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烧睡醒后的魏舜只觉得脑袋懵懵的,像是塞满了浸水的棉花。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纹路,意识缓慢地回笼。
昨天……他干什么了?哦,发烧了。然后……裴淡照顾了自己一整晚?
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起来,应该是这样没错。
喉咙深处还残留着一点干涩的微痛,他缓缓坐起身。
昏暗的光线里(窗帘拉着),他的余光瞥见了床头柜上那个熟悉的保温杯,以及压在杯下的一张便签纸。
他伸手,“啪嗒”一声按亮了床头灯,暖黄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房间的昏暗。
他拿起纸条,上面的字迹是裴淡特有的,清隽有力:
你的药我放在客厅茶几上的,一天三次多喝点水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有什么不舒服直接去医院或者跟我打电话。
锅里面熬了瘦肉粥,你可以热一热。
在家里自己照顾好自己。
魏舜愣愣地看着纸条上的文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张的边缘。
昨晚那场高烧,仿佛把他脑子里的某些东西也烧得有点迟钝了,又或者……是这张纸条的内容本身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裴淡……为什么会这样照顾自己呢?
这种细致入微,甚至带着点强制性的叮嘱,到底是出于哥哥对弟弟的关爱,还是……别的什么呢?
如果仅仅只是室友关系,他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口微微发胀。
他回过神,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沿着折痕对折好,然后下床,从床底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藤编筐。
打开盖子,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用过的电影票根、某个特定牌子的薄荷糖纸、甚至是一片形状特别的树叶……他郑重地把这张折好的纸条放了进去,再轻轻盖上盖子,推回床底。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宝藏。
想到生病期间什么重口味都不能沾,魏舜哀嚎一声,把自己摔回柔软的枕头里。
这辈子最讨厌生病了!
自己难受得要命不说,还得被迫当几天清汤寡水的和尚,简直要哭晕在厕所!
……
五天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魏舜严格遵守着“医嘱”,乖乖在家当起了宅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硬生生靠着休息和清淡饮食把感冒给养好了。
他自己都觉得稀奇,以前感冒非得去医院折腾一番才好,这次居然在家吃药就扛过来了,真是怪事。
养病的日子倒也清闲。他在家要么翻翻画稿,要么处理一些G国那边发来的邮件。
更多时候,他窝在自己房间里,一针一线地绣着那件给姐姐的礼服。
粉色的丝线在深色的缎面上蜿蜒,距离完工只差最后一点收尾了。快了。
夜晚。
裴淡打开家门,一眼就看见魏舜蜷在沙发上,抱着膝盖,脑袋歪在一边,竟然睡着了。
裴淡的眉头下意识地蹙紧,生怕这小祖宗刚退烧又着凉。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温热的手掌轻轻贴上魏舜的额头——温度正常。
他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电视屏幕还在无声地闪烁着画面。
裴淡拿起遥控器,“滴”的一声,客厅彻底安静下来。
这家伙也是神奇,看电视都能把自己看睡着。裴淡无奈地摇摇头,先去洗了个手。
回来时,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沙发上睡得正沉的人打横抱了起来。
动作间,魏舜似乎感觉到了动静,眉头无意识地皱了一下,但并没有醒来。
怀里的人温顺地靠着他,呼吸均匀。
裴淡抱着他往卧室走,目光落在魏舜安静睡着的侧脸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距离太近,那股熟悉的、带着点阳光味道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裴淡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极其轻柔地、像羽毛拂过般,在魏舜微启的唇角印下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真的……快要忍不住了。
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稳稳地将魏舜抱回卧室,轻柔地放到床上,拉过薄被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站在门外,裴淡看了看自己用力后有些发疼的手臂——之前受的伤还没好利索,用力时还是会隐隐作痛。
不过这点小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而房间里睡得昏天暗地的魏舜,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觉得沙发和电视似乎有种奇特的催眠魔力,沾上就想睡。这沙发不会是施了什么魔法吧?
前一天,两人都收到了杨阙岭发来的烫金邀请函。
魏舜和裴淡还互相询问了一番去不去,得到的都是干脆利落的肯定回答——“去”。
A市局长的儿子成年晚宴,就在明晚。这种场合,注定会聚集不少大人物。
裴淡答应去,是因为魏舜要去。魏舜要去,一方面是想尝尝晚宴上的美食(毕竟刚病好需要补偿),另一方面,则是下意识地想守在裴淡身边——万一有不长眼的家伙,他还能替他出气。
两人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有点破对方那点心思,只用了一个简单的“去”字回应。
……
裴淡回到自己房间,看着手机上罗绣霞和顾莹的无数个未接来电和信息提示,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划开屏幕,终于拨通了那个备注为“母亲”的号码。
夜晚的城市灯火在窗外流淌。裴淡站在窗边,侧脸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沉郁,酝酿着无声的风暴。
电话响了二十多秒,那边才慢悠悠地接通。
“喂?你还知道给你这个母亲打电话啊?”罗绣霞的声音一传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带着浓浓的不悦。
裴淡眉头皱得更深,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淡的:“嗯。”
“你到底还认不认我这个妈了?让你回来吃个饭结果带回来个啥?饭都没吃就走了,我们是这么……” /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裴淡冷冷地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
如果再不打断,罗绣霞能数落一晚上。
“去把顾莹给我哄好!” 罗绣霞立刻抛出命令。
“自己去。” 裴淡的回答毫无转圜余地。
“那是你媳妇,不是我的啊裴淡!你让我去哄算什么?” 罗绣霞的声音拔高了。
裴淡看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灯火,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室内的温度仿佛都跟着降了。
“我说过,我不会娶她,她只是我的学生。” 他的声音清晰、冷静,像在陈述一个早已定论的事实,“您要是喜欢,您可以将她带到国外,自己娶。” 这句话,他重复过不止一次。
罗绣霞似乎被噎住了,也许是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根本犟不过儿子,只能生硬地转换话题:
“那个姓魏的,还在你家里?” 这个问题让裴淡立刻想起了陆泽旭的话——魏舜和自己母亲见过面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悦瞬间涌上心头。
“嗯。” 他应了一声,语气更冷了。
“他怎么那么不要脸还在你家里呢?!” 罗绣霞的声音尖锐起来。
“他比你要脸多了。” 裴淡毫不留情地回敬,字字如冰。
“你这么跟你妈说话呢?啊?我是你妈啊!你怎么说话呢裴淡?!” 罗绣霞的声音瞬间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被冒犯的怒火。
裴淡面无表情地听着电话那头歇斯底里的咆哮,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厌倦。
他不想再耗费任何精力在这无意义的争执上,手指一动,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他转过身,将手机随手甩在床上,手机在柔软的床垫上弹了一下。
他双手插进裤兜里,眉头紧锁,那股压抑的怒意并未完全消散。
就在这时,身后却传来魏舜带着点刚睡醒沙哑的声音:
“你妈妈……又来说你了?”
裴淡微怔,迅速转过身。
只见魏舜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斜倚着门框,脸上带着了然又有些无奈的神情。
“第三次了。” 裴淡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门口的魏舜挑了挑眉,没说话,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裴淡的床沿上。
“嗯,” 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被角,“是第三次了。”
说完,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进裴淡的视线里。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流淌着复杂的情绪。
裴淡的眼中交织着对魏舜被卷入其中的心疼,以及对母亲行径的深深无奈。
而魏舜的眼里,则清晰地映着对裴淡处境的疼惜,以及一丝因自己成为导火索而产生的、不易察觉的羞愧和担忧。
没有言语,房间里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低鸣。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对视着,仿佛所有的纷扰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彼此眼中翻涌的、难以言说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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