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餐在欢声笑语中接近尾声。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不然班主任得担心了。”宋知夏提议道。
众人点头附议,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乔好低头拿起放在椅侧的书包带,却恰巧碰上了江郝然伸过来想帮她拿奖杯的手。
两人的指尖在微凉的空气中轻轻相触,随即像被惊扰的蝴蝶迅速分开。
“我来吧。”他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波澜,自然地拿起那份沉甸甸的奖杯。
一行人走在回校的路上,三三两两地说着什么。
乔好和江郝然不知不觉地被落在最后。
月色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刚才指尖那微弱的触感,仿佛还在皮肤上残留着温热的印记。
他们之间隔着一拳恰到好处的距离,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乔好回到宿舍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茉莉胸针取下,视若珍宝地将它放在枕边。
她合眸,仿佛有缕缕幽香缠绕她的梦境,而梦的尽头,总有一个清隽沉默的身影。
月光漫过窗棂,静静地洒在胸针上,也洒在那个在夜风中驻足片刻才离开的少年的肩头上。
翌日清晨。
课间不再有往日追逐打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题目的声音。
乔好埋首在堆叠的习题里,笔尖沙沙作响。
偶尔遇到难题,她会用笔尾轻敲额头,那是她陷入沉思的习惯。
“乔好。”一个别着粉色发卡的女孩拿着数学复习卷站在她身旁,“可以问你道题吗?”
乔好笔尖一顿,她自己那道题的思路正编织到最关键处,此刻戛然而断。
她看着满脸期待的女孩,那句“我有点忙”在嘴边盘旋,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什么问题?”
“就是这道……”女孩俯身,乔好看了看题目,流畅地讲了起来,声音温和而清晰。
女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乔好。”
“没事。”乔好微微一笑,待女孩离开,目光停留在那道被打断思路的题目上,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了几下。
忽然,江郝然用笔尾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
“能帮我个忙吗?”他递给乔好一张纸,“这段文字,帮我读一遍,听听语感。”
乔好接过,刚读了两句,他就喊了停,“可以了。”
他收回稿纸,语气平淡,“谢谢。如果下次不想做,就像我刚才那样,直接说‘不行’。”
乔好微微一怔。
他刚才的请求和打断很自然,没有歉意,也无需解释。
他看着她,眼神清冽,“刚才我打断你,你生气了吗?”
乔好下意识摇头。
所以,”他总结道,“合理的拒绝,对方也不会生气。”
还没等乔好回应,他便继续道:
“哪道题?”
乔好眨眨眼,下意识将那本习题册递给他。
“这里……”她指了指自己卡壳的地方。
江郝然接过,目光扫过题目,笔尖在纸上利落地划过,三两个步骤便将她的死结轻松解开。
他把册子递给她,整个过程不过三两分钟。
乔好看着那简洁的演算过程,又想起他那突如其来的请求,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一股暖意从心底涌起,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转过身,用很轻很轻,几乎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朝他道:
“谢谢你。”
身后,江郝然没有再回应。
但她听见,他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那一瞬间,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随即,那声音再度响起,比先前更轻,更缓,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
……
第八周。
段考当天,氛围陡然肃穆。
走廊上,奔赴不同考场的两人迎面相遇。
人流在他们身边穿梭,他们却短暂地静止,目光在半空中轻轻一碰。
就在乔好准备抬脚离开时,一道清冽的嗓音擦过她的耳畔:
“别紧张。”
她下意识扭过头,对上了少年含笑的眼眸。
他擦肩而过,校服衣角清拂,留下轻轻的一句:
“加油。”
秋风卷走了答题卡上最后一缕碳墨香,梧桐树已悄然染上秋意。
当乔好穿上志愿者荧光黄的马甲走进礼堂时,恍惚前还能听见两周前考场铃响彻走廊的声音。
而如今回荡在耳畔的,已是家长们温柔的交谈声。
乔好站在手抄报展示橱窗前,重新扎起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
一抬头,就在玻璃反光里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正穿过满是家长的走廊向她走来。
“差不多了,去大堂吧。”
乔好轻轻地“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着,秋风裹着一丝凉意拂过。
突然,一道温和的女声打断了此刻的静谧:
“小然。”
“萍姨。”江郝然循声看去。
一位衣着素雅,头发挽得一丝不苟的妇人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家长会需要的材料。
“你爸妈今天有应酬,让我务必来给你开会。”
“辛苦了。”他低声说,语气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乔好站在半步之外,清晰地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那个在考场上游刃有余,在任何时候都显得从容不迫的江郝然,此刻的轮廓却像是被秋风勾勒得有些料峭。
她忽然想起他教她学会拒绝的那个上午。
而现在,她看着他过于平静的侧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或许也身处她某个无法介入的结界里。
而这些“结界”,是连“拒绝”都无能为力的。
“这位是?”萍姨目光柔和地落在乔好身上。
“乔好。”江郝然的声音将她从思绪拉回,“我的同学。”
“阿姨好。”乔好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萍姨笑着点头,便与江郝然低声交代起事宜。
乔好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掠过他被秋日阳光拉长的影子,那阵刚刚拂过的秋风,忽然就带上了一缕说不清的涩意。
而那缕涩意,在乔好看到萍姨独自离开,江郝然平静收回目光时,悄然弥漫开来。
她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向他靠近了半步。
她的指尖,轻轻地擦过他的手臂。
这是一个无关风月的触碰。
江郝然没有看她,也没有躲开。
但他原本周身那种无形的紧绷感,悄然消散。
学校大堂里。
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
沉默在沙发间流淌,却不让人觉得尴尬。
乔好拧开手中的矿泉水,瓶盖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在这片安静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没有喝,而是默不作声地将它轻轻地推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江郝然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那瓶水上,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萍姨来我家,十年了。”
乔好侧头看他,没有打断。
“很多人说,我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有什么不足的。”
“他们是给了我一切,却唯独忘了留下自己。”
“我的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他们的世界里,有成千上万个家庭。”
远处,礼堂里隐约传来一阵掌声,隔着走廊和墙壁,落在他身上时,只剩一片冰凉的余响。
“这个等式,从最开始就注定了不公平。”
“我不能怪他们,只能习惯。”
话音落下,乔好感觉心口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沉默片刻,摊开的掌心轻轻贴在沙发绒面上,离他的手,只有一片落叶的距离。
“习惯是可以被新习惯覆盖的。”
她看向他,目光柔和。
“比如,以后可以多一个人,听你说这些。”
江郝然没有说话。
就在这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暖流,从心脏深处涌出,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侧过头,对上了女孩的视线,眼神不像平时那样平静无波。
她就这样坐着,不闪不躲,就这样看着他,澄澈的眼眸清晰地映着他此刻的轮廓。
他搭在一旁手,指节微微收拢,随即又缓缓松开,仿佛将某个汹涌而至的念头,紧紧攥住,又悄无声息地藏进心底。
不远处,礼堂散会的喧哗声,由远及近,如潮水般漫过大堂。
他起身,光影在他侧脸流转,看不起表情,就在这片渐近的人声中,他清晰而低声地回答:
“好。”
那声“好”字的余韵还未在两人之间散去,便被涌出礼堂的人潮冲淡。
十几名身穿荧光黄马甲的志愿者已开始忙碌,人潮从礼堂门口不断涌出。
“高二的家长请从这边走!”
“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左转!”
人声鼎沸中,他们被短暂分开,投入各自的工作当中。
引导,指路,回答重复的问题,整个过程里,乔好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总会适时地落在她身上。
乔好在引导台前派发着反馈表,一位阿姨站在她面前询问关于年级排名的细节。
不知过了多久,乔好才得以解脱,略带着些许疲惫转过身来,却发现一杯温水已经被无声地放在她身后的引导台上。
她的视线从这杯温水转移到前面给家长引路的江郝然的背影上,仿佛这杯温水跟他毫无关系。
她低低笑了笑,端起温水,轻轻喝了一口。
温水透着纸杯,恰到好处地温暖着她的手心。
人群渐渐稀疏,志愿者们需要把临时搬来的椅子搬回旁边的活动室。
“我来。”江郝然从她手中接过两张椅子。
乔好也没争,拿起剩下一张椅子,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活动室里,没有开主灯,只有窗外暮色与不远处路灯渗入的微光。
他们将椅子靠墙而放,动作间带起的微风,拂动了空气中的尘埃。
任务完成,他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并肩站在略显昏暗的窗台前,看着楼下家长们的身影逐渐融入夜色。
“今天。”乔好望着窗外,轻声开口,“谢谢你。”
江郝然侧过头看向她,昏暗的光线柔化了他侧脸所有清冷的线条。
“谢什么?”
“所有。”乔好转过头,在暮色里对他笑了笑,“包括那杯水。”
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
“走吧。”沉默片刻,他开口,“回家。”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活动室。
就在踏出门槛时,乔好感到自己的手腕被极轻地,短暂地碰了一下。
那不是牵手,甚至算不上一个完美的触碰,更像是一个不经意间的擦过。
带着一丝迟疑的暖意,一触即分。
她微微一怔,抬眼看去。
江郝然已经走在前面半步的位置,耳廓在明亮的灯光下,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他没有回头,脚步却放慢了些,像是在等她。
乔好低头,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刚才被碰到的手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热的印记。
她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与他保持半步的距离。
走廊很长,他们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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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家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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