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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始作俑者①

高居神之城池的天命者与圣子时不时降临于边地城镇,向人类展露至上神迹,播撒即将救世的福音——以被魔女戏称为“打游击搞突袭”的方式,他们从南至北避开中央教廷治下王国一路上行,回到魔女位于北烈卡缇娅的大本营,亡者森林。

虽然必须陪着奥黛一起做戏假冒久远传说中的圣子与天命者,令叶尔珈德初时有点难为情,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配合。

因为如她所言,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

只要显露来自超凡的力量,便可动摇本就脱离教廷、心中对圣殿“真神”毫无敬意的边地人民的信仰。

更何况,照奥黛的说法,“你只需要扮演被神选召的男人,安静坐着闭起眼睛就行,在你离开神座以前,他们连你的脸都看不清,”她撇撇嘴,“考验演技的台词都是我在说,好吧?”

……很有道理。所以,就是这样了。

他们回到大本营休养生息,度过开战前最后一段宁静岁月,等待由中央教廷而来的镇压部队抵临。

从某种意义上讲,奥黛是个非常容易入戏的人。她为自己选定了追随并协助天命者终结黑暗旧时代的圣子的角色,同时便也将本应中立的自我心态调整得和将要——不,是已经——扮演的人物一样了,至少在表面上。

“依附伪神的人类就很可笑,”这天晚上,和叶尔珈德一起在书房里翻看史书(美其名曰进行“战前知识储备”),奥黛眼睛正忙,嘴里也没闲着,和他讲起了旧教廷的坏话,“人类掌握的魔法由最初神明所赐,随着他们的远离而逐渐失落,是不可能与本源之力抗衡的。黎明圣殿中的所谓‘真神’不仅从未降下神力,甚至连正统魔法也保不住,关于这一点,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得清。现在的教廷能屹立大陆六万年不倒,还真多亏了不遗余力吹捧他们的愚民啊。”

“愚民虽多,也总有不信的人存在。”叶尔珈德回答,“远离中央的地方,不是大多数人都不信教廷么?”还是祖传的那种。

“所以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亲爱的天命者。”她俨然一副充当他智囊的高高在上的圣子口吻,“挫败不可一世的圣殿骑士团,打响你旧时代终结者的名号,然后,那些想要背离旧教廷却又不敢做第一个的人便将追随于你,并且越来越多。”

“你觉得,观望者会很多?”

“没错,毕竟无论在哪个时代,沉默之人才是大多数呢。”

魔法在他们眼中是小孩子的把戏,不值一提;但对大部分游离于教廷之外的人来说,为教廷贵族所垄断的魔法却远非肉身可以抵挡之力。

“他们又不像你,随随便便就能被命运眷顾,掌握旧神造物。”奥黛丢给他一个“你这是开了大挂啊知不知道”的眼神,“‘凡人如蝼蚁’,这世上个人的力量极尽渺小,即使是天才也一样。以个体之躯反抗整个教廷,就如同——人类那句古语怎么讲的来着?”她摸着下巴,恍然道,“对,‘蚍蜉撼树’。”

神迹之说传遍边地,奥黛相信,所有沉默者虽一言不发,却都在暗中观望。这其中甚至还包括那些自有信仰而早对供奉中央教廷不满的边地王室。

倘若“天命者”一如传说,成功挫败了前来镇压的教廷走狗同时也是最大威慑,圣殿骑士团……那么,这才足以证明新时代即将真正到来,他们也才会响应号角呼声,义无反顾投身于伟大浪潮。

事态发展到这里,所有对旧教廷抱有不满的独立王国与个体都发起行动——才算是掀开了新时代之“序幕”。

“所以你也要明白,你虽然是时代落幕之时的最后一位英雄,是推翻旧教廷的导·火·索,但也不可能霸占所有功劳哦。”

奥黛抄起手,说了一段看似无关的闲话。

“终结一个时代必须是出于全体人类共同的努力,你只能起到号召并引领他们的作用。”

“所谓英雄,多负盛名。不要被旁人的赞美与歌颂遮蔽眼睛,因为同主宰整个大陆、无所不在的无形意志相比,你其实和我一样渺小,”她转开眼去,“而你与我所作所为,也不过是顺从法则,或者说命运的旨意。”

无数次轮回里,“英雄”从来只应运时代召唤而降生。他只会在最合适的时机到来,至于他是谁,并不重要;人类也根本决定不了自己在哪年哪月哪地生,又于何年何月何处死,尽管他们自以为可以。

“这是一场存在终点的游戏,我们迟早会回到属于我们的位置上去。这一点,你应永生牢记。”

叶尔珈德是个聪明的学生。魔女不再多做解释,而他也并不需要沉默太久,即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真的明白了么?

奥黛叹气,无论是作为被命运选中的历史旁观者、她的眷属,又或者为她所推动、为它所默许的终结旧时代的“天命者”——“你还有的学呢,小、朋、友。”

即使在魔女手中接受了一年多的调·教,他现在也依然稚嫩。男人嘛,不经历点大事就永远无法真正长成。身处时代洪流之中,血与火会将他磨砺成什么模样?

他幽藏于内的野心会否凌然出鞘,又或者沉淀峥嵘?

她拭目以待。

叶尔珈德也清楚,相比娇气的魔女,自己的强势在于男性体能优势以及来自于旧神的力量,但说起其它,比如知识,比如阅历,他远远不能与奥黛相提并论。

深究起来,他仍受她指引,而并非能带给本就十分强大的魔女足够安全感的男人……至少现在,还不是。

气氛有点沉闷。

自从在床上全身心接近彼此过后,下了床,奥黛反而不太能看清他在想什么了。这次也一样,大概纯洁无瑕的小眷属已被她逐渐画上了色彩吧,奥黛没多想,提起一件轻松的事情:

邀请亲爱的叶尔珈德与她共度美好夜晚,就在今天。

这种事,他一般采取不主动也不拒绝的态度,但依然为魔女此时此刻还能想到这些感到无语:“圣殿骑士团最晚明天就到北地了,你还……”

“他们来就来,有什么影响嘛。”奥黛索性书也不看了,离开桌案蹭到他身边,理直气壮回答,“再说了,明天起我就要换成另一张脸了,你不得让我再用自己本来的模样,咳咳,纪念纪念嘛。”

为了彻底盖头换面扮作传说中金发碧眼的圣洁女性的样子,本来长相有点邪气的魔女施了非常强力的障眼法,不可能被世上除她以外任一人勘破,当然也就无法轻易解除。

叶尔珈德还好,坐在不朽之神座上,由于本源之力本身虚妄的特性,别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即便他同样需要幻化,那也是解决完教廷镇压、麾下集结有效忠者之后的事了。

见他不答,魔女不怀好意凑近了点,直望进他眼底:“难道说,你喜欢我用‘圣洁不可冒犯’的那张脸和你晚上——”

他忍无可忍,捂住了她的嘴。

奥黛便暂时停下,只从他手掌后露出一双眼睛,眨了眨,就看他怎么回答。

“没有。”他只能说,“我比较喜欢你本来的样子。”已经很好看了,反正他这么觉得。

这女人的恶趣味简直又到了一个新的高峰,还说什么用圣子的形象晚上和他……难道她就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

他拒绝。

“还有,这里是书房,你确定要在书房讲这种话?”

“书房怎么了,说起来,我们还没在书房试过呢……”

调笑间,眼看奥黛的身体就要歪倒在叶尔珈德怀里,书案上一座满布尘埃痕迹、明显已很久未有人动过的烛台忽然闪了两下,火苗亮起。

奥黛余光瞥见,不由收了笑,从叶尔珈德大腿上起身。

“怎么了?”她一下子变正经,叶尔珈德一边扣好刚才被她闹开的衣襟,一边问。

奥黛已端着那座破旧的烛台走了回来,它其实是个做成蜡烛模样的远距通信用魔法道具,不仅收声,还可以同步传输视像。“书者老头的联络。”

她没再坐回他腿上,两个人隔得不远也不近。奥黛打了个响指,那簇小小火苗陡然明亮,焰舌摇摆。

随着逐渐亮起的光晕,叶尔珈德看见了一处顶端描绘日月星辰的幽闭大厅。大厅内摆放一张长会议桌,落座的起码有好几百个人,他们全都好奇地朝这边看来——

或者说,他们注目的是长桌上首处、镜头成像最前方的白发老者。此时他正脱下尖帽,捻着几乎及地的长胡子和奥黛打招呼,似乎是位知识渊博的大学者:“好久不见,魔女大人。”

“你的胡子又长长了点啊,卡塔尔。”奥黛随意瘫坐在椅子里,显然她完全不介意在他们面前保持魔女“高贵冷艳美”的形象,“明明上次还在膝盖的,我记得。”

不过,魔女与书者本来也不是彼此对立的关系。虽然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很少接触,但同为被选中的历史记录者、脱出虚妄轮回之人,倒勉强有一点惺惺相惜的奇怪情谊在。

又看了肆意翘着二郎腿往嘴里抛零食的魔女一眼,叶尔珈德立刻推翻了这种可笑的想法。

情谊什么的,按奥黛“魔女一族从来没有朋友的说法”,恐怕并不存在吧。而书者领袖对身为外种的她如此友善,原因可能非常简单……

那就是他们打不过。

自己刚来时不也对魔女忍气吞声么?注视两人寒暄客套,氛围一派和谐,叶尔珈德心中却诡异地升起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被魔女欺压的心酸,终于有人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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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大家应该看出来了,普(渺)通(小)人类在这个系列文里是没有存在感的,会拥有精彩故事、值得书写的只有那些本身就并不普通的人,因为作者不是什么会讴歌人类主观能动性、相信人定胜天的积极作者233叶尔珈德能被魔女捡到,从此脱出轮回观察历史还能偶尔入戏过一把英雄瘾,坐一坐唯独堕神才坐过的神座,看看这排面,简直走了狗屎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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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始作俑者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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