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的时候,加斯贝德带着一行人出发回巴达尔城了。
伤员在马车里挤挤还能坐得下,轻伤患者们两两骑马,安霓和赛丽亚坐在马车外,加斯贝德当车夫。
安霓觉得奇怪,加斯贝德带的骑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为什么会被巴那的法师们伤成这样,加斯贝德也没打算再给她多说。
安霓和赛丽亚这一路也全程无话,两个人都靠在两边的扶手上,挨都不挨一下。
直烈阳高照的时候,他们进了城,安霓看到喜欢的铺子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旁的赛丽亚奇怪地看着她,她还是不解为什么加斯贝德会喜欢这种人。
加斯贝德倒是习以为常,他们有种不必言说的默契,他总能在大街小巷的某家店里找到她。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就是找到波利藏起来的关于密尔村的关键证据。
安霓急不可耐地在城里到处找炼金术师,直觉告诉她炼金术师比医生和治疗师更了解诅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不定她还有救,还能活下去。
巴达尔城的炼金术师不多,她从上午问到了晚上,几乎跑遍了所有炼金术师的店铺和住所,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他们很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说诅咒无解。
虽然她料到了这个结局,但心里还是不由得失望了。
直到深夜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
路过那片染血的空地时,她下意识地往附近的草丛处看,留意到有土被挖开的痕迹,心里一惊。
刚想去一看究竟,却又停在了原地。这一整天她都在外面,并没有任何星迁会调查的踪迹,这个城市还像以往那样平静。
她皱眉想道,只有一个概率性极大的可能,就是“赫琳卡之裔”已经找到了银发男人的尸体,挖出来带走了。
西格带领的这些魔女本事各不相同,找个失踪的男人也不算什么难事。只是这梁子已经结下了,失去了恋人的西格绝对不会放过她,所以眼下之事就是做好一切准备来应对“赫琳卡之裔”的围剿。
她可以死于禁术的诅咒,但绝对不能死在杀死拉斐尔夫人的仇人手里。
不过现在要紧的事就是回去休息,跑了一整天真是心力交瘁。
她刚准备离开这片空地时,突然吹来一阵狂风,地上的沙子漫天扬了起来,安霓抬手护住自己的脸和口鼻,眯起眼睛往前跑。
突然一道惊雷快速地打在了她的脚边,安霓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发现天上不知何时飘来了一大片深黑色的云,却正正好好地在她头顶上。
“这么快就来了吗?”安霓大声道,“我还打算回去好好睡一觉呢。”
话音刚落,一个瘦弱的女人从黑色的云层里降了下来,拿着一把长剑直戳安霓的心脏。
安霓侧身一躲又往后跳去,两人迅速拉开了距离,站定后她笑着看她:“西格派你来的?”
那个瘦弱的女人也是黑发红瞳,只是瘦得脱了相,身上的骨头尤为凸显,她面容淡定,不像上次那个白岩一样激动,也不像浪花那样面无表情。
“让我猜猜你叫什么,”安霓想了想,“你是不是叫闪电或者雷电?”
她冷笑:“将死之人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又有两个不知道从哪里降下来的魔女,其中一个短发举着法杖,另一个就是白岩。
安霓嗤鼻:“杀我用这么大阵仗?”
白岩倒是一如既往地激动:“安霓,我今天一定杀了你给里尔先生报仇!”
“报仇?”安霓大笑起来,“你说要给他报仇哈哈哈哈”
她表情变得严肃冷静,歪着头不屑地看向她们:“我倒是还想要清算一下,拉斐尔夫人的死,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说完,她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了片刻红光。所有人开始张望,直到拿着法杖的魔女被突然狠狠地踹了一脚,踉跄地差点倒在地上。
她赶紧扶住手里长长的法杖,对着身后就是一击红色射光,安霓侧身躲开,白岩趁机举着已经石化的拳头,对着安霓的头就砸了上去。
安霓迅速割破手腕,红色的生命之墙在安霓面前亮起,却被白岩击了个粉碎,就在拳头碰到她的一瞬间,安霓又化作了一阵红光消失了。
白岩的拳头砸在了地上,一个深坑出现,旁边的小石子都震了起来。
安霓刚落地,一道雷就劈了下来,还好她反应及时,躲开了。刚刚被她踹了一脚的魔女把法杖立在地上,一道红色半透明的防护罩出现在每个同伴的身上,甚至还抬起法杖,给那多深黑色的云加强了魔力。
那朵云就在她们头上变得越来越大,云层卷了起来,狂风卷着砂砾吹向安霓,刮得她脸生疼。
安霓有些应接不暇,她抬头看向那片乌云,说道:“这就是祈裕节那天的天雷吧,果然是你们干的。”
她抬起手,绿光萦绕在手掌中,直到她捏紧拳头,绿光瞬间变成粒子雨一样朝她们射过去。
白岩不以为意,杀气凌然地朝安霓冲过来,却在碰到粒子的那刻,围绕在周身的红色半透明防护罩突然被击碎,像玻璃一样落在了地上。
“白岩,快闪开!不要轻敌!”拿着法杖的法师同样射出很多像细针一样的红光,撞击着安霓密密麻麻的绿光,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撞击的瞬间产生了大量烟雾。
白岩咬着牙来不及躲闪,她高估了那层防护罩的硬度,直到一道雷劈落了快要钻进她体内的一抹绿光。
而那道雷的主人,正举着一个硕大的红色屏障抵挡着安霓源源不断的绿光。
白岩也架起了大屏障,挡在了自己面前。
安霓并没打算收手,一边围着她们跑一边射出粒子,而面色不太好的三个人也跟着安霓的动作而改变转向。
粒子撞击带来的烟雾已经慢慢把她们都给围住了,甚至已经看不清其他人的站位了。白岩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她突然大叫:“小心四周!她会搞偷袭!”
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刀尖刺入身体的声音。
白岩不顾一切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冲过去。
在流动的烟雾里,她看到安霓手里握着那把熟悉的泛着蓝光的刀,毫不留情地从背后刺入了同伴的心脏处。
而她的同伴手里握着的法杖掉在了地上,脸上带着不可置信。
“我记得你,”安霓的眼睛亮着红光,带着杀意的冰冷和超乎寻常的冷静,“那道射入夫人体内的像针一样的光,就是你射出来的吧。”
“你……你居然帮着……人类……”被刺入的魔女开始咳血,结结巴巴地想扭头看安霓,“你理应……受到……惩罚……”
安霓没说话,直接把她丢在了地上,又甩了甩刀上的血,笑着看向目瞪口呆的白岩。
“加丽!”白岩痛苦地大喊,跑过去抱住她逐渐冰冷的身体。
那朵本来很大的黑云慢慢变回原状,烟雾也慢慢散去。
“加丽!”另一个魔女也冲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白岩脸上布满泪水,她手撑地,大声喊道,“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这个人类走狗!”
地面开始震动,一根根土锥从安霓的脚下冒了出来,安霓往后起跳,那些土锥追踪着她的行为,从地上刺向还在空中的她,甚至最长的那根已经刮开了她腰上的衣服。
安霓侧着身在空中转了一圈,就在快要平稳落地时,地上又生出了尖锐的土锥,只要她落了地就会刺穿她。
安霓慌了,想化成一抹红光闪走,身体却在这时开始刺痛,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捏住了,刚升起的魔力被硬生生地按了回去。
突然一道惊雷劈在了她的身上,面前那道黑云正一点点地往下压。
那道白色光劈进她天灵盖的瞬间,耳边突然失去了声音,她看见自己的头发在眼前被炸开,诡异红色的光游走在每一根发丝上,紧接着像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往身体里扎。
“啊!!!”她疼得大叫起来。
她的牙齿在打颤,舌尖尝到了大片铁锈味,像是有人在她嘴里塞了铜币。
安霓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堆陌生但熟悉感满满的画面——巨大的树屋,下雪天的森林和笼子里倔强的墨绿色眼睛。
那道雷猛烈,把她的整个身体都霹了起来,就在快要落在土锥的一瞬间,一道蓝光炸现,安霓整个人在空中消失了。
……
一粒雪晶落在了安霓的手上,她抬头望去,天空白得发灰,高耸的森林早就落满了白霜,她轻轻呼出一口白雾,把黑色长卷发拨到肩膀的一边,又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背起一袋沉重的栗果朝山下走去。
这是她来北方森林后的第二个冬天。
再往深处走,穿过这片广袤的森林,就到北境国了。
下山的路不太好走,安霓里面穿着的都是绒毛的长裙,腰间系着一个白色的缎带,外面罩着一件黑色披风,头发上挂着雪粒子,一手撑着一根长棍,一手扶着背后的袋子,这里面的栗果能卖不少钱,足以让她去买够过冬的物资。
路过的溪水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森林里回荡着雪壳鸟的叫声,草地上还有出来觅食的小型妖兽的脚印。
住在半山腰的几户人家也背着大包小包准备去距离最近的集市卖货。
“这个冬天异常冷啊!”安霓路过他们,笑盈盈地唠着家常。
他们也认识这个住在山顶大树屋里的魔女,并且在她到来的第一天,就救下了其中一户人家的小儿子。
“安霓啊,好久不见!”一个叫贝利的男人很开心地跟她打招呼。
“好久不见!”安霓回笑。
贝利看着安霓身后背着的大袋子,笑道:“又是栗果?”
“对,”安霓也放下包坐在大石头上休息,“栗果供不应求,能卖个好价钱。”
“不过你能抓到那么多栗树兽,也是厉害,”贝利爽朗地笑了起来,“不像我们,只能卖打到的兽肉和毛货皮货,也不知道今年的行情好不好,听说有个组织专门通过养殖妖兽来赚钱钱,这样兽肉都会降价。”
跟贝利同行的一个叫米尔利斯的男人也开了口:“我还听说,那个组织还专门搜罗一些快灭绝的妖兽卖给贵族们,这能挣多少钱啊!”
“这种妖兽哪有那么好找啊,”贝利说道,“指不定他们也很苦恼呢!”
安霓跟着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然后又背上了袋子各自上了路。
栗树兽难寻难抓,它们的背上会结出一种叫栗果的果实,一颗栗果放入柴火堆里,可燃烧七天七夜,这样可以大大减少柴火的用量。
所以安霓会用特别手段吸引栗树兽,然后大量囤积栗果,囤到冬天就一股脑地卖给附近镇子上的人,尤其是家里男丁不足,或者孤儿寡母的人家。
只是因为十年前的猎巫行动,镇里的人们对魔女的情绪很大,安霓每次去镇子上都要把自己的头发藏在披风里,把脸用布裹着,又戴上兜帽,严严实实地装扮自己。
倒是那些山里的人类,对安霓身为魔女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相互分享着自己带在身上的食物,就这么下了山,安霓收起头发戴上帽子,慢慢走进镇子。
这个镇子不大,安霓找了个人群密集的位置放下了袋子,又掏出一个长布铺在了地上,把袋子里的栗果一个个摆了上去,自己则坐在一旁,等着生意上门。
第一个生意很快就要来了,一个金色头发小女孩,穿着一身灰色的裙子,来到了她面前。
“你又来了,神秘人,”女孩笑道,指了指摊子,“我需要4颗栗果!”
“好嘞,”安霓起身,从腰间掏出一把刀,从摊上取了四颗栗果,对着空气轻轻划了一刀,然后交给了那个女孩,“4枚布加!”
女孩皱眉,伸手掏了掏兜,表情为难:“可以便宜点吗?我母亲生病了,昨天刚花了一笔钱……”
安霓没做声,想了想:“那就3枚布加吧,不过你得给我一个东西来抵最后一枚布加。”
女孩抿起嘴思考了一会,开口道:“我有很多花,我可以用来抵吗?”
“当然可以!”
女孩立马跑开,金色头发上帮着一根红色的宽布做为装饰,她急急忙忙跑回家,又急急忙忙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大束白色的花,递给了安霓:“这个,这是我今天一早就采的!”
安霓接过花,用手指碰了碰雪白色的花瓣:“这是什么花,好漂亮!”
“它叫月银花,长在积雪覆盖的地方。”
安霓闻了闻,一股春天露水般的清香扑鼻而来。她把那四颗栗果交到了女孩手中:“拿去吧。”
“谢谢!”女孩笑道,蹦蹦跳跳地回家了。
安霓心情也变得很好,她一手捧着花一手把匕首重新插了回去。
后来,客人接二连三地光顾,很多都是去年冬天也来她这里买栗果的人,因为装扮,大家都管她叫神秘人,关于栗果的知识,也是去年她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向镇子里的人普及的。
每卖掉一个,她就会轻轻地用刀在她跟栗果之间划一下,虽然大家都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也没多问。
直到一个面容邋遢的男孩,趁安霓跟其他顾客闲聊的时候,从布上捞起两颗栗果就跑。
“喂!这是谁家孩子!怎么偷东西啊!”有人大叫起来。
安霓倒是不慌不忙,依旧坐在原地,她轻轻拽着空气,像是再拽一根线一样,没一会,两颗栗果就从不远处的人堆里推着积雪滚了过来。
“啊!我的栗果!”
男孩也跟着跑了过来,想扑过去抓住,安霓手里轻轻一拽,他就扑了个空,整张脸埋在雪里。
周围的顾客目瞪口呆地看着安霓在空气中做着拽线的手势,又看向死活抓不住栗果的脏脸男孩,议论起来。
安霓站起身,走到男孩面前,伸手重重地拽起他的小脸,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被抓了,街上的人都围过来凑热闹。他低下头,心有不甘地看了安霓一眼:“皮里斯·爱德。”
“那走吧,”安霓拽着他胳膊,把他往前拖,“我们去见见治安官吧,爱德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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