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古典架空 > 明月今归否 > 第12章 第十一章 陵城

第12章 第十一章 陵城

夜色如墨,江风呜咽。

沈郁背着长鱼舟,沿着昏暗的江岸蹒跚前行。背上的人意识昏沉,整个重量都压在他肩头,带着血腥味的吐息拂过耳际,似将熄未熄的烛焰。

"长鱼哥......"沈郁声音发颤,脚下枯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背上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低笑:"头回听你这般唤我。"

"长鱼哥......"

"莫怕,无碍的。"

沈郁喉结滚动,终是挤出一句:"......对不住。"

眼见已是脱险,长鱼舟这才舍得取出最后一粒解毒丹咽下,还不忘调笑:"沉不沉?若是背不动,将我扔在地上拖行也罢。"

碎雪混着江风扑在脸上,沈郁却觉眼眶发烫。那人越是说得轻描淡写,他心头越是绞痛难当。这伤仿佛烙在了自己魂魄里,疼得他指尖发颤,最终只是抿紧薄唇,将人往上托了托。

约莫一炷香后,月色朦胧中,沈郁背着长鱼舟悄然回到无所羁。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宋子游手中的青瓷茶盏"当啷"坠地,碎成数片。朝彻更是猛地起身,案几上的笔墨纸砚被带得一阵晃动。

"我去请大夫!"朝彻话音未落,人已掠至门前。

长鱼舟微微抬指,唇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意,声音虽弱却仍带着往日的从容:"寻什么郎中,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宋子游朝彻这才想起长鱼舟医术冠绝江湖,却仍急得手足无措。长鱼舟强撑笑意,三言两语打发走他们,独留沈郁在侧。

待房门轻轻合拢,长鱼舟终于卸下强撑的气力,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陷入锦衾之中。他缓缓侧转身形,将染血的背部转向沈郁:"劳烦......替我拔刀。"

沈郁俯身上前,只见那袭名贵的雪色狐裘已被鲜血浸透,在烛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绛色,宛若雪地里盛开的红梅。一柄薄如蝉翼的柳叶飞刀深深没入肩胛骨缝,唯余半寸银柄在外,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森冷寒芒,刀身与血肉相接处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痂。

他自怀中取出长鱼舟留给他的短刃“断韶华”,一点点挑开沾染血色的裘毛。只见得中衣早已被血水浸成暗色,与皮肉黏连在一起,狰狞骇人。

"且忍一忍..."沈郁的声音轻若游丝,以温水浸透素绢,轻轻敷在伤处,看着绛色血痕渐渐化开。每揭开一寸衣料,都能感受到长鱼舟脊背肌肉的轻颤,闻得一声声压抑于喉间的低吟。

"很疼罢..."沈郁眼睫低垂。

长鱼舟额间沁着细密汗珠,勉强笑道:"不过皮肉之伤,无碍。"

沈郁将唇抿作一线,握住刀柄的指节因用力而苍白,不住颤抖:"我要取刀了。"

长鱼舟颔首,齿关尚未咬住锦衾,便觉寒刃自血肉中抽离。刹那间,剧痛如惊雷炸裂,眼前骤然一片花白。一声压抑的闷哼自唇齿间溢出,在静谧的室内格外分明。

沈郁闻声抬眸,但见长鱼舟额前冷汗如珠,顺着苍白的面颊滚落。十指深深陷入锦衾之中,骨节因剧痛而泛着青白之色。他心头一颤,手上动作却愈发利落,指尖翻飞间,止血的药粉已均匀撒在伤处。

待眼前的白翳渐渐散去,长鱼舟的视线终于重新聚焦。只见沈郁已然娴熟地完成了止血、上药、包扎的全套工序,此刻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气力,木然跌坐在床沿。

烛火摇曳中,少年面色惨白如纸,双眸空洞无神,唯有眼尾那抹猩红格外刺目,宛若雪地里的一滴心头血。他垂落的指尖仍在微微发颤,方才包扎时利落翻飞的手指此刻僵直如枯枝,整个人仿佛一尊失了魂的瓷偶。

长鱼舟望着这般情状,心头蓦地一紧。那抹猩红分明是强忍多时的泪意,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长鱼舟艰难地翻过身,将到嘴边的痛呼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声音沙哑:"小少爷这是心疼我呢?"

沈郁恍若未闻,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对方缠满绷带的胸膛上。平日里这人总是裹着厚重的衣衫,此刻赤着上身,才显出那副被病痛折磨的身躯——虽然仍能看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却单薄得令人心惊。

就是这样一具看似脆弱的身体,曾毫不犹豫地随他跃下悬崖,又在危急时刻为他挡下这记飞刀。

绷带下新渗出的血迹刺得沈郁眼睛生疼,沈郁怔忡良久,忽地回神,对着榻上之人怒目而视:"你疯了吗!好端端的替我挡什么飞刀!若那刀上淬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怎么办?"

"我命硬得很。况且……"长鱼舟苍白的脸上仍挂着惯常的嬉笑,软声哄道,"我怎舍得死?还要与你..."

"够了!"沈郁猝然喝止,声线冷厉如霜,可眼尾那抹胭脂色却将心事泄露无遗。少年仓皇低头,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死死盯着地上那柄染血的飞刀,声音愈发嘶哑,"我有什么值得你以命相护?"

长鱼舟怔住了。烛火摇曳中,他望见少年紧攥着飞刀的手在不停发抖,鲜红的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地,在寂静的室内发出细微的声响。那双总是清冷如霜的眼睛此刻蒙着水雾,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脆弱,像是易碎的琉璃。

长鱼舟眸光微动,眼底泛起温柔涟漪:"盼你安然无虞罢了。"

"不是这样的!"沈郁突然提高了声音,又猛地低下头去,散落的发丝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他死死攥着被角,指节泛着青白,声音轻得几不可闻,"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长鱼舟会错了意,急切地想要撑起身子解释,却扯动胸前伤口,顿时疼得闷哼一声,冷汗涔涔而下。沈郁连忙上前扶他躺好,却在俯身时被他冰凉的手握住手腕。

"我没骗你……."长鱼舟喘息着,苍白的唇瓣微微颤抖,"'谢卿'才是化名!我发誓,我对你从无算计!"

"你别乱动。"沈郁见他牵动伤口,心疼得气消了大半,小心翼翼地扶他躺好,深深叹了口气,"我若真觉得你别有用心,又怎会将那手绳——"

话说到一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长鱼舟的手腕上。那根褪色的红绳亲密地缠绕在纤细的手腕上,在苍白的肌肤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红得像火,灼得他慌忙移开视线。

长鱼舟眉眼含笑,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白珠:"这既是你珍视之物,为何要留给我?"

"不过是亏欠太多,心中难安罢了。"沈郁声音渐低,耳尖染上淡淡绯色,"你别打岔,莫要这般不顾性命。"

长鱼舟方要启唇,却听沈郁忽然道:"不,还是...别再救我了。"

烛影摇曳间,少年低垂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投下浅淡阴翳,眸中雾气氤氲。纤长的睫毛如同初冬的霜羽,不经意掠过长鱼舟荒芜的心原,在寂寥处激起一阵细微战栗。

"何出此言,"长鱼舟扣住他纤细的腕骨,"我自有护你周全之力。"

回答他的只有更漏声声。良久,沈郁取出那枚曾在无所羁檐角悬挂、被他亲手射落的玉玦,轻轻置于案几。

"我改主意了,"他眸光低垂,"明日便启程。"

长鱼舟笑意渐敛:"你从不是负累。"

"不,是我自己不愿再留。"沈郁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烛火,"天地广阔,我更喜欢独行无拘。若他日尚有命在,欠你的恩情——"

"沈郁!"

沈郁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抬眸。这个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此刻竟有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在如霜雪般清冷的面容上留下蜿蜒痕迹。他慌乱以手背拭泪,却止不住更多泪珠夺眶而出,在掌心碎作晶莹。

望着掌中越来越多的泪滴,沈郁茫然睁大双眼,不解于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忽然间,一缕清冽药香拂面而来,将他整个人温柔笼罩。

"这般拙劣的谎言……"长鱼舟将他拥入怀中,指尖轻抚他如墨青丝,"救你,是情难自禁;留你,是私心作祟。"

向来算无遗策的长鱼舟轻叹一声,抛却所有筹谋,轻声道:"我亦盼着...江湖漂泊时,能有个可以寄家书的人。"

这声音轻若柳絮,似恐惊了枝头栖雀,又怕扰了梦中故人。

沈郁呼吸一滞。

在沈郁心底,长鱼舟施与的每一分温柔,都不过是要用自己这根朽木,去雕琢那个永远回不来的故人身影。可他仍如饮鸩止渴般,在这名为"长鱼舟"的温柔囹圄中愈陷愈深。越是沉沦,便越发清醒——眼前人从来不是可堪采撷的汀芷澧兰,而是那轮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隔云汉的皎皎孤月。

可当他终于鼓起勇气,向那轮孤月伸出双手时,清冷的月华竟真真切切地倾泻在他掌心。

何为虚妄,何谓真实,此刻早已难以分辨。

长鱼舟并未察觉沈郁心中百转千回的心思。他缓缓松开怀抱,深深望进沈郁氤氲着水汽的眼眸,声音温柔得近乎蛊惑:"做我幼弟可好?"

烛影摇红,暖黄的光晕在他眉眼间流转,将那一抹浅笑勾勒得格外温柔。眸光似水,比烛火更柔,比春风更暖,恍若蕴着三春的韶光,能让枯枝绽新芽,能让寒冰化春水。

看得那涉世未深的少年手足无措。

"本想待你将我看得真切些,再问你的心意。"他忽而正色,三指并立如兰,"我立誓,此生必护你周全,待你如至亲。若有违逆——"

话音未落,一只微凉的手已覆上他的唇。

沈郁眉心轻蹙:"何必立这等毒誓……"

"知你心思细腻,怕你不信。"长鱼舟将他纤瘦的手拢入掌心,那手指骨节分明,宛若霜雪中的青竹,"恨不能剖心为证,好教你明白。"

那青竹般的手指轻轻抽离,沈郁低垂眼睫:"净说些荒唐话。"

沉吟片刻,他忽而抬眸,眼波似秋水潋滟:"待我这般好...莫不是因着想要个幼弟?"

"非是任谁都可。"长鱼舟神色端凝,"初时不过举手之劳。相处日久,愈发倾心于你的品性,情难自禁想要呵护。而今更是贪心,愿能长相伴,盼你为我幼弟。"

沈郁心头微震,方欲低眉掩去悸动,眸光却忽地凝在床头那柄折扇上。白玉扇骨上"长生"二字如芒刺目,令他蓦然怔忡。良久方哑声道:"是啊,若为令弟,想必能得一世安稳喜乐。"

他不敢奢望,长鱼舟口中的"倾心",会是为他这副冷寂皮囊。明镜般的眸中映着的少年,眉目如霜雪清寒。与长鱼舟时常提及的幼弟殊不相类——既无春风化雨的笑靥,亦无明媚鲜活的性情。

沈郁百思不解,长鱼舟究竟透过这寡淡形骸,窥见了怎样的魂魄。

"但请宽心,"长鱼舟未觉他眼底阴翳,声若温玉,"此生必不相负。"

"你迟早会悔的。"沈郁语带涩意。

他心知肚明,长鱼舟终将发现他与长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只是不近人情的冰疙瘩,是流落街头的麻烦精。

长鱼舟却未解其意,只将他微颤的手拢入掌心,眸中似有万千星辰流转:"纵使沧海桑田,此心不移。"

沈郁倏然展颜一笑,那笑意却如将谢的昙花,转瞬即逝。他轻声道:"哥哥......"

自幼被严训要斩断尘缘,可心底那份对亲情的贪恋,却似三月野火,愈扑愈炽。经年累月压抑的渴望此刻奔涌而出,如万蚁噬心,痛彻肝肠。

明知这温柔本是镜中花、水中月,却仍如饮醇醪,甘愿沉醉。即便终成泡影,也愿倾尽所有换这片刻温存。

既如此,饮鸩止渴,又有何妨?

锦衾如春,沉水香萦。沈郁倚在长鱼舟肩头,在幽幽药香中沉入梦乡。

梦中不见终年不化的雪岭,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血色浸染的过往。唯有满目韶光,桃红柳绿,溪水潺湲。

长鱼舟立于画桥之上,广袖当风,笑吟吟向他招手。他亦欢喜应声,疾步奔去。长鱼舟展开双臂,将他稳稳接住。

却在低头时,见水中倒影里,映着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从低配版洪荒到至高洪荒

西游:李二,求你别让儿子西征了

神级宝箱系统

我九皇子,开局签到三万大雪龙骑

武侠少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