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
许湜抱着个白米饭大碗,吭哧吭哧地扒饭。
桑榆和陈佑李偷偷夹给他的鸡翅,小男生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作祟,颇有骨气严词拒绝了。
蔡女士和许从唯看得好笑,把鸡翅往前推了推:“吃吧吃吧,下次补给我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许湜当即开口:“我这个人向来言行一致。”
许从唯乐了,真拿他没办法,想了想说:“那你早上说要吃的是什么?”
“蜂蜜鸡翅啊。”
“哦……那可不一样,我这个是鸡翅蜂蜜,这俩不是一道菜,可以吃。”许从唯说。
许湜虽说心里是妥协了,但面子上过不去啊,犹犹豫豫还是没动筷子。
这时陈佑李夹起一个鸡翅抵到许湜嘴上,然后放到他碗里:“碰你嘴了,不要放回来了。”
桑榆把这件事写到了信里,故事就叫:六个鸡翅。
问就是许湜最后吃了六个。
剩下的蜂蜜被用来做了蜂蜜撞奶。
挖一勺撞奶送进嘴里,最先感受到是蜂蜜的甜润与奶液的丝滑在舌尖轻轻碰撞,而后是牛奶的醇厚温柔地包裹,既不抢味又相得益彰。
桑榆忽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还因荨麻疹忌口,不敢碰这些东西。
“想什么呢?”许湜含着塑料勺含糊不清地问。
“我在琢磨回礼的事。”桑榆随口搪塞。
陈佑李慢条斯理:“我们一起回礼吧,毕竟蜂蜜大家都尝了。”
男生温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立刻恢复元气,挑眉笑道:“那陈同学有何高见?”
陈佑李托腮沉思:“那位笔友提过喜欢什么吗?”
桑榆开始仔细回忆。
【我喜欢听歌,沉默,发呆,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
“有了!”她兴奋地打了个响指。
当天放学后,桑榆咬咬牙掏出积攒的50元零花钱,在文具店买下那个让那个年代小学生眼馋的银色MP3。
“不是说好一起准备吗?”许湜举着刚买的辣条冲过来,“现在我们干什么?”
桑榆狡黠一笑:“我出钱,你们出力。”
“唱歌?!”许湜差点被辣条呛到,“我五音不全啊!到时候把人家对你的好印象全毁了!”
“你不觉得这样很酷吗?”桑榆晃着MP3,“可以让对方听到我们的声音。”
许湜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行吧。”
两人齐刷刷看向一旁安静的陈佑李。
“我同意。”
窗外寒风呼啸,而屋内,许湜跑调的歌声倔强地响起:“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第七次破音后,桑榆和陈佑李同时抬手:“停!”
“都第七遍了!我天生跑调能怎么办?”许湜抗议。
桑榆转着MP3若有所思:“其实你声音挺清亮的…要是有伴奏会不会好点?”
话毕,她和许湜默契地转头看向陈佑李。
陈佑李的卧室单调整洁。
进门左侧,一张单人床靠墙放置,上下床的位置摆了一块大大的地毯,书桌靠窗,窗台上有一盆凋谢的茉莉花。
正对床,是一架亮堂的钢琴。
桑榆站在门口往里探脑袋。
“进来啊,愣着干嘛。”许湜朝她喊。
桑榆:“……”
“男女有别。”
许湜吐槽:“封建。”
陈佑李:“你该不会是想当逃兵吧?”
许湜被他带偏:“不可以哦!说好的一起!你要是不参与,我就……我就告诉我爸,你和陈绥偷喝他的梅子酒。”
陈佑李:?
最后,桑榆还是走进了这间卧室,不过是为了制裁许湜。
两个人闹累了,许湜四仰八叉地躺在陈佑李床上。
床的主人倒不是很在意,此刻正翻着一本乐谱。
桑榆打了个哈欠,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小男生顿了下,抬起头问她:“你坐这是要和我一起弹吗?”
桑榆一愣:“那我坐哪?”
“书桌那儿也有椅子。”陈佑李说。
桑榆两眼汪汪:“我们一定要隔那么远吗?”
小男生低笑:“既然坐这,那就跟我一起弹吧。”
“这是规定吗?”桑榆打趣。
小男生又笑了:“不是,这是邀请。”
“这是邀请~”许湜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桑榆:“不许插嘴!”
“嘿!我说你……”
小男生和小女生又拌起嘴来。
陈佑李摊开《歌声与微笑》那一页乐谱,将琴音融合进去。
约莫过去半个小时。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陈佑李叫停两人。
桑榆吵得口干舌燥,对陈佑李说:“既然你刚刚诚心诚意地邀请我,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我和你一起弹。”
说完,她转头冲许湜做了个鬼脸:“你一个人独唱吧。”
许湜怒:“不行!我抗议!我不唱了!”
陈佑李笑盈盈的:“别呀,没有你这歌都没有灵魂了。”
听到这话,许湜嘴巴撅得老高,清了清嗓:“行吧,独唱就独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人间百灵鸟。”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
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
请把你的微笑留下
明天明天这歌声
飞遍海角天涯飞遍海角天涯
明天明天这微笑
将是遍野春花将是遍野春花——”
桑榆不会弹钢琴,不过并不重要,陈佑李告诉她随意按就好了,给那位小信友一首独一无二的《歌声与微笑》。
这首歌似乎有某种魔力,结束的那一刻,三个人的心情意外很平和。
窗外疾风作响,天明明还是湛蓝色的,却没有什么光亮照下来,因此显得有些阴冷。
但这座小房子把他们仨保护得很好。
桑榆望着窗台那盆茉莉花,感觉它孤零零的,忽然说:“花谢了。”
“没有常开不败的花,明年开春一起来看结的第一个花苞,寓意着永远不分离。”陈佑李走过来。
“茉莉,莫离。”
小朋友的消极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在得知许叔叔又泡好了一坛梅子酒。
以防许湜告密,桑榆和陈佑李先发制人,偷偷给许湜打来一杯,忽悠他喝下去。
许湜没抵住诱惑,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小孩子对酒,总是有某种莫名其妙的心理。
——
月色当空,气温降到已经不能用冷来形容。巷子里不会再出现成群结队,摇着尾巴嬉戏蹦跳的小狗。
冷掉的饭菜被送进微波炉里,按钮转动指到“0”。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寂静。
李京纾正坐在桌前专注地敲着键盘,听到声音下意识地回应:“请进。”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才缓缓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礼貌地说道:“您好,请问哪里不舒服……”
扭头一看,发现是在家里,小男生端着饭菜站在门口。
李京纾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我真是糊涂了。”
“回到家这么久,饭也忘了吃,一直待在卧室,是在忙很重要的东西吧?”小男生问。
李京纾解释说:“医院到了冬季就是高峰期,所以要处理的事情会比较多。”
“真的是这样吗?”
李京纾合上电脑,“后天我休假,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小男生摇摇头,没由来的问了一句:“庆泽冬天会下雪吗?”
“会啊,雪下得可大了,脚踩进去差不多能没到小腿呢。”
李京纾有些好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是想看雪吗?”
“嗯。”
“那等放寒假,我们去庆泽玩两天怎么样?”
陈佑李目光一转,又追问:“那庆泽什么时候下初雪呢?”
“初雪啊……”李京纾努力回忆着,“应该再过两个星期差不多就会下了。”
陈佑李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认真地说:“那我们去看初雪吧。”
“看初雪?”
刹那间,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怎么突然想去庆泽了呢?”
陈佑李坦诚地说:“因为有个人告诉我,你的机会在那里。”
李京纾怔住。
小男生低了下头,复又抬起:“前天你出门,把手机放在家里,中途响了两三次,我担心有要紧事找你,就接了。”
李京纾听着小男生平静地转述那段话。
“我是京纾入院以来的首位带教老师。
京纾在最近的进修选拔考试中,初试和复试均顺利通过,并且两门都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她选择了放弃这个宝贵的进修资格。
我理解她内心的矛盾,但我仍然希望她能重新审视这次机会的重要性,看看是否有可能找到克服的办法。
这次进修对她未来的职业生涯意义深远,我一路见证着她的成长,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我欣赏她的才华,她确实是难得的后起之秀。
正因如此,我更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最后一点绵薄之力,把她指引向更广阔的天地。”
话落,小男生目光清澈地看着她:“我觉得那位老爷爷说的很对,他说,有时候,我们面临的障碍看似不可逾越,但通过沟通与努力,往往会找到解决之道。”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只剩下窗外细微的风声。
“可是庆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李京纾声音非常轻柔。
“很远?”
“对,后期可能还要面临出国。”
陈佑李似乎怔住了,低下头开始认真思考。
李京纾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说:“不用替我觉得遗憾,妈妈会有自己的打算。”
她试图用“打算”这个词,把一切都归结于一个成熟、自主的决定,仿佛那只是一个简单的、无需深究的选择。
“是因为我,所以牺牲你的机会吗?”
陈佑李非常清晰。
他摇了摇头,带着超出年龄的坚定:“你不希望我为难,对吗?我也一样,既然到了两难的地步,与其主动放弃,不如好好把握机会,参加接下来的面试,无论结果是什么,那才是我们要遵循的命运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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