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大夫?”
问安堂内,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伯正颤颤巍巍地站在台前望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似是呆愣住一般,左手指尖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眉头紧蹙。
“大夫?”他又喊了一声。
归染彻底回神,眼眸流转看向面前的老伯。
“您能否帮我瞧瞧这些药,吃了有月余,怎地就不见效呀?”
老伯从怀中掏出一块蓝布,又将蓝布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那碎掉的药渣。
归染仔细瞧了瞧,有枇杷叶、百合、陈皮、苦杏仁、百合等十几种,都是之前自己给开的止咳化痰的药方。
这老伯她是认识的,经常来问安堂看病拿药。
她又为他把了脉,脉象比之前好了许多。
“您体内是血瘀气滞,常年咳嗽不止,急不来的,我再给您开些药方,再多吃上一个月左右就会彻底痊愈。”
那老伯一听,倒是彻底放下心来,拿了药包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往家走。
归染站在那儿瞧着不禁再一次地出神。
“唉!”
旁边一人瞧了瞧,叹息道:“那老伯也是挺可怜的,孤苦伶仃地一个人,年轻时也没想着娶妻生子,若不是同村人帮衬着,连活着都困难。”
归染听着,不禁抬眸望向那逐渐远去的孤独背影,又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方才给自己把了几次脉,脉象都是强而有力,与先前的怀孕娘子脉象症状别无二致。
她很确定,自己有了身孕。
是谢渊的。
从知晓的那一刻开始,她都没能从震惊中出来。
怎么自己肚子里就有了个孩子呢?
她还没过够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日子呢!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这样的想法是第一反应。
可看着那老伯的背影,竟然从心底犹豫起来,不知往后该如何是好......
傍晚时分,食盒又一次被张云升准时送到问安堂。
“姐姐,你怎么啦?今儿一整日都心不在焉的。”
双双坐在饭桌前,鼓着腮帮子问道。
归染瞧她那副惹人怜爱模样,不禁抿唇笑笑,道:“没事,快吃饭吧。”
连双双都瞧得出来她不开心,她自是烦恼不已。
双双三两口便将碗里的饭刨干净,随后来至归染身边,双手紧紧环抱住她,暖心道:“姐姐,别不开心啦,双双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她想着应是白日里那孤身一人的老伯引得姐姐如此难过。
归染垂眸看着这小人儿,不禁心中一暖,作了决定。
她要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不为其他,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既然选择了她,那她一个人也能将孩子抚养成人!
思及此,她突然有了动力,接连吃了两碗饭。
从这一刻起,她得养好身子,而且每日问诊的病人也得减少一半才行。
双双敏锐察觉她的情绪变化,也跟着高兴起来,小嘴又不停地说着。
“姐姐,你知道吗?原来这食盒是有人特意让云升哥哥送来的,而且只要他送,每日都能得到两个铜板呢!”
归染转眸看来。
双双继续道:“如此好吃的饭菜,也不知道是谁托人送来的,”
“emm......”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眸亮了又亮,兴奋地猜测着:“可是咱这问安堂出名啦?那位大善人特意来感谢咱的?”
听此,归染“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点了点头,“或许是吧~”她顺着说下去。
双双抱着饭碗,咬着筷子又撅了撅小嘴。
“可是这也说不通呀!在这山脚下,姐姐做的饭菜是最好吃的,其他人可比不上的~”
她小嘴似抹了蜜一般,总能说出甜甜的话来,哄得归染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笑意里藏着温婉,隐约间还带着一抹灵动......
一阵风吹来,院子里的垂柳枝条左右摆动。
正值黄昏时分,夕阳照在大地上晕开一抹璀璨,如同树干后的人影一般明亮欢快。
男人背靠着树干,影子斜斜映在地上,在夕阳的最后一点余韵里逐渐融进了夜色。
他耳尖动了动,听着院中传来的欢笑声,眼眸明亮璀璨,嘴角不知不觉上扬,连眼角眉梢也被染上了笑意......
翌日天还没亮。
多日未开门的小酒馆后院灶房里,谢渊围着围裙正做的热火朝天。
殊不知,从京城来这的官道上,尘土飞扬,郁禄正快马加鞭地赶来。
在傍晚时分,谢渊终是在做完这一日的饭菜后,悄然离开了虎丘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
......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这日。
“诶~听说了吗?京城似乎出事了!”
问安堂门口排队的一名老妇人正低着头用手点了点身前女子的背脊。
“出了何事?”
那女子立即转过身来,抄着手兴奋又好奇地问道。
而站在老妇人身后的一名男子也参与进来,声量稍稍提高,开口便道:“被封锁了!”
站在前面的众人当即回头朝他看来。
问诊台前,归染亦抬了抬眼皮,默默听着。
且听那男子缓缓开口:“听说京城内似乎有疫病爆发,陛下当即下令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呵!我可不信!”
有人不屑,大声反驳。
“那封城告示都贴到姑苏城内了,呵!不信?你去瞧瞧就是了。”那男子哼笑一声,反驳道。
众人一听,当即信了个七七八八,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
有人亦附和着说道:“我昨日从姑苏城内出来,确实看到有封城告示,难道真是因为又有了这疫病?”
话音一落,众人一惊,方才还挤在一堆,一下子便各自往后退开。
归染望着众人的反应,不禁挑了挑眉。
“姐姐,疫病是何?”
双双坐在矮凳上扯了扯归染袖子,懵懂问道。
再次听到疫病爆发这几个字,还是给人们留下了阴影。
这疫病还是多年前前朝太后当政时才出现的的,如今百姓们生活愈来愈好,都几年未曾听说过这词了,更别说才出生没几年的双双。
“我那在京城内的表哥前脚刚出了城门,后脚便被封锁,城内的人出不来,而城外的也进不去。”
那名男子的声音又徐徐传至在场众人的耳里。
“而且我听表哥说,现在京城百姓哀声哉道怨声连连,就是因为陛下多日不早朝,大臣们懒散懈怠才导致的。”
归染听着,不禁抿了抿唇,微蹙了蹙眉,但没出声。
说到这儿,众人又议论纷纷。
“不会真是有疫病吧?”一人猜测。
“怕甚!”一人胸有成竹的反驳:“京城那么远,何况我们这儿还有神医呢!”
话音一落,众人当即转头望去。
只见归染正垂着眸已然出神。
待反应过来时,众人已将她围在了中间。
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问道:“若真有疫病,神医可有法子解?”
归染望着周围村民们各个期待的眼神,不禁深吸口气,沉稳道:“各位其实不必恐慌,也无需听此谣言,陛下是明君,若真有时疫爆发,我相信京城内亦有医术了得之人,既是谣言,那更加不能听信。”
她一出声,周围村民们全都安静了下来。
只一瞬,众人又欢喜放松下来。
其中那胸有成竹之人又道:“女神医说的有道理,这谣言漫天飞,若都真信了去,还不得整日惶恐不安,那往后咱还过不过日子啦!我看呐~该作甚作甚,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经事!”
他话一出口,众人当即嘘声,纷纷四散离去。
归染望着众人,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垂眸轻抚了抚小腹,当下也没了看诊的心思,正要转身进屋,余光不经意一撇,却见那屋檐角下站着两人。
视线相触瞬间,两人鼓起勇气快步朝她走来。
归染蹙眉,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腾。
“娘娘~~~”
连翘一走近,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冬青转头瞧上一眼,深吸口气,按耐住也想哭的冲动,开口:“两日前收到郁禄来信,京城已经爆发了时疫,陛下下令封城,并联合太医院各位御医抵御疫情,可多日以来,没有任何一人想出能解的办法来,每日死亡的百姓更是不计其数,娘娘...京城危已!”
她再也说不下去,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
归染听此,两人为何目的而来已然明了。
想到最近这几日,张云升也没来送过食盒,她本以为是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没想到......
她沉默良久,终是开了口:“你们回去收拾行李,明日午时到姑苏城外等我。”
两人一听,心下一喜,擦去脸上泪痕连连应下,“是,娘娘。”随即转身便回了小酒馆。
不知为何,当听到冬青说的话时,她的心中只冒出一个办法,那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京城。
待两人走后,归染也回了卧房收拾着行李。
双双也站在一旁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小包袱。
她知道,姐姐要去京城了,是为了百姓去的。
尽管心中有万般不舍,也不能给姐姐添乱,可一想到要回娘亲那儿,又开心不起来。
翌日天未亮。
归染与双双便进了姑苏城。
将双双交予穆慈,说明来意,她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她顿住脚步转头看向身后。
“你可知如何进城?”严柳问道。
归染蹙眉,随即又摇了摇头。
严柳转头看了眼穆慈,只见穆慈轻轻点了点头,他才道:“我与你们一同去。”
归染并不意外,只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来至城外与冬青连翘汇合,快马加鞭迅速赶往京城。
几人连夜赶路,不过三日便到了城门外一里处。
望着不远处那紧闭的城门,几人正不知所措时,只见从那城墙西南侧一角下,似乎有一身影匍匐着缓缓爬了出来。
只见那人灵活地出了城,随即快速朝着几人跑来。
走近了,众人才看清。
是名小乞丐!
个头才刚到归染肩头,看模样脸型似乎还是个孩子。
“柳大哥!”
小乞丐站定在众人面前,笑眯眯地望着严柳。
严柳点了点头,问道:“城内现在情况如何?”
“不太妙,城中百姓死了将近一半,现在疫病已逐渐蔓延开来,宫中似乎还没有应对办法。”他一五一十地道。
“你可有办法进城?”归染有些焦急问道。
小乞丐扬了扬下颌,转身往远处指了指,轻快道:“喏,可以从那儿钻进去。”
众人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那城门西南角处赫然显现一洞口。
“呀!钻狗洞啊!”
冬青霎时出声,捂嘴错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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