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仿佛要冲刷掉这片土地的所有罪恶与血腥。
尖锐的警笛、消防车的轰鸣、救护车急促的蜂鸣,混杂着撕心裂肺的哭喊……
付绛庸双手被反铐在身后,警员粗暴地押着他走向警车。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干涸的血污和新鲜的伤口,却冲不散他嘴角那抹诡异而满足的笑意。
经过桑榆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侧过头。
“看,我说过,我没有失手过。”
桑榆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搀扶她的医护人员,她拔出了身边人的配枪。
她没有丝毫犹豫,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抬起,直指付绛庸!
“放下枪!”
数声惊怒交加的暴喝同时响起,周围的警员瞬间如临大敌。
数支枪口下意识地对准了她,又因为投鼠忌器而不敢妄动。
付绛庸被按进车里,却透过车窗缝隙,饶有兴味地看着这失控的一幕。
“让我杀了他!”
桑榆的声音嘶哑颤抖,“不然我就——”
她猛地将枪口从付绛庸的方向移开,死死抵在了自己脖颈上。
冰冷的金属紧贴着跳动的血管。
沈韫推开挡在前面的警员,冲到包围圈最前方,她的警服湿得很彻底。
“桑榆,我们会让他收到应有的惩罚。”
“不够!”
桑榆歇斯底里地嘶吼,“我只要他死!现在!立刻!给许湜偿命!给所有人偿命!”
“他必须死!”沈韫拔高音量,“但不是这样死!受害者不止你一个!贺美美的家人,许湜的父母,那些孩子的亲人,还有陈佑李!”
沈韫看着她:“他们都需要一个交代!一个法律认定的、无可辩驳的交代!让他死太容易了!他必须活着,站在法庭上,接受审判,让他所做的一切暴露在阳光下,让他身败名裂!让他为他扭曲的行为付出最彻底的代价!这才是真正的制裁!桑榆,放下枪!”
“制裁……”桑榆垂下手,冷冷地笑起来。
他们立即上前夺走枪。
“桑榆!桑榆!”
桑禾和沈韬跌跌撞撞地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桑禾一把抱住浑身湿透冰冷的女儿,声音带着哭腔,“哪里疼?告诉妈妈哪里受伤了?”
沈韬也焦急地上下检查:“哪儿疼啊?”
桑榆冷漠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在桑禾的记忆里,她从未见过女儿像此刻一样。
她像一个被扯坏的布娃娃,直挺挺地跌坐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没有掩面低泣,没有压抑的抽噎,而是真正的,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穿透雨声,充满了原始的绝望和痛苦。她甚至没有伸手去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没有半点想要掩饰这种极致狼狈的意思,只是仰着脸,对着灰暗的天空,哭得比童年任何一次被冷落、被忽视时都要歇斯底里,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下一秒,她猛地推开所有试图靠近她的人,转身冲进了无边的雨幕。
她跑得那么快,那么决绝,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雨水疯狂地砸在脸上,模糊了视线,冰冷刺骨。穿过令人眩晕的红蓝警灯,越过一片狼藉的现场,朝着更深更浓的黑暗深处,朝着未知的方向,不停地奔跑、奔跑……
仿佛要将这具承载了太多痛苦的躯壳彻底跑散架,将那千疮百孔的灵魂也跑出体外,消散在这无尽的雨夜里。
——
沈韫找到桑榆时,她坐在合欢海边。
天色微明,厚重的海雾笼罩着整个海面。
桑榆独自一人坐在潮湿的礁石上,身上还是脏衣服,皱巴巴的。
她听着那副陈旧的MP3,海风吹动她凌乱的发丝,她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桑榆才察觉到身后有人。
她没有回头,只是迟滞而疲惫地摘下了耳机。
“姑姑。”
她用孩童般的语气,失落地说:“我没有看到日出,起雾了。”
市中心医院顶层的特护病房。
男生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连接着闪烁的监护仪。
他脸色灰败,嘴唇干裂,胸膛微弱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
桑榆一直乖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就算医生进来告诉她,他已经不在了,她也是会信的。
病房门偶尔被轻轻推开。
沈立虎来了,又抹着眼泪出去。
几个平时和陈佑李关系不错的同学也来过,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一个女生忍不住捂着嘴哭出声来,被同伴搀扶着离开。
“…怎么会这样…明明上周还约好一起吃饭…怎么就这样了…”
桑榆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她只是沉默地坐着,守着病床上那个同样没有知觉的躯壳。
直到某天下午,一位老人走了进来。
她穿着得体的西装,银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
她是谷英。
省集训队,气氛焦灼。
“这次悬了。”
男生把笔一扔,垂头丧气:“上次咱们附中拼了命才追到团体第二,跟一中就差两块金牌,这回桑榆又不在。”
“就是啊。”
女生烦躁地转着笔,眼圈下是浓重的青黑,“感觉刷题都提不上劲儿了……好累啊,我不想学了。”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
有人走进来,带进一阵清寒的风。
“别怕嘛,榆姐带你打一场漂漂亮亮的翻身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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