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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章 请酒

6.银面

是夜,长鱼舟自混沌中悠悠转醒,里衣尽湿,黏腻地贴在身上。额上高热已退,只余几分昏沉倦意。

他并不急于睁眼,而是静静卧听。长久的岑寂终是给了他答案。待眼帘轻启,屋内空寂如许,衣架上确然少了一件青衫。

长鱼舟早已不是稚子,那离别之怅不过如浮光掠影般掠过眸底,随即万般思绪皆化作无形,悄然沉淀于心。

他神色如常地盥洗更衣,如常地用罢朝食,如常地收拾行装。直至下楼掀起车帘时,广袖滑落,露出手腕上一抹殷红痕迹,那潭静水般的眼眸终是泛起涟漪。

腕间珠串不过小指腹大小,莹润如凝脂,质地难辨,似石似玉又似骨,其上精雕开明兽纹。红绳已显斑驳,尽是岁月摩挲的痕迹,显是前主人贴身珍藏之物。

长鱼舟眸中流光乍现,倏然展颜,当即褪下手绳对林岸道:"将此物寄回楼中,令怀安细查——"

话音未落却又转念。他将手绳珍而重之地戴回腕上,低笑一声:"罢了,不必。启程吧,往单阳去。"

长鱼舟只道此番别离,终有重逢之期。却不知那位令他牵念的小公子才与他分别,便已身陷险境。

沈郁原以为这荒僻之地耳目稀疏,又随长鱼舟远行多时,早已甩开追兵。谁知那些人竟如附骨之疽尾随至宁城,他刚踏出客栈门槛,颈后便袭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坠入无边黑暗。

再度苏醒时,沈郁只觉四肢被粗糙麻绳勒得生疼,整个人蜷缩在颠簸的马车角落里。凝神细听,车辕处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断断续续飘来"确是此人"、"地牢"、"公主"等零碎字眼。

马车昼夜不停地颠簸前行,直至傍晚才停下。沈郁被人粗暴地拖出麻袋,耳边传来腐朽木门刺耳的吱呀声,随即被重重摔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

麻袋口松开的瞬间,沈郁眯起眼适应光线,只见面前立着两个同样身着夜行衣、戴着银质面具的男女。未及细看,那男子已钳住他的下颌,将一枚药丸强行塞入口中。

药丸在舌尖化开的苦涩滋味莫名熟悉,沈郁喉头滚动却吐不出来,只得紧蹙眉头怒视对方。

男子直起身,居高临下道:"老实待着,否则现在就废了你的腿。"

女子轻声道:"我在此守着。"

男子不屑地嗤笑:"未免小题大做。他既服了软骨散,又被捆成这样,只需锁好门,还能飞了不成?"

女子沉默片刻,终是与男子一同离去,将沈郁独自囚禁在这阴冷囚室之中。

门扉合闭,落锁声清晰可闻。沈郁环视四周,破败屋宇内蛛网密布,尘灰堆积,隅角处散落着褪色难辨的蒲团,似是荒废已久的庙宇。透过残破窗纸,但见山色葱茏,闭目唯闻林涛簌簌,雀鸣啾啾,且此处较城中更为寒凉,想来必是深山林间。

即便庙宇已然荒废,然凡有庙之处,必不远于人烟。沈郁倚着斑驳梁柱静坐,只觉四肢愈发绵软无力,心知短时难以脱身,索性阖目凝神,细细梳理思绪,以谋后策。

未料短短一炷香后,沈郁忽觉丹田处隐有暖流涌动,内力竟在悄然恢复。他五指收拢又舒展,蓦地一个鲤鱼打挺跃起,稳稳立于尘埃之中。照此情形,不出半个时辰,功力便可尽复。

按长鱼舟所言,先前那些人所用之药皆为上品,此番断不会只用些药效仅维持一炷香的劣质之物。想来,定是他自身已对此药生出抗性。

至于何人令他百毒不侵——思及此处,沈郁眸中流光微动,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清浅弧度。

如今擒他二人皆当他武功受制,这倒成了出其不意之机。

他再度闭目,耳廓微动,将周遭风声草动尽数纳入耳中,只待时机成熟。

而沈郁设计脱逃的这两日里,长鱼舟已至单阳。

单阳城坐落中原,背倚单山,面朝晽淇运河,乃南北商旅往来必经之地。又因毗邻大都,终日车马喧嚣,繁华更甚。城内朱楼翠阁连绵不绝,雕梁画栋间悬着五彩灯笼,入夜后依旧亮如白昼。时有歌女婉转的曲调混着花香飘荡街巷,吟唱着这座不夜城的醉生梦死。

长鱼舟此行为寻故友而来,偏巧友人今日不在,便将行囊丢与林岸之,独自漫步赏这单阳夜景。寻常外乡人多沿运河观水光潋滟,或徘徊街市赏灯火阑珊。他却独辟蹊径,拎着一壶佳酿,自暗巷缓步向上城区行去。

城角高台本是佳节放灯祈福之地,平日寂寥无人,却是俯瞰全城的绝佳所在。长鱼舟倚栏独酌,将满城灯火尽收眼底,不多时便觉兴味索然。目光自远处煌煌灯海渐渐收回,忽见暗巷中掠过一道瘦小身影。

那人逃得仓皇,似被索命般疾奔。再往后看,果见两人紧追不舍,时而寻得踪迹,时而又被那泥鳅般滑溜的身影甩开。虽如此,追兵身法极快,分头围堵之下,那小人儿渐陷困境。

观其身形步法,功夫倒也不俗,故长鱼舟并未急于出手,只在高台饶有兴味地观望。待那人渐近,才看清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如今江湖果真不太平。"长鱼舟复又想起沈郁,不由轻叹着喃喃。“倒不知那孩子现下如何...... ”

正出神间,那被追的少年已至城角。许是慌不择路,本欲往城中心逃去,却渐渐迷失方向,最终误入死胡同。

眼看追兵将至,长鱼舟广袖一拂,正欲出手相救。脚步未动,忽见那少年仰首望月。清冷月华倾泻而下,将他苍白稚嫩的面容照得纤毫毕现。

长鱼舟心头一震,凝神片刻,倏然勾唇。

而另一边,沈郁踩着巷角积年的灰土,仰首打量着前方屋檐的旧瓦。这些瓦片早已斑驳龟裂,他的轻功又算不得上乘,只怕稍一着力便会碎裂开来,断裂的声响在这寂静夜色中太过招摇。

身后脚步声渐近,几乎就在沈郁思忖的瞬息间,追兵已转过巷角。然而黑衣人眼前却只剩一片空荡,唯有地上几片碎裂的瓦砾。

那人微一迟疑,随即如夜猫般轻巧跃上屋檐,转瞬消失在月色中。

待确信追兵已远,巷角水缸的盖子才微微掀起一道缝隙。一只苍白的手探出缸沿,沈郁浑身湿透地从水中缓缓站起。

"你不会以为藏得很好吧?"

冷冽的声音在背后炸响,沈郁瞳孔骤缩。银光闪过时,他半个身子尚在缸中,避无可避之下只得向后仰倒。水缸轰然碎裂,他在满地狼藉中翻滚而起,血水混合着缸中积水,在他周身滴落成深浅不一的痕迹。

饶是反应迅捷,黑衣人的刀锋却更快。寒芒逼近咽喉的刹那——

"叮"的一声脆响,某物重重击在刀刃上,生生将匕首震开。

沈郁怔然望去,地上竟是一枚闪着冷光的银锭。顺着来势抬头,只见望台之上,一道雪色身影执扇而立。皓月当空,为那人镀上一层朦胧清辉,恍若谪仙临世。

白衣人广袖翻飞间已飘然而下,轻巧落在沈郁与黑衣人之间。尘土飞扬中,那翩跹身影竟与月下悬崖救他之人重合。沈郁心头剧震,一时忘了动作。

"你是何人,胆敢多管闲事。"黑衣人横刀冷喝。

白衣人未答,亦未回头,只是微微侧首。银质面具上繁复的花纹勾勒出美人轮廓,眼尾一颗朱红宝石宛若泪痣,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小友,可还安好?"

那声音似清泉击石,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面具下露出的眼眸深邃如潭,却在瞥见沈郁的瞬间,杀意尽褪,化作三月春风般的温柔。

沈郁只在一个人眼中见过这般神色。他喉头发紧,半晌才哑声道:"无碍。"

"嗯。"白衣人低笑,"且站在我身后。"

话音未落,折扇"唰"地展开,在月色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

说罢,手腕翻转,掌中折扇唰地展开。

黑衣男子目光触及那柄折扇,瞳孔骤然紧缩:"这扇子,你是——"

话音未落,白衣人已如惊鸿踏雪般掠至身前。折扇在月光下划出冷冽弧光,宛若新月轮转,寒芒直取咽喉。

男子武功不俗,急退之际却仍慢了半步。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悄然浮现,继而血珠成串滚落,在青石板上绽开朵朵红梅。他喉间发出"咯咯"声响,终是仰面倒地。

沈郁怔怔望着眼前人,谪仙般的飘逸与修罗似的狠戾在此人身上竟完美交融。从出手到退回,不过电光火石间,他甚至未能看清招式,胜负已分。

目光落在那柄折扇上——扇骨莹润似雪,非金非玉;扇面薄如蝉翼,月华流转间竟似传说中的鲛绡。赤色彼岸花在扇面上怒放,方才沾染的血珠被那人手腕轻抖,便如露珠般滑落,扇面依旧洁净如新。

"璇玑楼谢楼主素来不问江湖事,今日倒是稀奇。"

清冷女声自檐上传来。黑衣女子手持弯月刀迎风而立,衣袂翻飞如夜蝶。

谢卿低笑:"不巧,谢某与这孩子颇有眼缘。"折扇"唰"地合拢,在掌心轻敲,"还望姑娘行个方便。"

"谢楼主可知他身世?"女子刀尖微挑,"莫要平白惹祸上身。"

"谢某不过生意人。"银面具下传来漫不经心的轻笑,"他既非稚子,姑娘擒了他去又能得多少好处?不若开个价——你们想要的,我璇玑楼未尝给不起。"

夜风骤起,吹动他腰间玉佩叮咚作响。那带笑的嗓音忽然转冷:"当然,若姑娘执意要战——"

折扇倏展,彼岸花在月光下妖冶绽放。

"谢某的扇子,正好还缺几滴美人血润色。"

他此言绝非狂妄。璇玑楼如惊雷般崛起,短短一年间便在都城最繁华的街市拔地而起,而后不过两年光景,东州各大主城皆可见其巍峨楼宇。而这位神秘的谢楼主,更早已成为江湖中口耳相传的传奇。

"飞叶抛金夺千魂,腥尘不染雪满身"——这诗说的正是谢卿独闯江湖第二恶人老巢的往事。当日他绯衣翩跹,银面具上的宝石在月光下流转寒光。铜钱与金叶自他指尖飞射而出,每一片都精准取人性命。待他踏月归来时,身侧是被救的少女,身后是尸横遍野,而他那袭红衣竟不染半点血腥,唯有漫天飞雪落满衣襟。

他含笑目送少女与同门相会,忽而银面具斜落,只见莹白指影翻飞,瞬息覆回玉面,却终究漏了半幅侧颜入人眼。

那双眸子清若寒潭,亮胜星月,只消一眼便刻骨难忘。

说来也奇,不过几个少年人得见真容,怎料江湖口耳相传,这"第一美人"的雅号,竟生生落在那终日覆面的谢卿身上,当真奇也怪哉。

沈郁乍闻此言,心神俱震。那女子却冷笑道一声:"谢楼主家财万贯不假,可我们此番不为求利。其中恩怨纠葛,非此子不能解。楼主素来远离江湖纷争,当真要为他破例?"

谢卿轻笑,折扇"唰"地展开,彼岸花在月下妖冶绽放:"有何不可。"

女子沉默良久,忽扬手掷出灰色弹丸。烟雾弥漫间,她的声音自夜空传来:"今日暂且别过。但请谢楼主记住,除非寸步不离,否则..."余音袅袅,人已无踪。

沈郁下意识捂住口鼻,朦胧中只见那道白影已闪至身前。待烟雾散尽,地上只余一滩暗红血迹,黑衣人早已不见踪影。

谢卿立于三步之外,广袖被夜风拂起,如鹤翼般舒展。他忽地轻笑一声,素手抚上银面具,缓缓摘下。

月光如水,倾泻在他如玉的侧颜上。夜风自他身后掠过,扬起几缕青丝,半掩住那双含笑的眸子。他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衣袖滑落间,一截褪色的红绳在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腕上格外醒目。

"沈小少爷,"他眼尾微挑,嗓音里浸着慵懒轻佻的笑意,“可巧,我们又见面了。”

面前之人莞尔一笑,沈郁的视线便由手腕落回到他眉眼之间,月华在其含笑的眸中流淌,灿灿生辉。

沈郁指尖轻颤,缓缓握拳,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竟真是他盼着的人。

“我后路已断,既入此局,再难独善其身。"长鱼舟向前一步,广袖当风,向他伸出手来,目光灼灼似含星火,"护你之心,天地可鉴。不问出身,不论前尘。如此,可愿与我同行??"

夜风穿庭,拂动沈郁散落的青丝。恍惚间,瘦削手掌递来的骨汤氤氲着热气,坠崖时那个浸透月色的拥抱,病榻前强撑施针时漏出的沉重吐息……这些零散记忆如断线珍珠,此刻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串起,在他心弦上轻轻一拨,余音袅袅。

沈郁心头震颤,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被长鱼舟一把握住。

那掌心温暖坚定,恍若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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