天快亮时,他终于支撑不住,发起了高烧。

这一次的病势,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猛。

他浑身滚烫,意识模糊,时而陷入昏睡,时而在梦魇中挣扎呓语,破碎的字句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和剧烈的咳嗽。

背后的旧伤也仿佛被点燃,灼痛难忍。

厉烬得知消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沈清弦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墨发散乱地铺在枕上,更衬得那张脸苍白脆弱得如同琉璃。

他蜷缩着,即使在昏睡中,眉头也紧紧蹙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巫医战战兢兢地诊脉,开了药,又用了部落里传下来的、带着些神秘色彩的熏蒸之法,忙活了半天,沈清弦的高热才稍稍退去一些,但人依旧昏沉不清。

厉烬挥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榻边。

帐篷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混杂着沈清弦身上那丝挥之不去的、清冽又脆弱的气息。

厉烬看着榻上那人毫无生气的模样,胸腔里那股昨夜未曾消散的怒火,被一种更深的、无处着力的烦躁与……恐慌所取代。

他伸出手,想要碰碰沈清弦滚烫的额头,指尖却在即将触及时顿住。

那夜沈清弦绝望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刺,扎在他的心头。

“看着你恨我,折磨我,又偶尔流露出……让我误以为还有希望的温柔……我受不了了……”

“我宁愿你干脆杀了我……”

恨吗?

自然是恨的。

恨他的懦弱,恨他的背叛,恨他那封绝情信,恨他如今仍存着逃离的心思。

可折磨他,看他痛苦,自己就真的快意了吗?

厉烬发现,并没有。

当看到沈清弦咳出血时,当他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这里时,他心中涌起的,只有一种毁灭一切的暴戾,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害怕。

害怕他真的就此死去。

这个认知,让厉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与愤怒。他猛地收回手,握紧了拳,骨节发出咔哒的轻响。

“没用的东西。”他盯着沈清弦,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他,还是在骂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弦一直缠绵病榻。

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眼神也是空洞的,望着帐篷顶,没有任何焦点。

喂到嘴边的药,他会机械地吞咽,食物却吃得很少,人肉眼可见地又消瘦下去。

厉烬心情异常糟糕。

他依旧处理军务,接见部属,但周身的气压更低。他每晚都会来沈清弦的帐篷,有时只是站在门口看一会儿,有时会坐在榻边,一言不发地坐上许久。

他不说话,也不再有那些带着刺的言语和举动。

只是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与……无力。

他像是看守着一件即将碎裂的珍宝,明知它脆弱,却不知该如何呵护,只能用最笨拙、最沉默的方式,守着,看着。

沈清弦在深夜醒来,口渴难耐,挣扎着想要起身倒水,却因为虚弱而差点从榻上摔下来。

一只坚实的手臂及时扶住了他。

沈清弦抬起头,对上了厉烬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眼眸。他不知何时来的,就坐在阴影里。

厉烬没有说话,只是扶他坐好,然后起身,倒了温水,递到他唇边。

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生硬。

沈清弦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喝着水。

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让他混沌的意识清醒了些许。

他能感受到厉烬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那目光不再冰冷刺骨,却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沉重。

喝完水,厉烬将他重新安置回榻上,盖好被子。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沈清弦闭上眼,心中一片麻木的悲凉。

他知道,自己这场病,或许暂时消除了厉烬的一些怒火,但也将他们之间那点可怜的、虚假的平静,彻底打破了。

他现在,连作为“被恨着”的对象的资格,都快要失去了。

他只是一个需要被看管起来的、麻烦的……病人。

一座更加冰冷、更加绝望的囚笼,无声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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