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从沉睡中醒来,意味着法则降下的“惩罚”已平安度过,只要不继续作死,短期内不会有大碍。
但奥黛还是每天赖在床上不想动,将叶尔珈德指挥得团团转,一会儿要爱的抱抱一会儿要爱的亲亲,总之享受他无微不至、远比从前更亲昵的照顾,没个消停。
正如她料想的那样,对于魔女所有要求,他的容忍度都很高。不仅一手包办了喂饭梳头穿衣洗衣等日常杂务,就连她想躺在他大腿上晒太阳这种放在以往绝不可能答应的事,也延续下来成了每天例行的固定活动。
当然,其中太过无耻的“帮我洗澡”的愿望,还是被严肃拒绝了。
他站在床前,平静地看着她向他撒娇不成于是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生闷气,也不说话,抬手引动一个小小的清洁法式,便将魔女倚仗的借口、令自己头疼的麻烦轻松解决。
“现在身上不脏了吧?”他俯身,轻轻扯了扯被她拽得死紧的被子,“别生气了,起来,我刚烤了牛角面包,使魔正看着温度,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可惜有叶尔珈德这个魔女当前最想享用的美味大餐摆在面前,别的小零食完全转移不了她的注意力。奥黛躲在被子里不松手,仗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脸,故意作出要哭不哭的可怜腔调:“叶尔珈德,你……你欺负我!”
他无奈,伸手揉了揉被子隆起的一团,那是她的脑袋。“我哪有?”他非常无辜,与此同时还有深深的无力,“从那天回来开始,我有哪一天对你不好?”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他得到不朽之神座眷顾,被来自本源的汹涌力量冲击,将整座大陆都尽收眼底。也是那一天,终于在他坐上神座之后登临高台,与他并肩冲破地底幽深黑暗的魔女,在最终迎来阳光的那一刻,忽然倒在了他怀里。
一个最远离“脆弱”定义的女人在他眼前突兀委顿,消散生机,他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本能接住她的手却是颤抖的。
幸好旧神造物出世引发了南烈卡缇娅西北的强烈地动,异象丛生,波及广泛,无论是中央教廷还是诸国王室都忙于躲避灾祸,减少损失,没有第一时间抵达遗迹附近调查,他才能趁此机会将力量稳定容纳,并带魔女转移到这处备用落脚点。
将魔女安置妥当,在村子里定居下来,他方才后知后觉——她突然的沉睡大概就是引动旧神造物的代价。毕竟,她自己也说“旧神遗留的力量远在魔女之上”,他怎么可以仅凭她大言不惭自己无所不能,就轻易忽视魔女也会受到伤害的可能性呢?
而等她醒来,他的猜测也被她亲口证实。
魔女沉睡了近一个月,苏醒后也仍然虚弱,到今天为止,他们已在村里居住了两月有余。
这段时间,叶尔珈德一直在反复思考同一个问题。或者说,是同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他们之间这笔账,到底怎么算清?
她无疑是欺骗了她,也无疑是为自身恶趣味才将他拖入所谓“新时代篇章的序幕”,与当代教廷对抗的战场,一切的一切都出自她的私欲。
然而,她竟然愿意为了一场游戏,为了他……献出如此沉重的代价吗?
叶尔珈德难以想象,却又无法抑制羞愧地,因此种猜测而生出一丝隐秘的欢欣。
魔女的真实想法,他不会去追问。而他从来作茧自缚,也不可能得出答案。所以到最后,叶尔珈德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
反复挣扎无果,他又想起了最初魔女醒来的那天,注视她在晒过太阳后沉沉安眠之时,内心最平静的自白:
这一生他们既然已注定彼此纠缠,那么,所有的动机与原因,也都不重要了。
就这样吧。
反正以魔女的粘人属性,他永远都没法甩开她;而她为他所做的牺牲,他更难以偿还……无论出于魔女眷属,或者,一个普通男人的立场……他都不应也不愿那样做。
他不会成为如父亲那般漠视责任,自以为强大却又无比懦弱的人。绝不会。
叶尔珈德心绪烦乱,那边,奥黛缩在被子里答了一句“可是你都不愿意帮我洗澡”后,许久没听见回音,她不由悄悄掀起一角,往外面看去。
他眉眼低垂,神情阴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是,咳咳,奥黛最喜欢他这幅生人勿近的冷戾模样了。越是看似不可能,她就越想去撩拨,越是知道不会有结果,她就越要强求。
强求当然是有用的。现在,他不就乖乖在她手心里了吗?虽然她自己也吃了点亏,但无所谓,只要能拿下他,她就没输。
“叶尔珈德。”她喊他。
“嗯?”被点到名字,他回神。
“我想让你帮我洗澡嘛。”奥黛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格外认真。
叶尔珈德深深叹气,感觉自己是在跟一个不讲理的小孩子讲道理:“别任性,奥黛。”
“为什么不行?”可恶,这男人难道还没看出来她有多认真吗,“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以为……你都明白的。”
她掀起被子坐起身,抬高下巴和他对视。
男人啊男人,总在这方面如此愚钝,尤其叶尔珈德还是个不开窍的大傻蛋。从她醒过来开始,他对待她的态度就和从前隐隐不一样了,这到底、究竟、真正——说明什么,他居然从没深想过?
以前他恪守身份疏远她,不就是因为她远比他强大吗?现在,他掌握旧神造物,也就等同于有了和自己叫板的底气,他们明明是平等的了,这家伙怎么、怎么还按兵不动啊?
所以说,还是得她来做那个主动进攻的人么?
奥黛很郁闷,同时也升起挖到大宝藏的前所未有的兴奋。
在感情方面,他像一张白纸,这完全没关系。她有非常足的耐心,她会用非常漫长的时光,将他一点一点描绘,涂满她的色彩。
“听话是眷属的本分,可是从很早以前开始,你就已不怎么听我的话了。”她慢慢说道,“你从来都不想……只做我的眷属。”
“你喜欢我。你自己没发现吗?”
她不愿再等下去了。她一定要在此时此刻,在叶尔珈德面前,亲自戳破并强迫他正视事实。
兽瞳幽深,男人唇线紧抿,一言不发。
奥黛用手撑着下巴,歪头看他。“你不愿意吗?”他没回答,她也不在乎,继续问了下去,“还是说,你后悔和我订立契约了?你完成了复仇,拿到了旧神造物,就想对我始乱终弃?”
十三万年间看过那么多话本乃至由真人出演的逸闻,奥黛的戏一向是很足的,她故作失落地垂下眼,手也攥紧膝头裙子,轻叹:“原来是这样……”
果然,叶尔珈德终于做出了反应:“没有。”
她抬起头,烟紫色眼眸中雾气一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我说,”察觉叶尔珈德的无奈几乎要溢出胸膛,奥黛在心底偷笑,“我不会……始乱终弃。”他勉强将那几个奇怪的字眼挤了出来。
“那你说,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不一样了?”
“……”
顿了顿,他以另一种方式回答:“我会一直照顾你的,奥黛。”
她眼睛一转,“你喜不喜欢我?”
叶尔珈德将魔女的咄咄逼人解读为她身体虚弱,所以迫切地想和他撒娇。他不忍心否认,当然更不可能承认,于是说:“魔女与眷属不会离开彼此,”他回视她,“除非你主动——”
哼,想得美,“我才不会。叶尔珈德我跟你说哦,再过一万年,十万年,一百万年……你也是不可能离开我的!”
她的声气很足,看来这段时间休养得不错,叶尔珈德没将奥黛的威胁放在心上,毕竟她坐在床上本就矮了他一截,又穿着泡泡袖睡裙,气鼓鼓放狠话的样子可爱有余,震慑力却几乎为零。
“那个,你说,咱们关系都变了,”放完狠话,见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奥黛又有点不好意思,扭捏道,“你真的不能给我洗澡?”
他们都明白,所谓洗澡,不过是某件事的邀请,或者说前奏罢了。
叶尔珈德回答得很巧妙,“我刚才给你用过法式了,现在你身上干净得很,今天不用洗。”
“那,”她笑嘻嘻问,“明天呢?”
叶尔珈德的视线再度回到她脸上,从眉眼到脸颊再到嘴唇,来回逡巡。
“你明不明白……”他轻声问,“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呵呵,大姐姐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奥黛笑了笑,只是说:“我很喜欢你哦,叶尔珈德。”略作停顿,她又开始拨弄卷发,“酒债肉偿,从你喝下那杯酒起,我已经等了一年了,亲爱的。”
奥黛并未提起“我为你拿到旧神造物,你却什么都没补偿我”,因为她不希望叶尔珈德将之视为一场纯粹的交易。虽然她是耍了点小心机没错啦,但她也认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没那么冷冰冰哦。
想要得到一个人,想要令他强大。为此做出点筹谋简直太正常不过,又怎么能叫“心机”呢?
叶尔珈德不说话,奥黛也没看他,玩着头发自顾说道:“我从来不强迫小朋友。你不愿意,我绝对不强迫,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魔女向来高傲,不屑于说谎,“你放心,无论现在或以后,旧神造物都只属于你一个人,我无法收回,所以你也不用……”
她后半句话令叶尔珈德莫名不悦。他皱眉,“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难道在她眼中,他就是——为获得力量不惜卖身给她,一拿到旧神造物就立刻翻脸的人吗?所以刚才跟她说,他不会对她始乱终弃,她根本没听进去对不对?
哟呵,小朋友上钩了,奥黛挑挑眉,“这么说,你就是愿意了?”
叶尔珈德又不说话了。
嘴巴真是硬得很啊……奥黛不觉得挫败,反而更加跃跃欲试了起来。
“我会等你的,叶尔珈德。”她特别诚恳地说道,“你和我足够幸运,得以永生不死……我会一直等到你不再讨厌我的那一天。”
以退为进谁不会?小朋友,乖乖跳进大姐姐的陷阱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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