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明白?”云星河目光沉沉。
谢悬先沉重点头,随即又摇头。
“点头又摇头,何意?”云星河本就冷冽的脸色更添几分不耐。
“是……听明白了些,还有些没懂。”谢悬眼神飘向右方,飞快避开她的视线。他大抵猜到,这位云师叔与她那位情郎,大约、终究、确实……还是散了。
云星河眉一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说清楚,明白什么,不明白什么?”
谢悬犹犹豫豫,眼神又飘向左方,字句似有千钧重:“师叔是在提点小侄,年轻须抓紧修炼方为正途……就像您故事里说的,年轻时总觉有情便能长久,余皆可求其次。可日子久了,心里那点热乎气终会淡去,先前甘愿舍弃的,后来未必甘心;牺牲奉献的,最后反倒成了彼此心里的刺。”
他顿了顿,续道:“您说的这些,除了‘人情难久’的道理,也是想教弟子,个人道途、求索之路,终究只能靠自己。毕竟旁人的事、外头的情,都不如自己手里的实在。”
“倒悟出不少道理。”云星河不无讥诮,“还有呢?”
谢悬沉默片刻,忽然抬眼直视她,语气铿锵又带几分坚定:“小侄知道逾矩,可自见您第一面便觉投缘,想把实在话说与您听。您借故事劝我莫执念于情、当专心修炼,小侄懂您好意。可……”
他怕被打断似的加快语速:“可小侄瞧着,您自己倒没捋顺心里事。那故事里的甜苦酸涩,您讲得太细了,哪儿是单纯教我道理?分明是您自己还没与过往和解。过去的事该放就放,总揣着疙瘩,累的是自己,不值当。”
云星河罕见地缄默片刻,忽而笑了:“你听了半天,就听这些?”
“小侄愚钝,让您见笑了。”谢悬神色坦荡。
“见笑谈不上。”云星河冷笑,“摊上你这样的徒弟,笑话本就不少,也不差我一个。”
谢悬有些愠怒,却换上恳切模样:“正因如此,才更需师叔这般通透长辈提点。小侄心里攒了些疑问,还望师叔解惑……”
“打住。”云星河打断他,继续磕着瓜子,“这般积德的事我担不起,也无福消受你这后辈。”
谢悬有些气馁,于是目光扫过攒盒里的瓜子,自顾抓出一把也磕起来。
“我许你动了?”云星河美目圆瞪,“当自个儿家随意撒野?”谢悬磕得飞快,理直气壮:“师叔这话就见外了。我随师尊特意来送年礼,这大半夜总不好管您要茶汤,这盒瓜子还不让尝两口?何况您与我师尊有过命交情,您还住在青氲山地界,我敬您如长辈,把这儿当自家,难道错了?”
“强词夺理,”云星河却没有如想象般发怒,反而若有所思道:“你当真只把自己当晚辈,没存旁的心思?”
……?
谢悬先是茫然,转瞬便想通关节,不免暗自发笑。这位云师叔曾在情事上吃老了亏,现在竟是魔怔了,她自己师徒相亲,就当别人也都要如此?
何况他谢悬又没受过异性师长教导,根本没这层顾虑。当下斩钉截铁:“自然!长辈便是长辈,晚辈便是晚辈。对诸位仙门师长,小侄唯有敬重,绝无逾矩心思!”
见他态度恳切坦荡,云星河面色终是和缓了不少。谢悬趁热打铁:“师叔,您为何住青氲山脚下?是我师尊请您来的?”他实在好奇,按传闻,这位云师叔与自家师父分明是针锋相对、打生打死的关系,当年师尊还带众追杀她,如今怎会放任她住山门附近?这若传出去,在当年参与过的门派中又要掀起多大风浪?更不知她这般住了多久,其间到底有什么缘故。
“你猜。”云星河随口应道。
“我知道了,莫不是两位不打不相识,从此惺惺相惜,所以您受邀到此?”
“哼,当年我与你师尊是比武切磋?”
谢悬哑然。是啊,那是追杀,又不是切磋。“那是为何?”
“想知道?不告诉你。”云星河答得干脆。
谢悬悻然:“是,是,当年的事师叔不愿忆起,情理之中。那小侄想再问问——您那位小情郎现下何处?为何没在这儿?”
堂室骤然一静,连缩在角落装透明的朗远都惊得看了过来。
果不其然,云星河瞬间眼中喷火:“好大胆子!你倒什么都敢说,你想死么?”看那样子顷刻间就要动手。“师叔冷静!你这是想揍我吗?我挨揍事小,若留了痕迹叫师尊瞧见,伤了两位情分就不值了!”谢悬连声叫道。
“既然要揍你,便有的是法子让你师尊察觉不了!”云星河话音未落,掌心已凝出霹雳火花。一阵电光雷响后,云星河恨恨道:“老实了没?”
“老实了。”谢悬蔫头耷脑。这下是真老实了。不老实不行了,他这才发觉,自己真看不透这位师叔的底细。
为了揍他,她竟连掌心雷这种无因之术都用上了。
要知道,源界术法相斗向来讲究“以介为因、以术为果”,须借法器、符箓或阵法为凭依方能施展。唯有“临台”境界之后,修行者可沟通天地、调用天地之威,方能凭空施术。
而临台之前能无征兆施展此等术法的,整个源界公认唯有青氲山掌门的“乾坤日月长”,这也是青氲山掌门稳坐源界战力第一的根基。云星河满身毫无修行者气息,倒符合修行人临台后气息内敛不外露的传闻,若她真有此境界,能施掌心雷也顺理成章。可问题是……
若她已达临台之境,为何还停留在源界,迟迟未飞升去仙界?”
这一刻,在谢悬眼中,这位高深莫测的云师叔连同她那身平平无奇的棉布冬衣,都显得神秘无比。
“不该问的别问,问了也白问。”云星河眼神看向窗外,像蒙了层夜雾,“再敢胡言乱语,下次就不是掌心雷这么简单了。”
谢悬哪肯真的识趣,他早打好腹稿,眼珠一转又换了个话题:“师叔的事不能打听,那朝华宫的事总能问吧?”
云星河道:“朝华宫?你打听那儿做什么?”
“师叔您也知道,前阵子小侄去争过一处秘境。当时跟小侄抢机缘的,正是朝华宫的门人……”说到这,谢悬小心翼翼问道,“前番不小心伤了您的同门,您今天知道了不会为她们报仇出气的吧?”
“那可说不准。”云星河的话里听不出情绪。
谢悬连忙辩解:“争夺福地秘境本就险象环生,半点不能留手,我又不是有意要伤她们!”
“是她们技不如人,与我无关。”云星河道,“但要是想向我打听朝华宫的隐秘,你自己掂量……”
“哎!那哪能呢!”谢悬立刻接道,“小侄想打听的只是一则传闻。有说法称,说朝华宫每一个练气期的女弟子,其实都是为‘那个地方’的弟子准备的婚配人选。得等‘那个地方’挑剩下,这些女弟子才能继续进阶,甚至继任门派。也正因如此,朝华宫这些年实力一直提不上来,总被‘那个地方’辖制着,一步步陷入困境。师叔,这传闻是真是假?”
“假的,”云星河脸色又冷下来,“这种荒谬之言,你从何处听来的?”
屁话……这怎么可能是假的!谢悬心里嗤笑。上一世凌云仙姬率领朝华宫奋起反抗“那个地方”后,这等秘辛早已传遍天下,但凡身属源界的修士,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但他嘴上却乖巧。
“师叔息怒,小侄绝不敢打探您师门隐秘。实则是此番争夺秘境时,朝华宫那边有个叫武秋池的长老,行事极为跋扈,旁人都退避三舍。他输给小侄后,放话绝不善罢甘休,小侄由此才想起那则传闻。若这武秋池当真出身‘那个地方’,我青氲山迟早要与对方对上,不得不提前筹谋,这才斗胆向您求证。”
云星河稍有迟疑,仍斩钉截铁否认:“没有这回事,纯属无稽之谈。”
谢悬苦口婆心:“师叔,此事绝无欺瞒!您在青氲山住了这么多年,就算不看小侄的薄面,也该念着与我师尊的情分,难道真忍心见我们毫无准备,就和“那个地方”的人对上吗?您也清楚,“那个地方”的行事有多霸道。如果这武秋池当真出身在那儿,他们吃了偌大的亏,定然不会放过我们青氲山,与‘那个地方’的对峙已成定局。
更何况,小侄提前防备、甚至设法应对‘那个地方’,对您的师门朝华宫而言,何尝不是一桩好事呢?”
云星河沉默半晌,谢悬瞧着她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桌角,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神情也缓和了些。她看向谢悬时,语气多了几分郑重,已无先前冰寒:“朝华宫千万年基业,从不是靠依附旁人维系,更不会拿弟子前程做交易。这话你不可再提。”
稍作停顿,她似默认了谢悬的暗示:“若是关于旁的事,你想问便问吧。”
谢悬眼中一亮,微微倾身:“师叔既肯垂询,小侄便直言了!其实小侄最想知道,朝华宫门人对‘那个地方’的真实态度究竟如何?若有朝一日青氲山与‘那个地方’对上,朝华宫有没有拉拢的必要?此外,便是关于‘那个地方’的虚实,还请师叔指点一二!”
本章翻译:
云星河:“你小子老实点,修炼就好好修炼,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不要觊觎你师父!”
谢悬:“什么鬼哟,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本人行端坐正,绝对不会跟长辈搞师徒恋的!”
云星河冷笑:“你最好是莫忘了今天的话,要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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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卡文,但是过了这章就好了,还有三四个重要剧情点,第一卷就结束了~第二卷期待好久了,甚至觉得可以挑战一下日更!耶!
这章发表应该就有30万字了,给自己点个赞。遥想开文时,我估计全文30万字应该就差不多,结果到了18、9万时觉得有点不对劲,默默改成50万体量,想着应该就差不多了……结果30万字转瞬即至……文字的额度可真不经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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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红颜之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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