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瓶子在原地转了七圈,最终回到顾泽面前的时候,他的脸上仿佛凭空出现了六个句号,左三个,右三个,以鼻子为分界线呈对称分布。
顾泽锐利地目光射向奥利弗,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幽怨的眼神已经代表一切。
奥利弗睁大无辜的双眼:“我什么也没做。”
陈义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语气里满是戏谑:“你这算怎么回事?自己往里头对号入座?”
奥利弗一脸黑线:“你先让他把眼睛从我身上挪开再说这种话。”
顾泽收回视线,语气风轻云淡:“问吧。”
奥利弗眼睛一转,看向白绥之:“白哥这轮你问吧,不然你都没点游戏参与感。”
白绥之没推拒,笑了笑:“好,我想想问什么问题。”
顾泽刚才的那股淡定劲儿一下没了,他猛地坐直了身子,嘴角抿得紧紧的,几乎绷成一条直线。手也不自觉地攥了攥,连呼吸都仿佛慢了半拍,眼底那抹惯常的平静被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悄悄取代。
奥利弗偷笑,小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乱飞。
他会问什么问题呢?
我们才见过几面,要不是这次恰好碰见,他可能都忘了我长什么样了吧……
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应该很为难吧?
顾泽在慢下来的时间里突然觉得奥利弗的提议有些强人所难,他刚想说些什么来打圆场的时候,白绥之开口了。
“在你心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问题来得太突然,完全出乎顾泽的意料。他脑子里像被猛地塞进一团乱线,思绪被搅得七零八落,指尖无意识地在膝头蹭了蹭,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绥之见他踌躇,轻笑道:“不然我换个问题?”
顾泽:“不用!”
陈义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优等生毛病犯了?问题答不出来,还不许监考官换试卷,就这么死犟?”
奥利弗火上浇油:“你好了解顾泽哦。”
陈义斜睨,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那小样,我摸得透透的。”
顾泽一人一巴掌,奥利弗和陈义捂着后脑勺闭麦了。
顾泽深吸一口气,直视白绥之的眼睛说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为了偷偷跑出去找同学玩,然后爬到家里的围墙上下不来,最后是你把我抱下来的。”
白绥之眼神晦暗,他当然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去他妈妈的新家,那时候他还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刚做好心理准备打算按门铃的时候,就听见离大门不远处的围墙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哭叫声。
于是他循声找去,就见一个没比他小多少的小孩骑在围墙上,进退两难,小脸吓得煞白,手紧紧地扣着墙壁,耷拉的两条小腿颤颤巍巍的,看起来害怕极了。
白绥之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弟弟,因为顾泽太像他妈妈了,两人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一时间,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在一起,丝丝缕缕地绕着,搅得他辨不出心里究竟是哪种滋味,又或许,每种滋味都有。
他敛下心神,沉声说:“你别怕,踩住我的肩膀,我抱你下来。”
顾泽怕丢人,没敢大声呼救,但是在上面待的时间越长,他越害怕,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白绥之犹如神兵天降出现在他眼前。
他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
白绥之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下不下来,不下来我走了。”作势就要离开。
顾泽着急挽留道:“别走!”
白绥之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他背对着顾泽,所有情绪都藏在看不见的表情里。
顾泽探出脚尖轻轻踩住白绥之的肩膀,担心地说:“你撑得住吗?”
白绥之:“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莫名让人信服。
顾泽不再犹豫,另一只腿也调转过来搭在白绥之的肩膀上。
白绥之顺势握住他的双腿,将人牢固地架在肩头。随后慢慢弯下腰,手臂穿过他的膝弯与后背,轻轻一抱便将人从肩头接下,稳稳当当地放在地上。
顾泽悬在心弦上的恐惧也随之落地,他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哥哥!”
白绥之怔了怔:“没事。”
顾泽笑着跟他挥挥手:“拜拜,哥哥,我去找我同学玩啦!”
后来,顾泽才知道原来那天帮助他的哥哥真的是他的“哥哥”,好笑的是,一个对陌生人可以随意叫出口的称呼,反而因为这层不尴不尬的关系再也叫不出口。
白绥之眨了眨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面前火堆的余烬正忽明忽暗地跳着,最后一点火星子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也跟着泛起细碎的光。
顾泽:“从那时候开始,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就是哥哥。”
陈义:“啥玩意儿?哥哥还能用来形容人吗?离题了吧?”
陈义见没人搭理他,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奥利弗:“是离题了吧?”
奥利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能不能看点气氛,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陈义没懂,但是乖乖地噤声了。
顾泽想从白绥之那里讨些关注、换句表扬、得份认可。这无关胜负心,也不是嫉妒在作祟,不过是他想在自己崇拜的哥哥面前,能够表现得好那么一点点罢了。
白绥之轻声说:“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顾泽移开目光:“那你现在知道就好。”
白绥之:“嗯。”
陈义等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问道:“完了?”
奥利弗打量了一会儿,确认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一锤定音:“完了。”
陈义一头雾水:“这都聊了啥啊?”
奥利弗摸着下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白绥之咳了一声:“时间也晚了,我们下去吧。”
奥利弗就像不想派对结束的小孩,拉长声音说:“可是你还没被抽到诶——”
陈义以为奥利弗忘了自己,特意举起手示意:“我也还没被抽到。”
奥利弗还之一个高贵冷艳的斜睨:“nobody cares。”
陈义:“?”
白绥之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你想问什么问题,直接问吧,不用转瓶子了。”
奥利弗哦耶了一下,玩这么多次这个游戏,第一次全员轮了一遍(除了某位陈氏欧皇)。
奥利弗:“那白哥你来指定提问者吧。”
白绥之环顾一圈,最终视线落到卡恩身上:“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奥利弗捂住嘴巴,小声偷笑,这碗狗粮他干了!
陈义余光瞥到抽疯的奥利弗,吓得一身鸡皮疙瘩,这笑得也忒吓人了。
卡恩犹豫片刻,还是把刚刚的那个问题问出口了:“今年生日的时候我们还会在一起吗?”
白绥之的心脏在那一瞬忽然软了下来,他温声应道:“当然。”
在这种瞬息万变的环境下,这种承诺显得有些不可靠,但是白绥之既然说出口了,他就会尽全力去做到。
奥利弗凑热闹:“卡恩,问问我!问问我!”
陈义也跟上:“me too!me too!”
接着两人看向顾泽,眼神疯狂示意:请跟上队形!
顾泽无奈:“拿度!拿度!”
奥利弗:“什么鸟语?”
顾泽瞥了一眼陈义,陈义替他解释:“耳濡目染。”
奥利弗了然,原来师从陈义,那陈义的前女友算顾泽的……祖师奶?!
什么乱七八糟的,奥利弗摇摇头,第一次对自己不分场合随意发散的思维表示无语。
卡恩看着逗趣耍宝的小伙伴们,贫瘠枯萎的心脏好似撒进一片阳光,烫得他眼底发热:“今年的生日我们能一起过吗?”
“当然!”跟白绥之如出一辙的答案出现了三次。
白绥之笑道:“别剽窃我的答案啊。”
奥利弗:“of course!”
陈义:“汤哟那几!”
顾泽:“……”
几人笑作一团,顾泽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多学一门外语!
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奥利弗把最后一个椅子归于原位,叹息道:“一天又过去了。”
陈义:“是啊,好漫长的一天。”又是坠海,又是研究变异病毒(微参与),又是做饭,又是玩游戏(零参与),真是累坏了!
奥利弗:“……”相同的一天,不同的体感。
回到楼下的时候,几人又排队洗漱了一遍,现在水资源充足,自然过得要精细些,不然说不定哪天他们就又要过回混迹丧尸堆的日子了。
漫漫长夜,选择一个合适的睡觉地点显然非常重要。
奥利弗:“我投客厅一票!”
陈义不赞同:“客厅太空旷了,不方便防守,我投厨房一票!“
奥利弗狐疑地看向他:“你该不会打算半夜起来偷吃吧?”
陈义正义凛然:“一派胡言!”
奥利弗不信陈义的话,也不放心自己的抗诱惑能力,遂道:“厨房太乱了,一票否决!”
顾泽不理解这种问题还能拿出来讨论一番:“就不能找个正经房间睡吗?”
奥利弗:“房间床太小了,挤不下我们五个人。”
顾泽:“分两间呢?”
陈义:“太危险了,大家一起睡比较有安全感。”
顾泽:“你之前不还一个人睡直升机吗?”
陈义心有余悸地说:“经早上一役后,我就发现自己的防范意识还是太薄弱了。”
顾泽:“谁来给我翻译一下他的话?”
奥利弗中译中:“他被吓怂了。”
顾泽:“明白。”
白绥之提议:“还是睡房间吧,我们再去杂物间搬个垫子铺地上,挤挤五个人也能睡下。”
顾泽:“那我去搬垫子了。”说完立马行动,生怕那两人又龟毛。
白绥之迅速进入下一流程:“我们住中间这个房间吧,没有窗户,空间也大。”
奥利弗和陈义:“OK。”信队长的准没错。
至于卡恩,在白绥之没当队长之前就已经唯绥是从了。
顾泽把垫子抱出来后,几人就一同到他们的房间整理床铺。
一切准备就绪后,就是床铺分配环节了。
奥利弗率先举手:“我睡地板。”
陈义:“me too。”
顾泽:“……”他看了看白绥之,又看了看卡恩,脑海里莫名出现两人把他夹在中间睡的可怕场景。
他着急道:“我睡地板!”
奥利弗也反应过来什么,憋笑憋得快背过气去。
白绥之:“黑白配吧。”世界上最公平的分配方式。
没人提出异议,与其在这里你推我让、僵持不下,倒不如把决定权交给上天,反倒来得干脆。
卡恩在出拳前轻轻碰了碰白绥之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往下按了按。
白绥之弯了弯唇角,面对破坏游戏公平的违规者,他不仅没有揭穿,反倒心甘情愿地成为共犯。
结果也是乐见其成,他和卡恩睡地上的床铺,剩下三人睡床。
奥利弗:“你们也太默契了吧。”
卡恩脸不红心不跳:“碰巧。”
白绥之玩味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碰巧?”
卡恩眼神躲闪,急声道:“我要睡了!”尾音里藏着点没压住的慌乱,像只被戳中了心事的小动物,只想赶紧缩进自己的窝。
白绥之笑道:“好了,睡觉吧。”
“好!”
惊险又快乐的一天总算落下帷幕,少年们先前那些生分的距离感,早被这一天的跌宕与欢喜磨得淡了,像被月光泡软的棉絮,轻轻巧巧地就贴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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