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墙面一尘不染,空气中漂浮着淡淡消毒水的味道,拆开的信封散了一床,尧笙灵将脑袋埋在被子里沉默许久,她抬起微微湿润的眼,“欧阳所长,我想给父母回一封信。”
“只要你保证日后不要意气用事,不经允许独自涉险,我可以同意你的请求。”欧阳策好整以暇地扶了扶眼镜。
“我保证。”尧笙灵声音有些嘶哑,“但是益州那边......”
“益州基地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也同步给了昌城部队。”欧阳策神色郑重,似乎是在考虑措辞,“尧博士,有关异能者的各项消息已经封锁,天轨市反击行动迫在眉睫,所有幸存者都在等它的消息,现在这个紧要关头,有些东西只能暂时藏起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欧阳策的言下之意尧笙灵已经明白了,异能者的危险性如果现在就暴露,轻则让幸存者丧失重建家园的信心,重则甚至会动摇很多基地的根基。
至少等天轨市反击行动结束,他们才能根据现状针对异能者商讨相应计划。
“好,我要全部的异能者登记名册。”尧笙灵脸色还有些虚弱,可她双目沉静,直视欧阳策提出自己的要求。
没明确表示同不同意,欧阳策从怀里拿出一个通讯器递给她。
“你这次独自行动虽然冒险,但也将生物弹的价值至少提升了三个档次,我看江司令心里的进度已经到了90,你呢,还需要我们作其他准备吗?”
尧笙灵迟疑着接过通讯器,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不需要了,效果已经完全达到预期,按照之前的设定程序组装的生物弹,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欧阳策松了一口气似的掌心合握,终于得到她的点头,那他们就能全力以赴进入下一个阶段了,想到这儿不禁语气和缓,“后续的工作可以由我们来做,你多休息几天,别等我一走你也走了,临阳市官方基地的通讯恢复了,你可以用这个随时联系他们。”
轻飘飘地扔下这句堪比炸弹的消息,他立马火急火燎地带上病房的门离开了。
那他怎么要自己保证不以身涉险才给回信?这个欧阳所长惯会诓人了。
尧笙灵低头拿起巴掌大的通讯器,有些凉手,但她久违地感受全身流动的暖意,以及...一股近乡情怯的局促感。
屏幕里只有一个六位数的号码。她做足了心理准备按下联络请求,等待接通的几秒异常难捱,像是过了几年那么久,脑海中反反复复想着各种不接受请求的原因。
“喂。”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尧笙灵几乎拿不稳耳侧的通讯器,她想说什么,可白皙的手指抓皱了被面,一出声还是破碎不成语调的嗓音。
“......”
对方似乎意识到什么,呼吸声逐渐加重。
“灵灵?”
“...爸爸。”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通?”尧笙灵费尽力气压抑喉腔里的哽咽,像一个受委屈闹脾气的小孩,“我等了好久好久!”
对面过了很久才再次传来动静,“那你为什么不给爸爸回信,我也等了好久。”
双方兀自沉默着,他们都不想对方察觉到自己即将失控的情绪。
“通讯器是中心城的人上次带给我的,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刚刚研究了一会哪个是接通键。”
“噗”尧笙灵听到他无奈的解释,忍住不笑出声,随后笑中带泪地给出了自己的解释,“我也向你道歉,因为太忙了,到今天才读完你的信。”
此话一处,悲伤压抑的氛围荡然无存,父女俩很快找回过去的沟通方式,矜持地相互关爱,礼貌地相互揶揄。
“妈妈呢,我好想她,她现在在旁边吗?”尧笙灵迫不及待地追问陶女士的情况。
“好,我去叫她。”一阵上下波动的起伏声后,尧醒听上去有些为难,“灵灵,你妈妈这段时间生病了,现在刚刚才躺下休息,大概不能和你通话了,不过等她醒后我会告诉她,她的宝贝女儿很想她。”
“她生什么病?严重吗?”尧笙灵下意识皱起眉,随后又放轻语气,“爸爸,我想自己告诉她,她大概什么时候醒,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晚上?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拨打过去,或者你给我发送联络请求,我会一直在的。”
那边的信号可能有一点问题,尧笙灵整整一分钟没有听到回话,重复一遍后又问,“听得见吗?”
“嗯。”对面似乎终于听见了声音,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云娇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她不能受任何刺激,灵灵,你不可以频繁给我发送联络请求,她会起疑心。”
这些话尧笙灵听的一清二楚,可她却一点也理解不了话里的意思,什么叫精神方面的疾病,妈妈以前明明就好好的,什么毛病都没有,尧笙灵闭上眼止住酸涩泪意,“所以我不可以和妈妈说话,会刺激她?”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尧醒的声音有些低沉。
尧笙灵轻轻摇头,意识到他看不见,连忙提高声音,“你们在临阳市生活得怎么样,我想找个时间接你们过来...妈妈她能接受吗?”
尧醒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只是问尧笙灵的近况,天轨行动的负担大不大,身体怎么样,他们说了很久,不止是现在,还有过去他们一起经历的好多事。
当一切安稳平淡的生活彻底消逝,哪怕只是回忆过去的幸福也能尝到丝丝沁人心脾的甜味。
可这些并不能让尧笙灵内心有丝毫放松,反而愈发沉重,临阳基地的信号好像越来越差了,对话断断续续。
随后她听见爸爸满含歉意地轻言细语,“灵灵,你妈妈醒了,我去看看她,我们下次再找个时间聊好吗。”
“爸!”尧笙灵语气不稳地喊了一声,“妈妈生病的病因是什么?”
对面一直没有声音传过来,可她知道他还没有挂断,刺耳的电流声窜进耳道,她几乎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回答。
终于,尧醒低哑的声音传过来,“她太害怕你出事,整天以泪洗面,时间久了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
捂住一点点抽痛的心脏,尧笙灵眼睛拼命往上看,不让眼泪落下来,“我想见她,想当面告诉她,我很好,好的不能再好了,这也不行吗。”
“灵灵,别害怕,我会照顾好妈妈。”他嗓音里似乎带着些慰藉的笑意,“你们一定会见面。”
直到通讯器挂断许久,屏幕的光熄灭,尧笙灵才晃神似的动了动身体,重新拿起信纸,一封、两封、三封、四封......她自虐般逐字逐句地通读分析尧醒给她写的信。
他一定有事瞒着她。
尧笙灵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身穿白衣的护士很快来到病床旁问她有什么不适。
“麻烦帮我联系一下欧阳策所长,我要的东西怎么还没拿过来。”
护士看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每说一个字都要大喘气,压下自己的担心,连忙去外面联系欧阳策。
薄薄的一叠纸质资料被送过来,尧笙灵掀开被子下床,刚伸手摸到纸张边缘又迅速缩回来,像是被火燎伤一样,秒针“哒”“哒”“哒”地走向注定的时刻。
纸张被一只纤瘦的手翻开。
大部分的名字都很陌生,只有偶尔几个熟悉的,晋月,邓巧巧,薛湖......
以及翻面第一栏,临阳基地,陶云娇。
她的妈妈。
尧笙灵靠坐在墙边,冷汗淋漓地匍匐在地,眼泪串成珠一颗颗砸向冰冷坚硬的地面,她此刻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拿起通讯器发送联络请求,对面拒接多少次,她便重复请求多少次。
直到这只小小的通讯器再次传来父亲的声音,他依旧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平静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尧笙灵将手背咬得血\肉模糊,她颤抖抽泣的声音如实传输过去,“我,我要见你们,爸爸,我想见你们。”
尧醒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哭得比小时候初学跳舞的时候还凶,只是用大人的语气告诉她,“你现在是大人了。”
所以你必须听话,懂事,谅解。
过去尧醒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他总说自己和她是平等的,尧笙灵觉得胸口被撕开一个大洞,冷风灌进去,五脏六腑都凝成冰,“我...明天去临阳市,我,我不见妈妈,只见你。”
“天轨市需要你。”尧醒的语调也染上怪异的干哑。
“可我也需要你!”尧笙灵撕心裂肺地大喊出声,闭上眼源源不断的眼泪从眼角溢出,“我...需要你们啊......”
她睁开氤氲朦胧的泪眼,右手粗鲁地抹干净眼泪,“爸爸,不用担心,天轨市行动快结束了......三天,最迟三天我就去临阳市,告诉妈妈我一定会救她!”
最后回应她的是一句恍如气音的“好”。
四月八日,昌城上百架战机整齐列阵,每一架战机弹舱都装备了特制生物弹,为了天轨市反击行动,中心城和昌城不计一切代价,将和平时代遗留人力物资发挥到极致,几乎倾其所有。
江百衡一身戎装,从头到脚一丝不苟落座在指挥部,所有参与天轨行动的人都在这儿,他们神情肃穆,连夜商讨补充完作战计划也丝毫不显疲惫之色,尧笙灵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大屏幕不断闪烁的坐标定位点,除了脸色有些虚白,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她两天前才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精神崩溃,但她此刻坐在这里,同这里所有人一样放下一切身后事,静候最后的时机。
天轨行动的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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