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店橱窗前,桑榆瞪大眼睛,在两个小蛋糕间犹豫不决。
最后,她戳戳玻璃:“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娘吐着瓜子皮,没说话,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块?!
桑榆看着那巴掌大的小蛋糕,心里直呼抢钱!脸上还是挤出笑:“姐姐,有便宜点的吗?”
“最底下那层,十几块的。”
“二十的有吗?”
“有。”老板娘指指中间一块三角形的。
看着还行。
“那我要这个了。”桑榆笑嘻嘻递过钱。
几分钟后,她拎着小蛋糕往陈佑李家走。
离院门还有几步,看见门口站着个快递员,脚边摞着三个箱子。
快递员见桑榆过来,问:“你住这儿吗?”
“我找朋友。”
“哦,这有他几个包裹,敲门没人应。”
“可能没听见。”
“能麻烦你代签收一下吗?”
桑榆想了想,接过笔签了字。
快递员拍照道谢,又指着其中一个盒子:“这个麻烦拆开看看,是家长给孩子定的生日蛋糕,刚取的,怕路上颠坏了。”
桑榆解开丝带,揭开盖子。
好大一个三层蛋糕!顶上有只奶油小狗。
完好无损。
桑榆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个寒碜的小三角,瞬间觉得它像个赠品。
她默默把三个箱子搬进院子。
除了蛋糕,另外两个箱子上分别写着:
陈谨辞赠,愿陈绥悦
李京纾赠,愿陈绥纳
他们一直惦记着他呢。
桑榆嘴角弯了弯,移开目光。
她手里有许湜给的钥匙,但平时习惯敲门,不然总觉得直接开门像回自己家,不太好。
可今天站在门前,心里莫名有点异样。
似曾相识。
院子静得吓人,一丝风都没有。
隐隐的不安爬上心头。
抬手欲敲的瞬间,那种感觉更强烈了,脑子里模糊的画面呼之欲出。
她的手抖了抖。
门却从里面开了。
他就静静站在那儿。
桑榆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直觉。”陈佑李笑了笑,看见她错愕的表情,不再逗她,“开玩笑的,看你今天晚了,正想去找你,一开门你就在眼前了。”
“……真巧。”
巧什么巧。
桑榆差点就把小蛋糕怼到他面前,大喊“生日快乐!”。
可瞄了眼旁边那个豪华三层……算了,别自取其辱。
她侧身让开,露出箱子:“叔叔阿姨寄的,快递员喊不开门,我代签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谢谢。”
男生的目光落在爸爸妈妈寄来的东西上,眼睛瞬间亮了。
桑榆陪他站了一会儿。
“生日快乐,陈绥。”
小男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桑榆这才意识到叫错了,慌忙解释:“呃……我看许湜他们都这么叫……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陈佑李笑了,“叫我陈绥吧,我喜欢听你这么叫。”
桑榆愣住了。
“只有亲近的人才叫我陈绥,”他眼神温和,“所以,你也把我当亲近的人了,对吗?”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
小男生让开身:“快进来吧。”
桑榆挪了一步,一直藏在背后的蛋糕终于露了出来。
“这个是你……”陈佑李的声音带着雀跃。
“不不不!”桑榆矢口否认,“赠品!那个大蛋糕的赠品!”
刚把东西搬进去,院门又被敲响了。
许湜一家三口来了,大包小包像搬家。
客厅太小,大家决定在院子里庆祝。
雨后的石桌石椅湿漉漉的,擦干了坐上去也透着凉气。
洗好的蔬菜下进咕嘟冒泡的红油锅里,香气很快在院子里弥漫开。
天色渐暗,陈佑李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发现院子里多了个小朋友。
钟意一见他,立刻递上礼物:“生日快乐!”
小男生抱了抱他。
桑榆顺手接过水果盘,陈佑李腾出手,也轻轻回抱了钟意。
那天的夕阳美得不像话,天空像烧红的枫叶,太阳温温柔柔的。
“肥牛好了!谁要?”
“我我我!”许湜赶紧递碗。
“欸?刚下的毛肚呢?”
“这呢!”
许从唯捞起一片,咬住一扯,老长还不断,“嚯!比我皮带还韧!”
许湜怼道:“那你咋不系毛肚?”
蔡玲芳接茬:“下次把你皮带扔锅里煮。”
桑榆夹起一片五花肉。
“那没熟透呢,”蔡玲芳眼尖,“再煮煮。”
桑榆默默竖起大拇指。
“你家离这儿远吗?”蔡玲芳问钟意。
钟意被辣得直吸溜,鼻头红红的:“远!在和阳街道那边。”
另外三个小孩没概念,只有两个大人惊讶了。
“那么远?你怎么找过来的?”
“一会儿天黑了怎么回去?让家长接还是我们送你?”
钟意摇摇头:“不用,我妈开车送我来的,就停在村口,结束了我去找她。”
蔡玲芳:“让她干等着干嘛?喊进来一起吃啊!”
“不用了,我妈妈不喜欢人多的场合。”钟意咬了口煮得软烂的土豆,呼着热气,“但她还是把我送来了。”
火锅越煮越辣,许湜被辣油呛得直咳嗽。
蔡玲芳把打包带来的冰稀饭推到他面前。
一口下去,嗓子眼那股火辣劲儿立马压下去了。
许湜低头喝着,时不时偷瞄旁边的老妈。
一个不留神,俩人小心翼翼的眼神撞个正着。
蔡玲芳“哼”一声别开脸。
小男孩嘴角偷偷扬起,美滋滋地吸溜着冰稀饭。
夜深了,凉风习习。
汤底渐渐平息,最后凝成一块橘色的油疙瘩。
还剩四碗冰稀饭,三个小朋友一人一碗,许从唯和蔡玲芳合吃一碗。
许从唯舀起一勺,递到蔡玲芳嘴边,女人脸微红,抿了一小口,摆手:“你吃吧。”
过会儿,勺子又凑过来:“最后一勺。”
“最后一勺。”
“最后一勺……”
……
几个小孩看得直乐,钟意笑道:“叔叔阿姨感情真好!”
“哟,你爸妈在家不这样吗?”蔡玲芳随口问。
钟意摇头,挺坦然:“他们离婚了。”
“啊……”
许从唯和蔡玲芳对视一眼,有点尴尬,刚想道歉。
钟意咧嘴一笑:“但我挺幸福的,爸爸妈妈都爱我,只是他们不爱对方了。”
小男生笑容爽朗,没半点阴霾。
“叔叔阿姨,你们怎么在一起的?讲讲呗?”
四双亮晶晶的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暮色是弥漫着薄雾的深蓝色,头顶有几只盘旋的飞虫参与进来。
微风落尽夫妻俩的回忆中。
蔡玲芳脸上浮起酒意般的红晕。
“我俩一个村长大的。”
“青梅竹马。”
“谁先喜欢谁的?”陈佑李笑着问。
“这还真说不清。”许从唯也笑。
“那谁追的谁?”钟意追问。
许从唯下意识看向旁边正给他使眼色的蔡玲芳。
小孩们瞬间懂了。
“我追的他,”蔡玲芳得意地扬下巴,“但对外得说是他追的我!”
“别看现在好,当初差点黄了。”她补了一句。
许湜摇头晃脑:“自古真情多磨。”
蔡玲芳眼神飘远:“其实是我先动的心,小学五六年级吧,人家都是十七八岁情窦初开,我那么早熟,生怕他知道,觉得我是变态!”
“就这么憋着,憋到高中毕业……”
“然后她就强吻了我。”许从唯笑着接话。
蔡玲芳大笑:“实在憋不住了!”
“哇!”四个小孩惊叹。
“不是说差点没成吗?”钟意好奇。
许从唯开口:“嗯,我那会儿太闷了,家里条件也不好,不敢奢想你们十全十美的小蔡阿姨。”
“我大晚上给他拉出来,跟他聊人生,我说结婚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不是你的家庭和我的家庭之间的事情。”
小孩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当时点头点得跟你们一样快,我以为他开窍了,结果第二天见我就躲!”
“我点头是怕你着凉,想让你早点回去睡觉。”许从唯解释。
蔡玲芳不领情:“我觉得你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太难过了,想着天涯何处无芳草,再也不理你了!”
“后来呢?”小孩们问。
“后来她真不理我了,”许从唯笑了,“换我找她了。”
“那已经是半年后了,我外出挣了钱,买了车,带着彩礼赶回来见她,结果她将我拒之门外。”
小孩们又问:“为什么呢?”
“因为啊,他还是没有明白我的心思。”
夜色下,夫妻俩坦然对视。
蔡玲芳轻声复述那说过无数遍的话,许从唯静静听着。
“我这个人一直讲究真心碰真心,别躲,别说假话,这是我的规矩,你偏偏两条都犯了。”
“你出去半年、一年、五年,我都等得起。但你得告诉我你怎么想的,不能一个人闷头干。你从头到尾,都没给过我一句准话。”
蔡玲芳转向孩子们,语气认真:“人的感情啊,无论爱情、友情还是亲情,要想好,都得真心碰真心。”
钟意附和:“我赞同!就是像两个洋葱一样,一层一层的剥开你的心。”
直到内心最深处坦露在对方面前。
话到此处,蔡玲芳突然Q到桑榆:“你现在听明白了吗?”
桑榆神经一紧,不明白为什么这么问。
蔡玲芳注视着她:“你刚过来店里的时候,我给你做饭,问你想吃什么,你说都可以,第一天我给你做的你都吃完了,第二天也吃完了,直到第三天我跟你说吃不下不用硬撑,拿去外头喂流浪狗,你碗里剩了鱼。”
桑榆似乎明白了她的话。
“此后我又问了你一遍,不爱吃什么,你说没有,我还是天天都给你做了鱼,就想知道你究竟哪天可以对我坦白,结果至今都没有。”
蔡玲芳依旧在与她对视,那道目光十分冷静,洞察一切。
“如果不坦露自己,那么你跟我,你跟在座各位最终都不会深交,你在表达情感的过程中很累,别人也会累,我们呢,正是因为在相处过程中触碰到了真正的彼此,才会变的很在乎。”
“明白吗?”
桑榆抬起头,那五道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
大家都笑着,期待着她下一秒脱口而出的答案,夜色安静得只剩巷子里几只小狗欢脱的狗吠声。
“明白!”
女孩明眸皓齿。
蔡玲芳举起纸杯:“干杯!”
六个杯子在虚空中相撞,饮料洒到凝结的火锅油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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