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关城堡。
楚焚岚踏入控制中心时，玄色衣摆带进一缕山间的寒气。他并未如往常般先望向高百诗，而是径直走向沙盘，指尖点在血色森林区域。
"南区考核尚未终结。"他声音里没了平日懒散，"那个瘦子机巧有余，心性不足。看破血色树脂奥秘借力打力是真，但有过临阵脱逃的行为也是真——此刻正在北关山罪奴营中跟那群罪奴们苟延残喘。"
汤关师抚过额间狼毛额带："另一个？"
"那个健壮的嘛……"楚焚岚指尖划过沙盘上炸裂的玄冰桩标记，"倒是块璞玉。赤阳脉遇强则强，绝境中悟出柔劲反杀。可惜..."他忽然瞥向高百诗，"野性难驯，还需好生打磨。"
高百诗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落染脏了羊皮纸："既未通过考核，便该逐出城堡..."
"逐出？"楚焚岚突然轻笑，玄色锦靴碾过地上碎冰，"我扔出去三百一十七人，活着爬回来的只有他一个——这样的狼崽子，二公子舍得扔？"
汤关师的牛角哨重重敲在沙盘边："说人话！"
"那个瘦子弃之不可惜，但这个精壮的——"楚焚岚袖中突然滑出半截陨铁棍，棍身纹路在冰晶映照下泛着血光，"我要了。"
控制中心骤然寂静，只有寒玉阵运转的嗡鸣。高百诗猛地抬头，却见楚焚岚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那眼神分明在说：你清楚我要的不止这个。
"准。"汤关师突然开口，"既是你看中的人，便按老规矩——三月内驯不服，连你一并逐出北关。"
楚焚岚躬身行礼时，指尖不着痕迹地擦过高百诗袖口。待他直起身，面上已恢复玩世不恭："堡主英明。不过..."他忽然转向沙盘雨莞城区域，"初七那日凝香阁盘账，私以为二公子独去怕是不妥。"
"铺中自有护卫，就不劳你操心了。"高百诗语气生硬。
"护卫防得住明枪，可防不住暗香。"楚焚岚袖中滑出一枚焦黑香囊，"昨日擒住的探子身上搜到的——西边'醉梦散'混着南疆蛊粉，这玩意若是飘进凝香阁的香炉..."
高百诗脸色骤变。汤关师手中牛角哨突然发出尖锐嗡鸣："中邪派的手笔？"
"不止吧。"楚焚岚将香囊掷于沙盘，"还有墨夜'离魂沙'的痕迹。如今雨莞城各方势力涌动，初七那日凝香阁...怕是热闹得很呐。"
他忽然靠近高百诗，借着整理对方衣领的动作耳语："表弟若执意独往，不如先把遗书写妥？"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汤关师听见。
高百诗耳尖通红地后退，楚焚岚已大笑着走向门外。行至廊下时忽然回头，抛来枚竹节玉佩："对了，生辰礼——"玉佩在空中划出弧线，"刻了驱毒纹，好歹能挡些腌臜东西。"
日光穿过廊柱，照见玉佩上蜿蜒的螭纹——与高百诗腰间常年佩戴的凤纹玉玦分明是同一块料子所出。
汤关师忽然重哼一声，牛角哨在沙盘上划出深痕："初七那日，焚岚带一队暗卫跟着。百诗若少根头发，唯你是问。"
楚焚岚背身挥了挥手，玄色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转过廊角时，他面上笑意骤然收敛，指尖在袖中摩挲着另一枚香囊——那里面装着真正的"七夜香"。
而在遥远的北关山上，袁英夏正将砍好的柴堆成特殊形状。山风卷起他衣角的瞬间，露出腰间暗藏的、从凝香阁账房窃得的草图一角。
——
初六夜，凝香阁密室。
高百烈忽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他急忙从怀中贴身内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封被油纸包裹得好好的信。信件略有褶皱，边角有些磨损，显然经历了颠簸，但保存得还算完好。
“庄前辈，”高百烈双手将信递过去，神情变得格外郑重，“这是家师卫歌，在执行一项紧急任务离开前，特意嘱咐晚辈，一定要亲手交给您的信。他说…说您看过之后，自然会明白。”
“卫歌师兄的信？”庄聂一怔，接过信件。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略带不羁的笔迹写着“庄聂亲启”四个字，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师兄竟然真收了这个徒弟？而且看样子，对他极其信任。
他撕开火漆，抽出信纸，就着烛光迅速浏览起来。信的内容并不长，卫歌在信中简要说明了自己因一项极其危险且耗时的秘密任务必须立刻离开，归期难料。他恳请师弟庄聂，看在他们同门之谊和复国大业的份上，代他教导这名新收的弟子高百烈，信中极力称赞了高百烈在念气与剑法融合上的惊人天赋和心性，认为他是可造之材，不忍其学业中断，托付给庄聂最为放心云云。
庄聂看完信，沉默了片刻。他将信纸缓缓折好，收入怀中，再抬头看向高百烈时，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声道：“师兄…竟将你托付给我。他此次任务…恐怕非同小可，甚至…凶多吉少。”他太了解卫歌了，若非情况极其特殊且危险，绝不会用这种托孤般的语气来信。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缠满绷带的胸口：“只是…你看我如今这般模样，自身难保，内力滞涩，余毒未清，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好好教导你什么。剑术之道，容不得半点马虎。”
高百烈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还是坚定地说：“晚辈明白！庄前辈您先安心养伤！晚辈可以等！只要能跟着前辈学习，晚辈不怕等！”
一旁的胡泽平倒是兴奋地一拍高百烈的肩膀，声音洪亮：“好小子！原来你是卫歌大叔的徒弟！怪不得有两下子！卫歌大叔的剑法那可是出了名的快准狠！庄大叔更是了不得！你能同时得到他们两位的指点，真是天大的造化！以后咱们复国队又添一员猛将啊！”他是真心为同伴感到高兴，也为复国队的力量得到补充而欣喜。
庄聂看着胡泽平没心没肺的笑容，又看看高百烈眼中纯粹的期盼，再想到华紫瑜首领已然回归，还带来了达人曹和穆菲菲那样的强援，心中那因据点被毁、兄弟伤亡、自身重伤而笼罩的阴霾，总算被驱散了些许。虽然前路艰难，但希望的火种并未熄灭。
“罢了，”他最终缓缓开口道，“既然师兄托付，你又找到了这里，便是缘分。你先安心住下，一切…等我伤好些再说。”这算是初步应承了下来。
赫红莲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暗暗叹息。这麻烦看来是甩不掉了。但她只是默默地起身，去取来更多的金疮药和干净布条。
“都别愣着了，先把伤口处理干净。不然没等别人来抓，你们就先感染死在我这密室里了。”她的语气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烛光下，密室暂时成了一个与外界风暴隔绝的、充满伤痛却也孕育着微弱希望的避风港。而初七的太阳，很快就会升起，带来未知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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