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陆不系回答，苗先生已经先一步从旁边探出头，“真的假的？缘掌门你决定要收徒了？”
“怎么？”缘无寒手指点了点脑袋，“我记得清平门门规中没有规定掌门收徒有什么条件。如果有的话，我现在就改掉好了。”
这也太像暴君的作风了吧！陆不系心里鄙视，表面佯装推诿：“我……我当然没什么意见。不过这样会不会太随便了？门中其他弟子不会有所非议吧？”
“嗯？不会啊。”缘无寒直白道，“门中没有人敢非议我的。”
这就是暴君吧！笑得像太阳一样温暖又有什么用啊！陆不系也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果缘掌门不嫌弃，我一定会跟着你努力修炼的。”
“这个嘛，也不用太努力，毕竟我平时也是很忙的。”缘无寒转身朝小楼走去，“上午会有司教讲授各类道术的课程，你想听就听，不去听也无所谓。下午我会来教你剑法，除此之外的时间你随意安排，想要下山跟我说一声就好。其实让你当一名普通弟子也可以，不过还是掌门弟子行事能够自由一点。”
“这也太自由了！其实就是收留我住在浮浪山上，你只是我名义上的师父而已吧？”陆不系目瞪口呆，要知道她先前可是做好了在仙门中清心苦修的准备。
“哪怕是名义上的师父，只要我有事吩咐你，你也要随叫随到。”缘无寒笑吟吟地说，“还有不许违反清平门门规，否则就把你逐出师门。”
苗先生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缘掌门你就是想要多一个能差遣的人。”
“正是如此。所以陆姑娘，平时想干什么都随你，我没空多作管教，唯独你修炼至今的道行不能荒废。”缘无寒慢悠悠道，“今日你接下了我十一剑，以后每过一年你必须能多接下我一剑，我这个师父的要求仅此而已。”
“如果没接住呢？”陆不系问。
“没能接下的话……”缘无寒拍了拍苗先生的肩膀，含蓄道，“苗先生，就要麻烦你把我唯一的徒弟救活了。”
苗先生转过头朝向陆不系，鼓了两下掌，“无论如何，陆姑娘，恭喜你成为掌门首徒。”
“既然是恭喜就不要一脸坏笑的表情啊！”陆不系脱口而出，堪堪忍住往他们头上各揍一拳的冲动，“但是一年只多接一剑？总感觉还是轻松了一点……不，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但缘无寒并没有因为她的失言变本加厉地拔高要求，而是出人意料地问道：“陆姑娘，你今年几岁了？”
“唔……大概一百岁左右吧。山中岁月长，我也记不太清了。”
“是么。陆姑娘你的修为已经比本门大部分弟子都要高深了。”缘无寒轻描淡写道，“门中大概有八成弟子，连我的一剑都接不下。”
“喂，这里不是天下第一仙门么，弟子们的平均水准也不至于这么低吧。”陆不系嘴角抽了抽。
“呵呵，那就当我在自夸好了。”缘无寒在小楼前停下脚步，“好了，苗先生你若是闲着就没事干，就带她在门中四处走走熟悉一下吧，我要继续处理今日的事务了。”
“等等！”陆不系连忙叫住他，“我还有一事想请求……师父大人。”
缘无寒回过头，和蔼可亲道：“什么事？徒儿但说无妨。”
陆不系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苗先生怀里抱着的猫，“这只猫，能陪我住在山上么？”
“可以啊。不过它要是伤了人，陆姑娘要和它一同担责；它要是被门中其他人打死，清平门概不负责。”缘无寒挥挥衣袖，掉头上楼去了。
陆不系难以置信地眨巴眨巴眼睛，对仙门掌门轻易容许一只猫妖在门中乱跑而震惊。事到如今，她却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凶狠还是随和了。
“我们走吧。”苗先生也迈开步子，“唉，虽然今天我已经晨练过了，不过多散散步对身体总是没有坏处的。”
“对了，苗先生你之前说你是看着缘掌门从小长大的，那苗先生你几岁了？”陆不系随口问道。
“我从清平门还没建立的时候就住在这座山上了，算来也有一两千年了吧。”苗先生笑呵呵道，“多亏我每天早睡早起，健康饮食，才能活到这个岁数啊。”
“……你已经不是人了吧，是神仙或者妖怪吧。”
“我只是一个注重养生的医师罢了。”苗先生摇摇头，“不过说到神仙，这里倒的确有一位上仙就是了。”
“这个我知道，是缘掌门的弟弟吧。”陆不系自信地拍拍胸口，这件事她也是打听得知的，“名字应该是叫……缘花落。真奇怪，像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当世尽管有许多仙门，求道修仙的人也不少，但能够成为半仙的人都寥寥无几，而真正的仙人更是屈指可数。大多数上仙都隐逸世外，而缘花落是少数能觅得踪迹的上仙。有这样一位上仙坐镇门中，大概也是清平门被称作仙门之首的原因之一。
“据说他们兄弟俩的名字是取自前朝一首古诗。哥哥的名字取自诗的首联，‘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弟弟的名字则是取自尾联，‘明朝归路下塘西，不见莺啼花落处’。”苗先生闲闲地解释，“清平门除了掌门之外还有五位司事，缘上仙虽然担任司事，但并不协理事务，除非遇到什么大事，否则平时都在闭关修炼。所以你应该遇不到他。”
陆不系点点头。怀照月强调她要提防缘无寒，却没有提及缘花落，分明这位上仙对她这个魔女的威胁更大。或许是因为缘花落常年闭关，没有机会和她相遇。
“不知道缘上仙小时候在他哥哥的魔爪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嘀咕道，脑海中浮现出她那所谓哥哥的模样。
“陆姑娘想的也太夸张了。”苗先生哈哈一笑，“我之前说的不错，缘掌门对你还是很客气的吧？”
“我怎么看不出客气在哪。”陆不系翻翻眼皮，“见面之前，我还以为他是那种高高在上杀伐决断的人。”
“现在呢？”
“现在确信了他就是这种人！”陆不系义愤填膺，“难怪你让我小心他。”
“哎呀，是不是我多嘴了，让陆姑娘对缘掌门有了什么偏见。”苗先生挠挠头，“门中弟子都觉得缘掌门相当温柔和善呢。”
那是被缘无寒笑容满面的样子蒙蔽了双眼吧。陆不系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毕竟她的目的可是要跟缘无寒成为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师徒，还是不能说太多他的坏话：“不管怎么样，缘掌门给了我一个落脚之处，我一定不会辜负他的好意的。苗先生，今日多谢你带我上山，这只猫的猫毛胡须指甲你想剪就剪，不必客气。”
猫瞪了她一眼，但碍于被苗先生牢牢抱着而不能伸爪挠她。苗先生看似只是随意地抱着猫，但手法巧妙地制住了它的要害，让它难以挣脱。
“小事、小事。”苗先生高兴地指向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那个就是我住的药庐，陆姑娘如果平常有什么头疼脑热，都可以来这里找我看病抓药。”
“说起来……我要住在哪里？”陆不系若有所思。
“……我应当给你安排了住宿的房间，为何把铺盖搬来这里？”
陆不系正抱着一大床被褥晃晃悠悠地上楼，头顶忽然传来一个令她刹那警觉的声音。她仰头越过被褥望去，缘无寒正站在楼梯上方，和颜悦色地低头看着她。
“因为……我在山中和师父两个人住惯了，不习惯和师姐们一起住。而且我要带着这只猫，实在不方便与他人同住。苗先生说这座楼里有空房间，我就搬过来了。”陆不系满脸无辜，“反正师父你说过，只要不违反门规，我想干什么都随便，我就擅自搬来了。”
既然她要和缘无寒拉近关系，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住在一块，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就不用她费尽心思找借口接近了。虽然缘无寒识破她身份的风险也会变大，但她也有更多机会了解他的弱点和破绽。
“楼上的确有空余的房间，你若是想住这里，随意挑一间就好。”缘无寒似乎无所谓她的住处，绕过她下楼，“你的猫不许进我的房间。”
陆不系急忙扭过头，“师父这是要去哪？现在已经亥时了。”
“练剑。”缘无寒笑眯眯地丢下两个字，扬长而去。
一人一猫目送他的身影消失，趴在陆不系肩上的猫甩了甩尾巴——它的尾巴毛被苗先生剪去了两撮，让它生了一下午的闷气。“要跟上去么？”
“算了。才第一天认识，太亲近反而奇怪。”陆不系转回头，继续抱着被子上楼，“而且这被子这么软和，我今晚可是打算好好睡一觉的。”
“看来你心情不错。”
“心情不好也不会纵容你趴在我肩膀上。”陆不系腾出一只手推开门，“咦，我还以为房间里会全是灰尘的。看来清平门负责打扫的弟子很认真嘛，连空置的房间都打扫得这么干净。”
她把被褥往床板上一扔，自己也顺势扑倒在床上，隔着被子闷声道：“吃得好睡得好，这么有趣的日子，还要多亏他把我赶了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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