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老旧的院墙时,桑榆顿住:“听!”
一阵微弱的“喵喵”声,细细的,带着点惊慌,从墙头传来。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正颤巍巍地缩在布满尖锐碎玻璃的墙头边缘,进退维谷,瑟瑟发抖。
陈佑李打量了一下周围,放下书包,动作又轻又快,避开那些危险的玻璃碴,小心地伸长手臂。
小奶猫惊恐地弓起背,发出哈气声。
“别怕。”
男生指尖试探性地靠近,然后对着小猫低低地哼了起来:“喵~喵喵~喵~喵喵喵~……”
桑榆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终于,趁小猫一个分神,他稳稳地托住了毛茸茸的身体。
“别怕,没事了……”桑榆凑近,声音放得又软又柔。
两个人把猫带回了节孝巷,给了张奶奶。
“哎哟喂!这是哪来的小宝贝呀?快进来快进来!”
她家的大黄狗也好奇地凑过来,友好地摇着尾巴。
张奶奶找来个小纸箱,铺上旧毛巾。
小东西到了新环境,又有些不安,在纸箱里转着圈叫唤。
它却怯怯地伸出小爪子,勾住了陈佑李的裤腿。
陈佑李抱着猫,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两人挨得很近。
桑榆的注意力全在小毛球上,带着点小期待。
陈佑李微微侧过身,低眉顺眼地看着她:“我们离近一点试试?”
小小的脑袋好奇地探出来,湿漉漉的鼻子朝她的方向嗅了嗅。
犹豫了几秒,小家伙竟然真的开始笨拙地在他怀里移动。
小爪子试探性地踩着他的手臂,一点点、一点点地,就这么从陈佑李的臂弯里,爬到了她并拢的膝盖上!
桑榆不敢动。
小猫喉咙“呼噜呼噜”叫着。
桑榆问:“它喉咙不舒服吗?怎么一直这样响?”
“不是不舒服,这是它觉得舒服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表示它现在很放松,很喜欢你。”
“那它这样一直蹭……是身上有跳蚤吗?”
“不是跳蚤,这是猫咪表达亲昵和标记气味的一种方式,它在用脸颊蹭你,把它腺体的气味留在你身上,是在跟你撒娇呢。”
“哦~”
张奶奶弯腰拍了拍旁边的大黄狗,“你有小伴儿啦!”
那天之后,关于“喜欢”的话题,他们默契地没有再提起。
中考近在眼前,少年青涩的心动,暂时停在了这个风和日暖的傍晚。
桑榆仍希望对方再仔细斟酌。
是少年真真切切的心动,还是青春悸动的错觉,不必急着下结论。
而陈佑李遵循着她的意愿,用一整个漫长的青春期,只为了一个绝不草率的答案。
——
桑榆回家越来越晚。
她已经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坦然,反正都这样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被说几句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只觉得累,只想快点躺下。
周六,3月22日。
阳光正好,桑榆和陈佑李约好了一起去医院看许湜。
陈佑李最近几乎每天都来给许湜补习功课,对病房熟门熟路。
推门进去时,许湜正半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认真,精神头看着确实比刚住院时好了不少,虽然病号服穿在身上还是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哟,稀客驾到。”
许湜抬眼看见桑榆,习惯性地贫了一句,但眼底的笑意是藏不住的。
“少贫。”
桑榆把手里拎着的一袋水果放下,目光落在他手里的书上,封面色彩鲜艳,画着个小女孩,书名赫然是《窗边的小豆豆》。
她有点惊奇:“你居然看这个?”
许湜合上书,晃了晃:“怎么,不行啊?别人推荐的,正好解闷儿。”
桑榆拿起书翻了翻,很快被巴学园的描述吸引。
“看完还我。”
“马上就考试了,你不督促我好好学习就算了,还公然诱惑我。”
许湜坏笑:“谁让我们是最佳损友嘛。”
正说笑着,病房门被推开,蔡玲芳和许从唯走了进来。
蔡玲芳拎着个不小的生日蛋糕,包装得很精美。
许从唯则提着一个保温桶和一个大食盒,饭菜的香气勾得人食指大动。
“给,在医院门口那个小庙里求的平安符,保平安的。”
许从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红色锦囊,递给许湜。
蔡玲芳嗔怪道:“信这个干嘛呀?医生都说了恢复得很好,搞这些迷信。”
“求个心安,图个吉利,又不费事。”
许湜接过来就拴在脖子上,表示自己非常喜欢。
蔡玲芳拿他俩没办法。
“来来来,过生日咯。”
她插上代表年龄的蜡烛,点亮。
小小的火苗跳跃着,四个人围在床边,拍着手,虽然有点走调但无比真诚地唱起了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许湜很认真地许了个长长的愿,然后深吸一口气,一吹。
火苗顽强地摇曳了几下,大部分都熄灭了,但偏偏有一根蜡烛顶端的小火苗,颤巍巍地又亮了起来,不肯屈服。
“儿子,你这肺活量可不行啊,看来还得在医院多养养。”
桑榆好奇:“许什么愿了呀?这么难实现?”
许湜脸不红心不跳,随口一扯:“许我长命百岁行不行?这愿望太大,吹不灭很正常”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凑过去,轻轻一吹,最后一缕小火苗熄灭。
“行行行,长命百岁好!”
蔡玲芳笑着,拿起塑料刀,“来来来,切蛋糕了!长命百岁的寿星公,吃块大的!”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窗外的灯火次第亮起。
“好啦,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吧。”
蔡玲芳开始收拾东西,许从唯也帮着整理。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桑榆和陈佑李。
许湜靠在床头,脸上那点强撑的笑意淡了下去,嘴角微微抿着,透出几分掩不住的落寞和无聊。
陈佑李一直留意着他:“想下楼走走吗?”
许湜眼前一亮:“想!”
桑榆看着他们俩“密谋”,有点担心:“能行吗?你走得动吗?被护士或者小蔡阿姨知道……”
“行!怎么不行!”
许湜说着就要掀被子下床,动作有点急,身体晃了一下,陈佑李立刻伸手扶住他一边胳膊。
“就一会儿!很快回来!”许湜看向桑榆,眼神恳切,“搭把手呗?”
桑榆在帮与不帮之间反复横跳,最终妥协。
三人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护士站,溜进电梯。
当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时,许湜深深吸了一大口。
“爽!!!”
夜晚的医院小花园很安静,他们慢慢走到一处小儿童乐园,有滑梯和秋千。
“我要玩那个!”
陈佑李和桑榆把他小心地扶到秋千上坐好。
桑榆站在后面,轻轻推着他。
一开始,许湜荡得很低,但他很不情愿。
“用力点!再高点!”
桑榆加大了点力气。
秋千渐渐荡高,夜风拂过脸颊和发梢。
他们大笑着,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玩腻了秋千,许湜要下来走走。
陈佑李和桑榆继续一左一右扶着他。
走了几步,许湜大概是觉得被两人架着有点丢人,忽然把胳膊架在桑榆脑袋上。
“喂!许湜!”
桑榆猝不及防,脑袋被他压得一沉,气得想甩开他。
许湜笑得一脸欠揍,“你看你,矮点也有矮点的用处嘛!”
陈佑李在旁边看着两个人耍宝,忍不住低笑出声,手上却稳稳地扶着许湜,防止他真摔了。
闹了一会儿,许湜终于放过桑榆的脑袋,他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墨蓝色的夜空,几颗疏星闪烁。
他双手拢在嘴边,对着天空大喊:“小爷我还没活够呢!”
少年的倔强和不甘,在夜色中回荡。
桑榆站在他身后,沉默地听着,一股强烈的酸涩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发热。
她迅速低下头,借着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飞快地用手指抹了下眼角。
他不该这样的。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带着尖锐的疼痛。
他不该被困在病房里,不该忍受病痛,不该需要对着夜空证明自己还能活。
老天真坏!凭什么是他?
“我以后还要轰轰烈烈地谈恋爱!”
“我要去初霁镇!爬清山!看合欢海!”
“我还要学吉他!唱小情歌!”
请上天见证一切奇迹的发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