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明亮,影子重重叠叠,田素馨郑重的打开信件。
“馨儿吾女,为父深知,这世道女子行走不易,能读书的少之又少,而读过书不被拘于后宅的更是少上加少。”
“即使贵族权贵之女也难逃这种制定的规则,但你是自由的,你一样可以成功立业,放心去做,有爹爹为你兜底。”
谢临风坐在桌前写下千叮咛,万嘱咐的模样仿佛浮现在田素馨眼前,她眼眶微红,几滴泪忽而落下轻薄的信纸中,晕开笔墨。
田素馨将信折叠好放回信封,并小心翼翼地藏进木箱,木箱中的信满满当当又齐齐整整。
即使世人会投来异样的眼光,那又如何?她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小花,你和家里人商量得如何了?”田素馨满怀期待,却不曾想,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
“小馨,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当从未有过。”
听此,田素馨身形一滞,期待的眼神不复存在。
“小花,怎么回事?是不是铁柱叔不同意,我去跟他说,跟他解释。”田素馨拉过小花的手,就要走。
小花用力甩开她的手,田素馨一时不察,被她甩了一踉跄。
见田素馨难以置信的模样,小花握紧拳头狠下心来,冲田素馨大吼道:“不是,什么也不是,是我不想再跟你一起玩闹,实话说,我马上就要嫁去镇上享福,为什么还要做你的跟班,仆人,吃力不讨好,抛头露面根本不是女子该做的事。”
小花嘴上说着无情的话,可她脸上的忧伤却无法掩饰。
“玩闹?田素馨根本不信她说的话,缄口不言。”
田素馨的目光太过灼热,小花无端的生出几分羞愧,她着实是承受不住,连忙垂眸避开她的眼神。
小花怯怯的缩着脖子,一幅魂不守舍的放空状,田素馨正欲出声打破沉默时,小花先她一步开口。
她哽咽道:“小馨,我没办法,我没得选,你就当没我这个朋友!”说罢,没等田素馨做出回应,她抹泪快步跑开。
多年好友,田素馨怎么听不出她话里的痛苦,明明说好的一起经商,她却要先嫁人,这是何其的可笑,可这怪不得她。
田素馨定定的站在原地,她望着小花离去的方向出神,看得久了,眼中冒起的泪光滴落她脚下的这片泥土地。
秋风轻轻刮过,原来只是秋天而已,田素馨却觉得异常的冷,冷中还裹藏着不知名的落寞与孤独。
房内,田素馨抱膝侧坐在窗边,空中自由自在的鸟,轻盈飞舞的蝴蝶落入她的眼中,她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是迷茫。
小花的失约似乎早有苗头,只是她不愿相信,她的小花和被人囚住的鸟和被人捕捉的蝴蝶一样,飞不出这块专门为它准备的罗网。
田素馨唯一能做的,或许只有在它们没有被彻底困住前,给予它们逃脱的工具。
窗边飘出几缕热气。 “小花,你跟田家丫头说清楚没,我让你读书,可不是为了让你抛头露面,经商这事吃力不讨好,你还是给我待在家里,安心待嫁。”
小花微垂着头,她夹菜的手微微颤抖,菜没夹上,她眼睁睁的看着菜重新落入盘中。
小花不想回应田铁柱的话,更不想听这些父母道理,可田铁柱不会管她,自顾自地说长篇大论。
“你也不要怪爹,等你年后嫁去城里当少奶奶,怎样都比经商强,田铁柱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小花只觉无力,早已平复的心情,顿时又涌上心头:“我不吃了,她说着扔下碗筷,跑进房内。”
“你看你女儿,早知道就不该送她去读书,把心都读野了!对着老子都敢摆脸色,田铁柱对着小花娘生气道。”
小花娘心直口快:“可若不是读过这几年书,镇上书铺老板的儿子,怎会与我们家小花订亲。”
田铁柱猛拍饭桌:“一个,两个都反了,慈母多败儿,小花就是被你这个娘宠坏的!这牛脾气,到时去别人家,被人赶回来,可别找我出头。”
田铁柱气都气饱了,说完也扔下碗筷离开。
“来,来,来,买大买小,买定离手。”“大,大,大,田承文不敢眨眼,死死地盯着赌盅,边喊还边晃动双手。”
“开,二三三,小。”一双手捞走所有的钱,田承文两手空空,只好悻悻而归。
“文哥,你走那么快作甚,前面又没金子捡。”
“不走,留在这过年啊!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手气真差,一整个孔夫子搬家!田承文没好气地冲田大柱说道。”
田大柱不以为然:“哥,没钱,你再回去问嫂子要啊,赢了再连本带利还她,不就成了!”
田承文抬手拍向田大柱的脑袋:“问你个头,你嫂子虽说很听我的话,但她赚的钱,一部分要补贴她弟弟,想再从她手里扣点,比登天还难,还不够我玩一场的。”
田大柱也不生气,眼神戏谑:“哥,你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我,你以往赢的钱,可有不少存在钱庄,敢不敢取点出来,我们玩把大的。”
田承文脸色巨变:“你小子,想坑我,那钱可是我攒的棺材本,动它就是动我的命。”
“哥,若是赢了可有这个数,田大柱比着手势示意,接着上前勾住田承文的肩,哥咱俩可有过命的交情,我坑谁都不会坑你,你还信不过我吗?”
田承文被他说得意动:“真的,有这个数。”“哥,这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信谁都不要信赌徒的话,十赌九输,心思动摇的田承文,再次输了个底掉。
“没了,没了,这次真的没了,站在赌场门口的田承文脸色发白,满脸灰败。”
“哥,别这么丧气,这输赢乃赌家常事,有本钱,咱们一定能赢回来!”
“行了,田承文打断田大柱的话,就不该听你的,我真后悔!”
后悔晚矣,田承文像条死狗一样在街上游荡。
凉秋时节,百花凋残,秋风乍起,落叶无痕,后院零零散散的枯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而田素馨房内安静得可怕。
“老板,你这店我出两百两,如何?”老板眼珠一转:“我说姑娘,你看我这铺子,地段好,后面的院子宽敞,这两百两是不是?”
田素馨听出了他的未言之意: “那老板你要多少?”
“姑娘,我看你是个爽快人,这样我不多要,一口价,这个数,老板用手比划着。”
田素馨大为震惊,提声道:“什么,五百两?老板你真是狮子大开囗,五百两够我买多少间小铺子的!"
老板笑容讨好,连忙解释道:“误会,误会,姑娘,我的意思是在原来的两百两上再加五十,两百五十两。”
田素馨长舒一口气,虽然她拿得出这个钱,但她不想便宜老板,故作为难道:“老板你面泛红光,必定鸿运当头,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有大福气的人,这两百五十两是不是可以……”
这老板是个喜欢听好听话的,被田素馨说乐了,眉飞眼笑爽快道:“行!一口价两百二十两。”
怕生变故,田素馨迅速从荷包中取出五十两。“老板你果真是个做大生意的,这是订金。”
商人重利,田素馨有些不放心出声提醒道:“老板你可不能再卖给别人。”
老板拍着胸口保证:“姑娘,你放心,我是个诚信人。”
离开店铺的田素馨转头去了育婴堂。
育婴堂,一个镇上富豪乡坤,兴办的慈善机构,他们大多是为了一个好名声,但这却真真实实的为无家可归的姑娘们提供了遮风挡雨的家。
她们既不幸,又幸运,在这里,她们不受束缚,能识文断字,又能有一技之长。
“小馨姐姐。”田素馨刚踏进育婴堂大门,远远的就看见女童像蝴蝶般飞扑过来。
田素馨敞开双臂,一把抱起她,还顺手掂了掂:“小枙,才几日没见,你重了许多,可是偷吃了其他姐姐的饭,田素馨伸手点着她的鼻尖,宠溺道。”
“小馨姐姐,你冤枉我,我才没有偷吃呢!都怪其他姐姐,总是投喂我,把我都喂胖了,都不漂亮了!女童两手揉着她肉肉的脸蛋,娇嗔道。”
“你这小滑头,明明是自己贪嘴,现在倒成我们的不是了!”
循声望去,说话的女子身穿青梅色衣裳,梳着单髻,看起来稍微年长,举止沈稳,而她身边站着许多,如花般的妙龄少女。
“苏姐姐,你干嘛在小馨姐姐面前拆穿我,我不理你了,和你绝交一柱香。”
小枙想了想,似乎觉得一柱香长了些,她嘴唇微张,转头看向沈流苏说了句:“不,绝交半柱香!”
话音刚落,姑娘们哄堂大笑,小枙脸皮薄,害羞地埋进田素馨怀里。
“小馨,你快把她放下来,她这小身板可别把你累坏了!”
此话一出,小枙便挣扎着,想从田素馨怀里下来,田素馨见状,只好把她放下。
育婴堂屋檐处,“流苏,我的成衣铺就快筹备好了。”
沈流苏脸带微笑,轻抬手重重地落在田素馨手背上,这是她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交错重叠的双手,像盖在蝴蝶翅膀上的章,更是她们宣告的自由。
她们对视一眼,相视而笑,转过身来,视线之内是嬉戏玩闹的姑娘们,她们巧笑倩兮,自由又肆意。
这世道,把相夫教子等当作女子的妇言,妇德,他们把她们困在家中那方寸之地,即使是让她们进学堂学习知识,也只是为了妇言,妇功而已。
但她们读过书,见识过另一番新天地,又岂会甘心,又岂能甘于平静,她们渴望着走下绣楼,走出房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出自南朝·宋·范晔《后汉书·班超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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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开店筹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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