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富丽堂皇,小学生们一边欣赏,一边哇哇哇地惊叹。
陈佑李带上小蜜蜂扩音器。
许湜双手背过头,嬉皮笑脸地说:“看好了,轮到绥哥表演了。”
没错,陈佑李的任务就是——博物馆小小讲解员。
班主任组织小朋友们围了半圈,陈佑李站在中间,嘴边别着麦克风,侧身对着橱窗里的陈设物,丝毫不怯场地讲解起来。
桑榆心里佩服。
那些或枯燥或晦涩的知识,骤然变得风趣横生,也吸引来了很多游客。
小男生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却依旧游刃有余。
桑榆被拥挤的人群推了一下,转过身却意外地发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那两人并没有挤进来,只是安静地站在人群的最外围,亲密地挽着胳膊,视线温柔而专注地落在中央的小男孩身上,嘴角带着欣慰的笑意。
桑榆微微一怔。
就在这时,清晰的讲解声停了下来,人群也松动了一些。
她回头,发现讲解已经结束了。
围观的人群带着满足的笑容渐渐散去。
看着那个低头认真整理设备的男孩,桑榆想开口叫他一声,话到了嘴边,又觉得有些突兀。
陈佑李把扩音器交还给班主任,抬起头,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撞进了他的视野。
桑榆也没料到会目睹这样的一幕。
眼前的小男生,先是傻乎乎地使劲揉了揉眼睛,像是怀疑自己眼花。
眨巴两下后,眼睛瞬间睁得圆溜溜的,瞳孔里写满了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爸爸?真的是爸爸!
陈佑李懵了。
不是在做梦?可妈妈怎么也在这里?他们还一起对着我笑。
他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转身就想往人群里钻。
可刚迈出一步,手臂就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拉住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利落地转过身,一头扎进了身后那个宽厚的怀抱里,紧紧地搂住了男人的腰。
在桑榆看来,这个拥抱似乎持续了很久很久。
被抱住的男人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稳稳地站着,宽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儿子的背,直到小男孩终于心满意足,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但小手还紧紧攥着爸爸的衣角。
“好了吗?”陈谨辞低头。
“嗯。”
“怎么看见爸爸就跑了?”陈谨辞笑着,大手揉了揉儿子柔软的头发。
“因为你说过,人多的时候,要假装不认识……”
小男生的声音闷闷的,从爸爸的衣服里传出来,带着一丝委屈。
陈谨辞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抱歉,爸爸回来,没有提前告诉你。”
陈佑李用力摇摇头,小脑袋蹭着爸爸的衣服。
“想不想爸爸?”
“想。”陈佑李抬起头,又认真地说,“妈妈也很想你,所以我觉得,你也应该抱抱她。”
陈谨辞直起身,与身旁的李京纾相视一笑,他自然地张开手臂,将妻子轻轻拥入怀中。
一家三口的身影在博物馆明亮的光线下,构成一幅温暖的剪影。
“太美好了!”许湜忍不住感叹。
“我都……我都快哭了……”钟意揉着有些发红的眼睛。
许湜立刻张开双臂:“来啊!兄弟!抱一个!”
钟意也毫不犹豫地迎上去,两个小男生像模像样地拥抱在一起,画面单纯又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瞬间冲淡了刚才的煽情。
桑榆看着这温馨又有点搞怪的一幕,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却嘀咕:刚才还挺感人的,这画风转得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等陈佑李重新回到同学们这边时,却只看到许湜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们呢?”陈佑李问。
“钟意找他妈妈拿便当去了,桑榆……”许湜耸耸肩,“她没带饭,一个人去外面找吃的了。”
陈佑李一愣:“啊?”
“本来我想陪她去的,”许湜摊手,一脸无奈,“可她问我带没带饭,我说带了,她就说算了,估计不想麻烦别人。”
“那我呢?”
“她没问,大概是以为你会和叔叔阿姨一起吃饭吧。不过嘛,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赌你肯定会把时间留给他们俩单独相处。我当时还劝桑榆等等你,她说不用,先溜了。”
“况且……”
陈佑李手里是一个丰盛的便当盒。
博物馆里严禁吃东西,一群人转移到了旁边的小公园。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仅有的几张石头小圆桌早就被占满了,剩下的孩子们就三三两两地坐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埋着头,吭哧吭哧地扒拉着自带的午饭。
陈佑李吃完自己的便当,才发现手边居然还有一个便当盒。
几个好奇的小脑袋立刻凑了过来。
盖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两层烤得金黄诱人的蛋挞,香气扑鼻。
“哇!是蛋挞!”
“好香啊!”
“太幸福了吧!还有饭后甜点!”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惊叹着,唯独许湜不为所动,不知从哪块草坪上拔了根草茎,叼在嘴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蛋挞铺了两层,一层六个。
陈佑李大方地分给周围一圈眼巴巴的同学,分完一圈,盒子里还剩下三个。
他拿起一个,转向许湜:“尝尝?”
许湜闭着眼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老夫就免了。”
旁边的邱子洛急忙停下:“许湜都不吃?不会有毒吧!”
“什么叫我都不吃?”许湜立刻睁眼反驳。
“那为什么不吃?”
邱子洛看着手里金灿灿、香喷喷的蛋挞,觉得实在没理由拒绝。
许湜被问得有点心虚,虚掩着嘴咳了两声:“因为……因为……”
陈佑李无奈地替他解围,语气平静:“其实也不一定是我妈妈做的,可能是我爸爸做的。”
“哦……”
邱子洛听出了弦外之音。
陈佑李的妈妈,厨艺似乎不太妙。
“欸欸欸!我可没那个意思啊!”许湜赶紧打断,试图挽回,“其实我是想说……我之前嘛,有幸领教过京纾阿姨的手艺了,这次机会难得,还是留给别人吧!”
信你个鬼!
这下邱子洛真的有点犹豫了,拿着蛋挞,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陈佑李淡定地从盒子里拿起一个蛋挞,大大地咬了一口:“我妈妈最厉害的本事是治病救人,不需要厨艺好。”
听他这么一说,许湜撅着嘴,忍不住笑了。
“对呀对呀,我们吃的是心意,又不是手艺!”钟意附和道。
分到蛋挞的小学生们也都笑了起来,叽叽喳喳地跟着点头。
许湜把嘴里的草茎一扔,朝陈佑李伸出手:“那我也要一个!”
刚才那点小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孩子们大口大口吃着香甜蛋挞,这就是他们表达钱哟的方式。
“唔!好吃欸!”邱子洛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陈佑李解释道:“是我爸爸做的,他喜欢在蛋挞底下偷偷放一层草莓酱,妈妈就不会,她坚定地认为蛋挞就该是纯正的味道。”
“你爸爸手艺真好!他最厉害的就是厨艺吗?”钟意好奇地问。
陈佑李摇摇头,目光望向四周在树荫下、草地上欢声笑语、埋头吃饭的同学人群,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开口。
“你有见过一种花吗?花蕾是小小的卵球形,有长长的梗,还没开的时候是低垂着的,萼片是绿色的,花一开,萼片就掉落了。”
钟意努力在脑子里搜索,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哎。”
陈佑李笑了笑,拿起便当盒,里面还静静躺着一个金黄的蛋挞。
“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让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
桑榆在一家小吃店里坐了下来。
这家店离博物馆有点远了,藏在一条深深的巷子里。
市中心的东西贵,这种犄角旮旯的小店会稍微便宜一点。
爸爸给了她三十块钱,其实完全够吃一顿像样的午饭,但她还是想尽量省下一点当零花钱。因为家里平时并没有“零花钱”或者“生活费”这个说法。
她这个年纪,除了学费、必要的餐费,基本没什么额外支出。
偶尔买点学习用品,才会找爸爸要几块钱。
店老板是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正忙忙碌碌地招呼着不多的几桌客人。
店面不大,墙上挂着一块有些年头的塑料牌,印着“小雨点欢迎你的光临”几个褪色的字,另一面墙上是手写的餐牌。
老奶奶收拾好上一桌客人留下的碗碟,给桑榆腾出了空位,和蔼地问:“小姑娘,想吃点啥?”
“蛋炒饭吧。”桑榆选了菜单上最便宜的一项。
她把一张十块钱递给老奶奶,找回了三块钱。
墙上没有挂钟,桑榆不知道具体时间了。她为了找便宜点的店,走了很远的路,偏偏自己又是个路痴。
万一吃完饭迷了路,赶不回集合点,被落下了可怎么办?她心里有点着急。
正焦急地想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猪扒饭放在了她的面前。厚实的猪排盖在米饭上,还配着翠绿的青菜。
“现在是十二点二十六分。”老奶奶笑眯眯地说。
桑榆看着老人家脸上慈祥的笑容,愣了一下。
“奶奶,我点的是……蛋炒饭。”
“哎哟,瞧我这记性,做错了,做错了。”老奶奶拍拍额头,语气自然又温和,“将就着吃这个吧?别饿着了。”
她的目光清澈,满是长辈对孩子的关爱,没有说任何可能让女孩感到窘迫的话。
桑榆默默地拿起筷子。
猪扒饭被吃得干干净净。
她仔细地用纸巾擦干净桌面,然后自觉地端起空碗送到了后厨的小窗口,才离开了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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