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挞烫手,桑榆和许湜蹲在路边偷吃。
吃完,许湜一抹嘴:“走!买汽水去!”
小卖部里乱糟糟的,光线昏暗。
许湜踮脚够最上层的薯片,忽听“哐当”一声闷响。
两人从货架后探头,见店老板被酒瓶绊倒,醉醺醺冲他们吼:“看什么看!”
眼看许湜要还嘴,桑榆赶紧拽他:“别惹事,买了快走。”
一个穿旧棉衣的女人掀开卷帘门进来,把刚买的菜放茶几上——几根蔫萝卜,一小挂腌肉。
“再给点钱行不……肉钱不够,人家等着……”
话没完,醉汉猛地暴起:“败家玩意儿!没钱买什么肉!”
女人吓得浑身一抖。
许湜气得撸袖子要冲,被桑榆死死拉住。
“我们打不过,叫大人吧!”
刚出门,身后辱骂更刺耳:“贱货!再乱花钱打断你的腿!”
桑榆一分神,许湜已扭头冲回去,整个人像树袋熊似的死死扒住男人大腿。
女人缩在地上,被桑榆搀起来。
“还好吗?”
抬头对上那双眼睛的刹那,桑榆想起了妈妈。
同样灰败,像一潭死水。
“许湜!”桑榆冲过去扯男人扬起的胳膊。
混乱中,兜里的小狗钥匙扣掉了出来,被扯开线,棉花冒了出来。
那是陈佑李送的,此刻孤零零躺在狼藉里。
门口响起急促的狗吠。
两只小黄狗冲进来,一只冲着男人狂吠,另一只叼起地上的玩偶,转身就跑。
男人跳脚大骂:“小杂种管闲事!老子今天……”
砰!
人影一闪,醉汉被狠狠撞飞出去。
货架上的泡面、火腿肠噼里啪啦砸下,混着杀猪般的嚎叫。
穿警服的年轻男警单膝压在他背上,反扣住他手腕。
桑榆呆立原地,嘴巴张成O型。
许湜两眼放光:“酷毙了!”
“打老婆?”男警摇头,“最看不起你这种窝里横的孬种。”
男人酒醒大半,额头贴地挣扎:“误会!都是闹着玩……”
“闹着玩?”
门口不知何时立着位女警察,黑色长款风衣下摆猎猎扬起,露出笔直的长腿。
桑榆看着她,莫名眼熟。
沈韫察觉到目光,挑眉:“吓着了?”
桑榆慌忙摇头。
许湜凑到男警跟前,直勾勾盯着枪套:“哥!你们出勤都带枪?让我摸摸呗!”
他搓着手,满脸兴奋。
男警乐了:“哟,胆儿挺肥?”
“我超想当警察的!”许湜叉腰,“抓坏人多过瘾!这□□能打多远?”
“行家啊!”男警利落扣上手铐,拍拍他肩,“好好读书,考上警校,别说摸,拆了重组都行!”
“汪!汪!”小狗回来了,陈佑李气喘吁吁跟在后面。
“你们没事吧?”
“没事。”
沈韫一挥手,示意同事把人带走。
男人骂骂咧咧。
“要不是穿着这身皮,早干你了!”男警推搡着他。
许湜突然往前一步,眼神锃亮:“我们没穿啊。”
“……”
未觉三秋尽,时序已初冬。
南方无雪,只有偶尔飘落的冷雨丝。
天晴时,街道公园里,五颜六色的叶子仍挂在枝头,让人分不清是哪个季节。
李京纾和陈谨辞踏着十一月最后的黄昏,回来了。
干杯!
小孩们满足地喝着汽水,剩下四位大人整了点小酒。
这是一场接风宴。
许从唯率先举杯:“难得聚齐,吃好喝好!”
红汤翻滚,蘸料齐备,肥牛毛肚堆成小山,一台老电视从二楼搬下,架在小板凳上,播着《还珠格格》。
火锅热气袅袅,被门口冷风吹散。
大人不谈天高海阔,只讲细水长流之乐。
街上有人提前放起烟花,噼啪作响。
陈谨辞抿了口白酒,碗里多了李京纾夹来的菜,两人相视一笑。
“再碰一个!庆祝咱们认识这么多年!”蔡女士举杯。
砰!
“我干了,你们随意!”
酒气上头,在大人的世界平添了一丝伤感,小孩们仍守着电视机乐呵呵。
蔡女士拉李京纾进了厨房,留两个男人独处。
许从唯叹了口酒气:“这回待多久?”
“明天下午就得走,这回是出差正好顺路。”
许从唯无奈:“干别的我非骂你领导,偏偏是这行……”
陈谨辞低头笑了。
“老陈,这么多年……后悔过吗?”
“当然。”他捏着酒杯,望向门外宁和的冬夜,“每次看到这场面,都后悔,因为里头没我。”
“可也因为这样的画面,”他顿了顿,“我还想继续走下去。”
许从唯笑:“你啊……”
“我也要喝!”许湜闪现。
他们给小男生倒了小半杯:“来,一起。”
“陈绥呢?叫过来,咱四个走一个!”许从唯微醺。
“他找京纾阿姨去啦!”
后厨里,李京纾见儿子进来:“怎么不看电视了?”
陈佑李声音清亮:“以前这种时候,你总捂我眼睛,说小孩要回避。”
“所以我来回避一下。”
李京纾轻笑出声。
陈佑李递给她一串茉莉花手链。
“真好看。”她立刻戴上。
“家里那盆茉莉谢了,这是最后一点做的。”小男生说。
李京纾歉然:“是我回来太晚。”
小男生却笑了:“你们大人真容易伤感,花谢了明年还会开呀,我们虽然没有见面,可一直想着对方,所以没什么好难过的。”
小男生说完又走了出去:“我猜爸爸一会儿会进来,到时候肯定又有那个画面,小孩子回避一下咯。”
电视关了。
桑榆腕上挂着茉莉手链,小心拉下袖口藏好。
她站在门口回望,如同站在梦与现实的交界。
她该走了,无人察觉这温馨中的离场。
直到陈佑李再次出现。
“走吧,送你回家。”
第二天,陈谨辞用仅剩的半天,带母子俩去了游乐场。
桑榆抱着快递进店,听见后厨争执:
“水冰死了!我才不洗!”
“小声点!你妈楼上睡觉呢!”
“反正不洗,拿纸擦擦得了!”
“嘿!说好石头剪刀布谁输谁洗,玩不起啊?”
“略略略……”许湜做着鬼脸溜出来,差点撞上桑榆,“我靠!哪来的快递?”
“信友寄的。”
许湜嘟囔:“还真聊这么熟了?”
桑榆笑笑,把快递放桌上拆开。
信上写:
【爸爸赶集买了土蜂蜜,记得你说有个朋友爱吃甜的,寄些给你们。】
桑榆举起蜂蜜罐喊:“许叔叔!晚上想吃蜂蜜鸡翅!”
碗刚放进橱柜,许从唯笑着过来:“行啊!正好我也解解馋。”
“什么解馋?又有好吃的?”许湜凑过来。
许从唯瞪眼:“碗都不洗!没你的份!”
许湜讪笑:“洗!这就洗!”
“晚啦。”桑榆指指空水槽。
“啊我的好爸爸~要不,我给你唱首歌?”
“少来这套!”
许湜不管,扯开嗓子唱:“爸爸爸爸爸爸爸爸,亲爱的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慈祥的爸爸~他满口没颗牙,满头白头发~整天嘻嘻哈哈,活像洋娃娃~”
“再唱拿胶带封嘴!”
许湜立马闭嘴:“看!我多听话!能吃了不?”
许从唯微笑:“不能。”
许湜跺脚:“那把我刚唱的歌还我!”
桑榆:“咳……叔叔,他意思是让您叫他……”
“我靠!你挑拨离间!纯属巧合!误会!”许湜咬牙切齿。
许从唯:“想吃也行,按最原始的法子。”
“啥法子?”
“以物易物,桑榆用蜂蜜换了鸡翅,你也拿样东西换。”
半小时后。
河边。
俩小孩顶着寒风。
桑榆走得冒汗,冷风一吹直打喷嚏:“你非得钓什么鱼啊?”
许湜把桶一墩,支开折叠椅,装好浮漂鱼饵,鱼线划出漂亮弧线,打破水面平静。
“这你就不懂了,”许湜撇嘴,“我爸以前可爱钓鱼了,天天能钓一大桶。有回我偷偷跟去,好家伙,他一条没钓着!菜市场买的!”
桑榆“噗嗤”笑出声:“后来呢?”
“后来我妈一直蒙在鼓里,看钓那么多也吃不完,就说干脆开个店吧。”
“你家店这么来的?”
“不然呢?”许湜翻个白眼,“刚开业那会儿,生意超级好,都说好吃得上瘾。我妈吓坏了,怀疑我爸偷偷加了料。一查手机,真有个可疑联系人,天天发啥‘某街某号,几点几分,交易多少’……我妈直接大义灭亲把他举报了!”
桑榆爆笑:“那你还敢钓?”
“必须的!谁让他不给我吃鸡翅,我偏要臊臊他!”
桑榆:“要是……你也钓不上来呢?”
“切!等着瞧!”
一小时过去。
桑榆望着纹丝不动的水面:“下午菜市场早点去,鱼新鲜。”
“你!”许湜扭过头,“边儿去!别烦我。”
桑榆吐吐舌头,“不等啦,我看鸡翅去。”
寒风刮得更紧了,桑榆缩着脖子跑远,留下许湜一个人对着纹丝不动的水面较劲。
“哼,等着瞧小爷满载而归!”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西斜。
许湜冻得手指发麻,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脑子里全是香喷喷的蜂蜜鸡翅。
他烦躁地动动脚,心里盘算着:再等十分钟,就十分钟!钓不到就……就去菜市场!反正不能空手回去!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旁边传来细微的喵喵叫。
许湜警惕地扭头,只见一只橘黄色的大胖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蹲在了离他几步远的河岸边。
那猫浑身毛色油亮,一看伙食就不错。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许湜被它看得浑身不自在。
那猫的眼神……怎么说呢?不像期待,倒像是……看戏?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说:“哟,还在钓呢?钓到啥了?空气吗?”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钓鱼啊?”
橘猫不为所动,甚至慢条斯理地抬起一只前爪,舔了舔毛茸茸的肉垫。
“嘿!你这肥猫!什么意思?看不起小爷是吧?”他指着水面,“有本事你下去抓一条给我看看!光蹲那儿耍嘴皮子算什么好汉……好猫!”
橘猫懒洋洋地“喵”了一声:“愚蠢的人类。”
手里的鱼竿猛地一沉!
一股巨大的拉力瞬间传来,鱼线绷得笔直,竿尖被狠狠拽向水面!
“哎哟我去!”许湜又惊又喜,差点被拖个趔趄。
他屏住呼吸,慢慢将鱼线往回收。
哗啦一声水响!
一条金灿灿、肥硕无比的大黄鱼被提出了水面!
“看见没?肥猫!小爷钓到了!”
橘猫仰着头,对着桶里的大黄鱼“喵呜~喵呜~”地叫着,声音又软又急,完全没了刚才的傲慢,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渴望,粉嫩的舌头还时不时舔舔嘴唇。
那模样,分明是饿极了,馋坏了。
“啧!”
许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蹲下身,“喂,肥猫,这可是我钓了一下午,准备拿去换鸡翅的……”
橘猫仿佛听懂了他的犹豫,叫得更委屈了,还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许湜盯着猫看了几秒,又看看桶里的大鱼,最终长长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嘟囔:“算了算了!谁让我心软呢!便宜你了!你这家伙,刚才还笑话我,现在倒知道卖惨了?下次见到我客气点知道不?”
他伸手从桶里抓起那条还在扑腾的大黄鱼。
橘猫立刻兴奋地“喵”了一声,尾巴竖得像根天线。
“喏!吃去吧!撑死你个大肥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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