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江祈收下情书，蒋夏夏激动得一宿没睡，第二天顶着俩熊猫眼来了。
“看我这丸子头，扎了好久呢，完美吧？”她转着脑袋问。
“圆润饱满，”桑榆打了个响指，“满分！”
蒋夏夏眼睛亮晶晶的：“虽然他还不知道我是谁，但收了信，感觉离他近了一大截！”
她说着，突然看向桑榆，连连摇头：“对比之下，你和陈哥真是急死个人。”
“急什么？”
“一点实质性进展都没有啊！”
桑榆把笔往耳朵上一夹：“这又不是KPI，还得赶进度？”
“也是。”
蒋夏夏坏笑，“你俩都板上钉钉了，确实不用急。”
桑榆惊恐：“喂！别乱说！”
“谁乱说了，明明就……”
话音未落，门口突然出现个同学，表情严肃：“桑榆，廖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桑榆心里咯噔一下，边走边想：最近没招惹她啊？还算和平吧？
推开门，廖淑坐着，刘俊像根桩子似的杵在旁边。
搞什么鬼？
桑榆压下疑惑：“老师，您找我？”
廖淑眼皮都没抬，仿佛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刘俊板着脸，居高临下：“自己想想，昨天干了什么好事？”
轮得到你说话？桑榆腹诽。
“难道是因为我逃了心理讲座？”她试探着问。
廖淑脸一沉：“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给男生送情书了？”
“啊？”桑榆一愣，随即立刻明白是刘俊告的状。
“我没有，老师。”她语气平静。
“还狡辩！”廖淑一拍桌子，“有同学亲眼看见了！”
“那就请他拿出证据来，”桑榆直视刘俊，“或者说说，在哪儿看见的？什么时候？我跟对方说了什么？对方怎么回的？情书长什么样？说不出来，就是污蔑。”
“牙尖嘴利！”刘俊骂道。
门外偷听的蒋夏夏惊出一身冷汗，慌慌张张跑到一班门口，又不敢找江祈。
怎么办？朋友需要帮忙！
正急得团团转，陈佑李走了出来。
“陈哥！”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把原委说了。
办公室里，桑榆始终重复：“口说无凭。”
廖淑被她这态度彻底激怒：“小姑娘家家的！一点不知道自重！”
“我真没送……”
“桑榆！马上中考了，心思不放在学习上，整天想些情情爱爱！”廖淑气得扶额。
桑榆懒得再辩。
刘俊脸上虽没表情，却俨然一副胜利者姿态。
这时，门被敲响，江祈走了进来。
桑榆的心猛地一沉。
“老师，就是他，桑榆昨天送情书的就是他。”刘俊指着江祈。
时常霸榜年级第一的学神江祈，廖淑自然认识：“江祈，老师问你点事。”
江祈神色平静，似乎早有准备。
门外，陈佑李靠着冰凉的墙壁，双手插兜。
“这个女生你认识吗？”廖淑指着桑榆。
江祈点头。
“她昨天是不是给了你一封情书？跟老师说实话。”
江祈面容沉静：“是给过我东西，但不是情书。”
刘俊一愣，廖淑眯起眼：“那是什么？”
男生掏出一个小册子放下：“单词本。”
廖淑翻看，确实是。
“不可能！”刘俊死死盯着他们，“我昨天看见的不是这个！”
江祈平和地看向他：“这位同学，东西是给我的，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桑榆惊讶，没想到一贯安静的学霸，竟也有这样一面。
刘俊瞬间哑火。
桑榆不想纠缠：“老师，没事我回去上课了。”
走到门口，刘俊不甘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喜欢一班那个陈佑李吧？天天跟他混在一起。”
有完没完？
桑榆烦透了，真想骂回去摔门走人。
但这样做，是对陈佑李不尊重。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竟漾开一个轻松的笑意。
“对，我喜欢的是陈佑李，这下你们都清楚了，以后就别再拿这事做文章了。”
她目光扫过刘俊，带着点怜悯，“挺没意思的，真的。”
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
她拉开门，阳光倾泻而下,走廊一片金黄。
桑榆有刹那思绪的恍惚，眼前是少年披着暖烘烘绒光的身影。
他原本目光清醒,在门打开瞬间,却也愕然了一小会儿。
八中校外小卖铺。
桑榆独自站在公用电话旁，拨了个号码。
响了两声，接通了。
“谁呀？”
“我。”她声音闷闷的。
蔡玲芳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
“没……许湜最近好吗？”
“好着呢，快出院了，你是不是有话跟他说？”
“嗯。”
电话那头很快换了人。
“想爹了？”
“……”
“找爹啥事儿？”
桑榆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了。
“我跟你说件事……你听了估计得吓一跳。”
“你吃屎了？”
桑榆第三次噎住。
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开口：“今天刘俊找茬，问我是不是喜欢陈绥……我说是……结果被他听见了。”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两秒——显然，许湜惊得说不出话了。
桑榆欲哭无泪：“放学后他什么也没说，就让我等他一会儿……然后人就不见了，我觉得完了……”
许湜的声音充满困惑：“你俩搞什么飞机？陈绥不是一直喜欢你吗？不然出国后干嘛还一直给你寄信？”
“不过也无所谓了。”桑榆自顾自地说下去，完全没听进他的话，“喜欢就是喜欢，总不能藏一辈子，说出来其实挺轻松的，真的，我一点都不慌，特别平静……”
她握着电话，视线却忍不住一次次瞟向街对面，可惜男生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不知何时，她又扭头去看，车辆从路中间驶过，树上的叶子掉了两片，夕阳也很美，男生捧着花束向她走来。
电话里安静下去，她没有说话。
而许湜懵了好久，才开口：“陈绥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陈佑李走到她面前，少年高了一个头，却是低眉顺眼的样子。
“我喜欢你。”
她愣住，眼睛都忘了眨。
“你、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我说陈绥喜欢你。”
“我喜欢你。”陈佑李重复。
两道声音一同出来，在桑榆耳边来回交替。
“我喜欢你，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恋爱情绪的喜欢。”
男生低头望着花束，声音如春风化雨：“抱歉，去得有点晚，粉玫瑰在打折，本来想换别的，可别的花语总觉得差了点意思，最后还是选了粉玫瑰，不是故意买打折花的。”
桑榆张大嘴巴。
这……这也太认真了吧！
傍晚六点五十，公园长椅。
两人并排坐着，舔着快化掉的冰淇淋，试图给滚烫的脑子降降温。
晚饭后的公园很热闹，散步的夫妻，追逐打闹的小孩，还有悠闲遛狗的人。
这份烟火气让人慢慢平静下来。
陈佑李吃完了，扭头看她。
桑榆有点慌，捏着冰淇淋棍不知所措。
“我去丢垃圾。”他说。
“哦。”
桑榆赶紧把手里攥出汗的塑料壳递给他。
看他走开，她才悄悄松了口气，目光落在旁边那捧粉玫瑰上。
真的很漂亮，不是那种张扬的艳丽，而是他们这个年纪喜欢的清新可爱。
陈佑李回来坐下，桑榆的视线又落回自己膝盖上。
“抱歉。”他在安静中开口，“是不是……太突然了？”
“没有！”桑榆连忙摆手，又放下。
“所以……你是真的喜欢我？”她小声问。
“嗯。”
晚风轻轻吹，有些话，需要慢慢说。
她深吸一口气：“我想……我应该更坦诚一点。”
矢车菊色的天空下，少年少女的目光交汇，带着小心翼翼的真诚。
“陈绥，可能我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好。”
她的声音很平静，也很认真，“我喜欢你，所以只想让你看到好的地方，但其实我也有不那么好的地方。”
“我这个人吧，其实很利己主义，小学六年级，我和钟意成了同桌。一开始座位不是那样排的，是我主动找裴朝青换的。他和钟意有矛盾，但那不是我换座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那时的我，太孤单了。”她晃着腿，说出来反而轻松了些。
“我太想要一个朋友了，所以选了同样没什么存在感的钟意。我很胆小，除了他，不知道还能找谁。后来我们真的成了好朋友，真心对真心，但不可否认，我最初接近他确实带着目的，我在利用他。”
陈佑李轻轻打断她：“不是利用，是需要。”
“你那时需要他，同样，他也需要你，你会觉得钟意在利用你吗？”
桑榆一愣，好像明白了什么。
“还有，我其实挺爱逃避问题的。”她继续说，“就像之前，你和许湜做了那么多，我却只想躲开。”
男生摇头：“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直面，而你，也只是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选择了让自己轻松点的解决方式，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桑榆：“而且我挺冷漠的，大多数时候只关心自己。”
陈佑李：“这是人保护自己的本能，不用为这个苛责自己。”
桑榆渐渐败下阵来。
“我还没有人情味。”她嘀咕，“小猫小狗都喜欢亲近那些温柔的人，见了我都绕道走……”
陈佑李近乎无奈地笑了：“那就主动去摸摸它们，它们绝不会拒绝你。”
“陈绥，你这个人，好神奇。”
“是吗？”
“跟你在一起，好像就会被好运眷顾。”
如果你没有出现，谁能来抚平我的伤痛。
“你或许认为，认识陈绥，是命运的垂青，然而你尚未发觉，成为桑榆，是更难能可贵的追寻。”
陈佑李的声音很轻，也因此显得愈加温柔。
夕阳把影子拉得长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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