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在小区物业经理的指挥下，大家开始把死去的人搬到停车场，在一个角落放置好，然后登记了他们的姓名和住址，物业认不出的就让业主来认，不过一般没有业主愿意去认。
孟津三人把那具十七层的尸体也给搬了一下，放在一起，数一数，也有十多具。
这些还是没有家人独居的，有家人的，家人给抬回了家。
算上那些，应该有二十多人死在了今夜。
一直到晨光熹微，救不活的都死了，还活着的很群情激愤，一群人嚷着要去理政厅大楼，让理政厅给个说法。
方巍用自己的异能一晚上救助了不少人，到现在也十分的疲惫了，而孟津因为受了伤，整个晚上也晕晕乎乎。
两人没有参与热议，默默带着李铭回了自己楼层。
三人讨论了一下，孟津和方巍家里一堆蟑螂尸体，不方便休息，就一起去了李铭屋子，躺沙发上休息休息。
孟津和方巍都在客厅，李铭在房间睡，门打开，有什么动静大家互相照应。
这一觉睡得很沉，像是要把突变的昨天睡埋进梦里，可那昨天怎么都不肯被埋进去，于是梦就怎么都醒不了。
直到寒冷叫醒沉眠的人。
孟津睁眼的时候，脑子有一段时间的懵晕。
窗外那是雪吗？
前几天不是才立夏吗？怎么下雪了？
反应过来的孟津赶紧摇醒方巍，去房间叫醒李铭。
三人望着窗外纷纷飘扬的白雪，又是沉默。
李铭低下头，抹着眼泪，尽量让自己不哭出声。
孟津拍着他的背，李铭呜咽说：“我想我妈。”
孟津安慰他：“我也想。”
其实他不太想。他妈妈走的时候他还太小，一个人走到今天，“爸妈”对他而言太过模糊了。
“所以为了能再看见你爸妈，你要和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孟津看着李铭：“知道吗？”
李铭用力点头：“嗯！”
“那我们得先预备过冬。”
“你们家里有冬天盖的厚被子吗？”
方巍和李铭都摇头。
“我妈只给我带了夏天盖的被子。”
“我没买。”方巍之前不住这小区，前一个月才搬过来，购置生活物品的时候当然没买冬季的被褥。
“那棉袄什么的也都没有？”
两人都点头，确实没有。
“那事情有点糟糕了，我刚才看了下，没电了。”孟津说。
方巍知道这件事，他刚起来就去摸了摸电灯的开关，没反应。
李铭不知道，他瞪大了眼去试了试，真没有。
“那怎么办？这不就不能开空调了？”
孟津往外走：“我家里有一床厚被子，还有几件棉袄，你们先套上，再想办法。”
孟津的衣服，李铭套着有些大了，风嗖嗖的往里吹，但他发现自己不太怕冷，可能是因为他觉醒的控火异能，身体一直热热的。
而方巍穿着还合适，小了一点点。
感受着在衣绒和身体间循环到温暖，孟津舒了一口气。
换好衣服，三人先吃了点东西。李铭昨天去买了一些罐头，孟津家则主要是一堆零食和压缩饼干，但这一顿主要是吃肉。
冰箱里的冷冻肉。
冰箱现在断电了，但幸好气温骤降，肉还没坏，还能吃。
两碟肉炒肉，幸好孟津厨艺还行，十分好吃。
也可能是因为用的水是方巍异能召唤出的治愈水，肉香甜可口得很。
电饭锅坏了，吃不了白米饭，就用压缩饼干替代一下。
孟津家里有一次性碗筷，用这个装的，不用洗碗。
主要是现在这种自来水，洗出来的碗也不敢用了。
锅则是方巍去刷，也用的是自己的异能水，干净。
孟津站在窗边往外望，看到小区草坪上又集中起了一大群人。
他望向洗好锅从厨房出来的方巍：“方老师，你和李铭下去打探一下消息？我把房里的蟑螂尸体清理一下。”
方巍看了眼他，点点头：“行，他们前面说要去理政厅要个说法，我们去问问要出了什么说法没有。”
方巍带着李铭下去了。
孟津回了自己屋子。
他站在客厅，有片刻的呆愣，叫了两声“银河”，没有声音应答。
2073年，当AI沉默，家里就跟少了一个人一样。
更何况孟津从小都是一个人，他又一次清晰意识到自己对AI情感上的依赖。
整理好心情，孟津拿出扫帚簸箕和塑料袋，还有一把刀，开始清理起大蟑螂们的尸体。
这些尸体腐烂得很快，有些部分已经颓靡一坨，相当恶心。
孟津先拿扫帚把能扫的都扫了，然后拿长长的水果刀把那些颓靡的物质给挑到簸箕里，地上还是深深浅浅一滩印迹。
孟津看着那印记，又往后看了眼，玄关处门已经紧闭。
他抬手，一个墨符在他手心显现。
不是“刀”，而是“水”。
涓涓泉流自那水字符中涌出，流淌到了那印记上。
孟津取来拖把，一拖，印迹很快就被拖干净。
他又唤出水字符，往杯子里倒了半杯水，尝了一点。
砸吧砸吧了味道，没有方巍那个让人很舒服的味道，感觉就是纯净水。
孟津继续清理剩下的大蟑螂尸体，一边清理脑子里一边思考。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异能就是刀字符，能赋予自己的拳头“刀气”，也能凭空挥出“刀气”。
但是今天刚醒来，他就感觉自己身体里多了点什么东西。
刚才他特意叫方巍和李铭下楼，就是想试验一下身体里多的到底是什么。
然后就唤出了水字符。
自己有两个异能？
还是说……
孟津很快将自己家的卫生搞干净，期间他发现了自己刀字符的一种新用法。
他可以用意念控制刀字墨符在他周身三米的空间范围内任意飞翔。借助这一点，他可以让刀字符潜入那些隐秘的——比如橱柜底下——角落，去把潜藏在那里的小蟑螂们通通斩杀。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墨符成为了他五感的延伸。他刚开始还好不适应，因为真是字面意义上的“五感延伸”，墨符匍匐在地，就像他舌头舔上去了一样，也像他眼睛贴上去了，也像他鼻子凑上去了，总之是五感挤成了一堆，反胃得很。
但马上他发现自己可以任意关闭五感，只保留自己要的感官。
把触觉、听觉、嗅觉、味觉全关掉，只保留视觉。
他一边用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提供照明，一边愉快杀蟑螂。
他不知道别人的异能是不是也这么强大，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先暂时保密。
他得先观察一下更多人的异能，给自己的异能一个定位，才能判断这件事是否应该被当做一个秘密。
清理完了自己的屋子，对面方巍的门是指纹电子锁，孟津进不去，就想下楼去找人。
但他又想了想，还是没下去。守在自己屋子里，大门敞开着，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现在这个世道，大家都有异能，他得小心点看护三人的食物。
半小时后，方巍和李铭回来了。
方巍打开自己家房门，三人边清理方巍家的蟑螂尸体，边进行讨论。
“整个东海市都乱了，理政厅有军队把守，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他们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了一群发狂的流浪猫，有人受了伤。”
“雪大概是早上十点开始下的，现在是下午两点，已经下了四个小时。”
“听他们说，刚开始雪不大，越下越大。”
孟津看着窗外飞雪，和被雪染白的诸多屋顶，确实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食物和保暖的衣物被子。”方巍说。“小区里有不少住户家里没有保暖的东西，现在只能用食物交换。”
李铭看起来很沉默，他亲眼看见了一个中年人跪在地上求一个青年人给件羽绒衣，青年人看起来也很为难，但他最终还是一再重申必须用食物来换，然后没管跪地上的中年人匆匆上楼回家了。
孟津心里也闷闷的，半响，他说：“我们的食物省着点吃，应该也只够吃十来天。”
“如果理政厅一直没有救援，或者救援力度太小，十天后我们也要挨饿。”
“我们也得去找食物。”
李铭屏住呼吸把塑料袋打好结，拎出屋外。把垃圾袋放到门边，他自己闪进来，开口说：“没地方找了吧，超市里的东西要么都腐烂了，要么都被抢光了。”
方巍拿着拖把拖地，他说：“从那场全球雨和流星雨开始，今天是异变发生的第二天，秩序还没崩溃。”
“越往后，食物越短缺，城市里肯定会越混乱。”
孟津问：“你想出城？”
方巍摇头：“很多人出城了，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出路。”
“每一种动物、昆虫，甚至是植物都发生了变化，我们刚才去小区草坪，发现那些草在疯长，它们的品种不应该支持它们这么生长。”
李铭说：“没错！长得好深，能到我这里！”
李铭比划了一个高度，大概是到他小腿中部。
“如果农村也面临和我们一样的情况，如果农村里的动物昆虫也像城市里的这样变得这么有攻击性，那……”
孟津懂他的意思，城市里人多，吃的东西少，农村里虽然全是吃的，可也可能全是吃人的。
而如果想去其他城市，人多食物少的问题还是没解决，而且公路也可能会变得极其不安全。
把方巍屋子里的蟑螂尸体清理干净，孟津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去搜寻物资吧。”
“我家里也只有一套过冬的被褥，三个人盖是不够的。”
李铭摸摸头：“怎么搜集？我们也拿食物去换吗？我觉得我应该不用，我一直没感觉多冷。”
方巍看着孟津，孟津笑了下：“我发现了我异能的一个大用处。”
孟津的墨符顺着门与框之间的缝隙潜入进去，小心控制着力量，将刀气劈落。
锁被砍了一下，但没动。
孟津又试了好几次，寻找着力度和角度，终于咔哒一声，连着三道刀气落下，把锁拧开了。
然后就是门把，门把体积更大，以刀代手“拧门把”的计划就更简单一些。
没多久，眼前装载了指纹电子锁的厚木门就被打开。
门开的那一刹那，孟津有些害怕在里面看到一具尸体。
他会觉得自己对此要负一点责任，如果他在昨天敲门的时候，能早一点意识到自己异能的这种用法，也许一些死亡不会发生。
这当然是来自道德感的苛求，孟津自己也知道。不过这是他过往人生中进步的一个动力，他也早已学会和其共舞。
如果真有一具尸体，他会给这具尸体也搬到停车场，寒冷的气温会冷冻他或是她。
然后等着理政厅来辨认尸体，这是他现在能做的一点事。
不过打开这扇门，门后空荡得很。
孟津稍微松了一口气。
李铭一脸崇拜的看着孟津，方巍也一脸喜色。
“孟老师，你太棒了！”
三人迅速进入屋子里，厨房孟津去翻，因为可能会遇上大蟑螂，孟津自保能力最强。方巍去翻睡房，寻找厚衣服和棉被，没有冬天的厚棉被，夏天的薄被子叠几层，也能保暖。
李铭则是在客厅搜索零食和药品。
孟津清理了厨房，什么能吃的都没有了，就去帮方巍抱被子。
没多久，满载而归，东西都先放在孟津屋内，三人又去另一间空屋子搜寻。
孟津：咱就是说咱厨艺顶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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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流星之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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