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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的两天比预想中过得快一些。姜霰是抱着平常心去考的，没有失眠，没有焦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她反倒比平时更加胜券在握一点。除了数学和文综发挥得略微有些不理想之外，其余发挥都是在她的预测范围之内。最后一门英语笔试结束后，她在等听力答题卡的间隙向外看。满街都是高大的黄桷树，郁郁葱葱，下午的日光格外刺眼。
她眯眼，收回试卷，在洁白试卷上涂好答案。
最后一张答题卡收上去，清点完毕，下发离场通知。就像开水一下子沸腾了，考生们欢欣雀跃地离开。姜霰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攒动的人潮慢吞吞地走。她在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遇到许家晗，许家晗眉飞色舞，说这次英语肯定能上110，然后叽里呱啦快速地说了一堆话，什么“家里人订好餐厅在等”诸如此类的。姜霰看她归心似箭，笑了笑：“你快去吧。”
她还挺羡慕许家晗的。有人送考，有人来接，心中总有期盼。这两天她没让程晃过来，也是得知他忙着过生，家里摆了酒席，不方便抽身，所以这几天都是一个人。
走出附中考场大约五六十米，手机才有了一丝微弱的信号。没什么人给她发消息。她点进微博，看到#高考英语#的字条高居不下，于是点开看了看。本想看看有什么答案，在话题里逛了一圈，没看到自己想看的，遂只好作罢。
正准备锁屏的时候程晃的消息跳出来了。
一串车牌号：【渝A CH067】
姜霰不明所以，发了个问号过去。
大概是收到她的回应了，程晃马上把电话打了过来。他那边人声嘈杂，和她这边一样：“在哪？”
“刚出考场。”她温吞地道，“怎么了？”
“来接你了。”程晃说，“出附中大门右转，再过一个路口，有个停车场。我车停在这儿，车牌号就是给你发的那个，本来想开过去接你的，现在人太多路堵着，过不去。”
姜霰点点头：“好，你等我。”
程晃换车了。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她才发现。特骚气的一辆超跑，底盘很低，盘踞在那个停车场里，特别晃眼。——因为颜色是金属橙，跟程晃本人一样骚得高调。她走过去，默不作声地坐进副驾驶，程晃都没注意到她来，把震天响的音乐关小了点，墨镜一摘，道了句：“来了？”
“来了。”姜霰迟钝地点头，“……你在阴凉地戴墨镜干嘛？”
“造型懂吗。”程晃傲娇地把墨镜摁回鼻梁，遮住英气的眉眼，“怎么样这车？”
“……像马蜂。”
“……”
程晃语塞：“兜风的时候特带劲，那会你就肯定不觉得像马蜂了。”
姜霰笑了笑：“你怎么换车了？”
“原先那车是二手，我爸怕我刚拿上驾驶证太造，好好的新车给弄坏了，就给了我个旧的让我先开段时间练练手。”程晃启车，边把着方向盘边道，“这不高中毕业了么，我舅搞车的，就送了我这个，算生日礼物吧。”
姜霰点头，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这车挺扎眼，程晃还摇下了敞篷，行驶在路上更扎眼了。姜霰在路上瞥到好几个掏出手机拍照的，低了低脑袋。程晃不以为意，走出这个水泄不通的路口时明显提了车速。姜霰这才想起来还没问目的地，随即问道：“我们去哪？”
程晃笑，墨镜架在鼻梁处，笑得无奈，也漫不经心：“你才想起来问，不怕我把你拐了？”
“你能拐到哪儿去。”
“拐我家去做媳妇。”
“神经。”
程晃默不作声地接着她这句骂，正色道：“庆祝你高考结束，也庆祝我生日，我们高中毕业，叫了几个朋友。还就你见过的那几个，一起吃个便饭。”
“哦。”
……
到地方的时候姜霰才惊觉程晃嘴里的“便饭”也太“不便”了点。他定在一家渝城鼎鼎有名的酒店顶层餐厅，电梯门无声滑开的一瞬，整座渝城的磅礴山河也在弧形落地玻璃幕墙中铺陈开来。这会儿夜幕渐临，这里恰好是看壮阔落日的好地方。她望过去，看到两江交汇之处的水波，江面上的游轮在青绿水面上划开一道残影。车流在高架桥上奔腾，勾勒出整个城市跳动的血脉。
程晃订的这个厅，内部设计也足以呼应这个壮阔的背景了。水晶灯饰如星河倾泻，在挑高的穹顶上缓缓落下，映出柔和光线来。空间开阔，布局也精妙，观景用的临窗雅座并不显突兀，反倒填了几分闲情雅致。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香薰味道，不腻人，是很清爽的味儿，闻着让人心情放松。姜平带邱雪和她去饭局的次数也不少，但估计商务饭局还得顾及到餐标之类的，没像这样夸张过。
程晃这也太……
她正腹诽程晃的手笔也有点太大了，桌上的人见他进来，也都一一站起，嘴里喊他“晃哥”，陪着笑脸。有几个熟面孔，姜霰在那会儿程晃的十八岁生日宴那个局见过，有跟在他身边每天上下学一起的，也有跟他打过球的。他们都介绍过名字，但很有边界感地，一个都没加她联系方式，所以一年过去了她也没太记得住谁是谁。这里边的人除了一个在临窗雅座那盘腿打游戏的秦逍，头都不抬一个，其他人几乎都显得有些殷勤。
有个人嘴最贫，叫什么宋元明的，当时介绍自己的时候说朝代怎么背就怎么记他名就行，姜霰就记得他的名字了。也属他最跳腾，上来就打趣：“哟，程少领着少奶奶回来了啊？”
姜霰脸一热：“……”
多少有些社死。倒是程晃稳稳接住宋元明的话，笑道：“你下人是吧？不给少爷少奶奶请安？”
“我是你爹，程晃。”
“谁是爹谁请客。”
宋元明立马陪笑：“那还是你当爹吧。”
程晃不怒反笑，环顾了一圈看没人缺席，道了句：“点菜没？”
又是宋元明接话：“你不在谁敢点。”
“行，我点。”他摁服务铃，“整那么隆重干啥，不就吃个饭，你们点不就得了。”
宋元明笑：“又给你装到了。这地方选的也不能不隆重啊。”
等服务生的间隙几人唠了唠闲嗑。这些人都国高的，没参加过高考，因此对于刚考完的姜霰额外好奇一些。宋元明充分发挥席面润滑剂的作用，从题型到流程再到难度问了个底朝天，姜霰答得仔细，温温婉婉的，跟群大老爷们坐那也不矫揉做作。这话题程晃也插不进，于是气极反笑：“你又不高考抓着我女朋友问东问西的做什么。”
宋元明：“哎！我不有个弟弟吗，我这不给我弟铺路呢，提前打破信息差懂不懂。”
程晃：“得了吧你，你那弟还不如我弟大呢。”
说这么两句的功夫服务生进来了，把平板递给程晃点菜。程晃甫一接过来就给了姜霰：“Lady first.”
“还是寿星first吧。”姜霰将菜单推给他。
程晃也不拒绝，顺着服务员推荐的话头点了几道硬的，完事把菜单扔给他的朋友们，“你们看着点，我出去拿酒。”
姜霰“哎”了声，程晃拔腿就走了，她没叫住。桌上的几个男生一边翻着菜单一边同她唠嗑，有个人道了句：“我这儿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嫂子，晃哥之前没带局里来啊。”
秦逍疑惑：“上次程晃生日你没来？”
“哦我那会不有事吗，就没来。”
“她之前来过的，宋元明他们都见过。”
宋元明立马点头：“就是，都脸熟的，是吧嫂子。”
姜霰忙摆手：“别，嫂子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
宋元明把他那额头上挑染成一簇的火红刘海一撩：“我们程少是真奔着开花结果去的，怎么的当不起了？”
姜霰笑：“他之前女朋友那么多，不见得跟我开花结果哈。”
“嫂子你真有意思。”宋元明笑起来，“他吧之前确实爱玩，但那会年纪小，也就搞个□□爱，连初吻都还在。都不懂事时候闹的笑话了，跟现在不能比。男人成熟就是一瞬间的事！”
逗得姜霰笑起来。
“就是啊。”刚才说没见过姜霰的那位朋友也开口了，想了一下，道，“当时刚入学，程晃是小红人呢，被好多女生要微信。然后我们说年级里长得好看的几个都要他微信了，就你没要，还觉得他是流氓混混，特有意思。我们就怂恿他去追，结果每次他都在你这碰壁，你当时拒绝得真干脆啊！给他都整不自信了，我们看热闹的觉得特可笑，就爱看他受挫的乐子……后来他居然还跑去二高追你，我们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没想到他还是个长情的大情种。”
说这话的功夫程晃回来了，手里拎着两瓶好酒。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蹙眉道：“说什么呢？说我呢？”
那朋友和宋元明立马正襟危坐：“没说你。……晃哥你这是茅台从家里顺的？不怕被叔叔打？”
“滚。”程晃骂道，“对面酒行买的，下大血本。”
宋元明也不客气：“那我就敞开喝了，不然对不起你这大血本。”
“你别喝二两就趴了。”
姜霰坐在程晃旁边，静静地听着男生们斗嘴，也跟着笑。程晃时不时转头，打量她。他轻声道：“这群人就闹着见一下你，说想跟你一起玩。他们有时候挺浑的，你多担待。”
姜霰听着他的话，笑了笑。她懂他在顾虑什么，于是伸手，在桌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指节：“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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