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工具棚内,空气凝滞而厚重,仿佛连时间都在这片狭小的黑暗空间里放缓了流速。先前激烈情动时留下的旖旎气息尚未完全消散,与尘埃、铁锈味、淡淡的血腥气以及汗水的咸涩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复杂而私密的氛围,萦绕在每一个角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度疲惫、释放后的慵懒以及某种更深层次连接感的亲密与倦怠。
苏临在强力迷药和催情剂的双重余韵,以及之后那场耗尽所有力气的亲密纠缠所带来的极致疲惫中,沉沉睡去。他像一只寻求温暖和安全感的小动物,无意识地蜷缩着身体,陷在铺在地面的、由队友们贡献出的、相对干净的外套和衣物组成的临时床铺里,被三个男人的体温共同包围着。他脸上那不正常的、如同火烧云般的潮红已经彻底褪去,恢复了往日的白皙,甚至因为消耗过度而更显苍白,带着一种脆弱的透明感。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只是那两道秀气的眉毛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沉睡的梦境中,依旧萦绕着不久前的惊惧、无助,或是那场意外亲密所带来的、潜意识里的波澜。
雷擎、阿焱、沐霖三人却毫无睡意。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一**冲击着他们的神经,但大脑却异常清醒,甚至可以说是亢奋。短暂的、在药物与情绪催化下的放纵与亲密之后,紧随而来的是更加沉重、更加复杂的现实。他们在昏暗中无声地交换着眼神,目光掠过彼此沾染着污迹和汗水的脸庞,最终都落回到怀中那个安然沉睡的身影上。
眼神是复杂的,充满了太多难以立刻厘清的情绪。突破那层长久以来心照不宣的界限,带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连接感,仿佛彼此的灵魂在黑暗中完成了一次无声的缔约。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沉甸甸的责任感,对未来的担忧,对苏临醒来后反应的忐忑,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对于在那种情境下发生关系而产生的无措感,即使那更多是出于救助而非单纯的**。然而,所有这些纷乱的情绪,最终都被一个更强大、更坚定的信念所压倒——保护苏临,带领这个小小的团队,在这个该死的末世里,活下去!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雷擎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被砂石磨过,打破了棚内维持了许久的寂静。他说话时,小心翼翼地、用一种与他平日冷硬作风截然不同的轻柔动作,缓缓从苏临身边支起身体,尽量避免惊醒沉睡中的人。他的动作间带着一种罕见的谨慎,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枭虽然重伤逃遁,生死未卜,但基地的混乱不会持续太久。一旦那些大小头目从最初的震惊和群龙无首中反应过来,重新组织起力量,我们就会陷入真正的重围,到时候再想走就难如登天了。”
阿焱和沐霖闻言,几乎是立刻强行收敛了各自翻腾的心绪,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和专注。现在,绝不是沉溺于个人复杂情绪的时候,生存是第一要务。他们默契地点了点头,动作轻微,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无声的指令下达,三人开始迅速而高效地行动。他们检查着随身携带的、所剩不多的武器和装备,将散落在地上的物品重新归位。阿焱和沐霖格外小心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为依旧在昏睡中的苏临穿上干净整洁的衣物。他们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尤其是阿焱,那双能爆发出炽白火焰、摧毁一切的手,此刻却在扣着细小的纽扣时显得有些僵硬和不听使唤,但那份小心翼翼和专注,却透露出无比的珍视。雷擎则如同最警觉的哨兵,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透过沐霖凝结的冰层与门板的细微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基地内部的混乱显然并未平息,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远处依旧有火光在闪烁,映得天际一片昏红。喊杀声、争吵声、零星的枪响、以及某种东西被砸碎的声响混杂在一起,随着夜风隐隐传来。枭的突然失踪和重伤,如同抽掉了这个依靠绝对强权和恐怖统治维持的畸形结构的顶梁柱,整个黑石基地显然已经陷入了权力真空的剧烈动荡和混乱之中。这正是他们逃离的最佳,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就在他们整理完毕,准备悄然离开这个临时的避难所时,苏临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带着困倦的嘤咛,悠悠转醒。
意识如同潮水般缓缓回归,身体的感知也随之清晰。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酸痛感,尤其是腰腿和某些难以启齿的部位的异样肿痛感,让他瞬间僵住。紧接着,不久前发生在那片黑暗中的、混乱而炽热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涌入脑海——那些滚烫的触碰、沉重的喘息、压抑的呜咽、以及身体被填满、被占有、同时也被温柔安抚的感觉……
“轰”的一下,巨大的羞赧和不知所措瞬间席卷了他。他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滚烫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和脖颈。他几乎不敢抬头,眼神躲闪着,完全不敢直视身边这三个刚刚与他有过最亲密接触的男人,只能下意识地将自己往铺着的衣物里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隐藏起来。
“苏临,你感觉怎么样?”沐霖第一个注意到他醒来,立刻俯身靠近,温声询问道。他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紧张。他仔细端详着苏临的脸色,试图判断他是否还有不适。
“还…还好……”苏临的声音有些沙哑干涩,他试图撑着身体坐起来,以示自己无碍,然而刚刚抬起上半身,那股强烈的酸软无力感和某个部位的鲜明不适就让他闷哼一声,脱力地倒了回去,脸上的红晕因此更盛。
“别乱动。”阿焱连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动作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略显粗鲁的直接,但力度却控制得很好。他那双金色的眼眸亮得惊人,如同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毫不掩饰地落在苏临泛红的脸上和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里面带着一种刚刚确认了所有权的、直白而炽热的目光,仿佛要用眼神将人烫伤。“你…你还需要休息。不过我们得走了,马上离开这鬼地方。”他的声音也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
苏临顺从地点了点头,努力压下心中的羞窘,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这间破败不堪、残留着昨夜混乱痕迹的棚屋,又透过缝隙望向窗外那片被火光和混乱笼罩的基地景象。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之前看到的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普通人,想起了那个在窝棚外无助哭泣、孩子病重的母亲,想起了无数个在黑石基地底层挣扎求存的、绝望的身影。
枭的统治固然黑暗残酷,如同压在所有人头上的一座大山。但他们的离开,枭的倒台,带来的未必就是曙光。更可能的是权力真空下的彻底失控、更加血腥的争夺和弱肉强食。最终,承受这一切苦果的,依旧是那些最没有能力自保的普通人。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不忍和责任感涌上心头。
“等等……”他轻声开口,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他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正准备弯腰背起他的雷擎的衣角。
这小小的动作让另外三人的动作同时顿住,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苏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过快的心跳,抬起眼睛看向他们。尽管眼底还残留着羞赧的水光,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澈和坚定:“我们不能……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他的声音渐渐稳定下来,“枭倒了,这里很快就会彻底乱成一团,失去所有秩序。最后受苦、甚至可能大批死去的,还是那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是那些像我们之前看到的母子一样的人。”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三位队友,然后集中精神,随着他心念微动,一旁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堆物资——数量相当可观的压缩食物、干净的瓶装水、急救药品、绷带,甚至还有几把保养得不错的砍刀和一些弹药。这些物资,几乎占到了他们小队储备的三分之一,在前途未卜、资源匮乏的末世,其价值无法估量。
“把这些……”苏临指着那堆物资,语气恳切而坚定,“留给那些还有良知、还想努力活下去的人吧。也许……也许这一点点帮助,能让他们在混乱中抓住一丝机会,有机会……重建一点点秩序,哪怕只是让更多人活下来。”他知道这个决定可能显得天真,甚至危险,但他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
阿焱张了张嘴,眉头拧紧,显然想说什么——比如这些物资对他们自己也至关重要,比如在这种地方发善心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当他看到苏临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坚持和那份仿佛与这个污浊末世格格不入的纯净慈悲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只是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复杂:“……就知道你会这样。”带着点无奈,又似乎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沐霖看着那堆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显得珍贵的物资,轻轻叹了口气,但那叹息声中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他转而看向苏临,露出了一个理解而无比温柔的笑容,那笑容仿佛在说,正是这样的你,才值得我们拼死守护。“这才是你。”他轻声说道,语气里充满了认可。
雷擎沉默地看了苏临几秒,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古井,看不出太多波澜,但熟悉他的人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权衡。他深知在末世里,这种不计代价的善良有时近乎奢侈,甚至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但同样,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正是苏临最本质、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那束不曾被黑暗玷污的光。最终,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动作要快。”
然而,如何将这些物资安全地留给“值得的人”,而不是便宜了即将可能出现的暴徒或新的掠夺者,成了一个新的难题。直接放在这破棚屋里,无异于羊入虎口。
就在他们思索对策之际,棚屋那扇被冰层封住的破门外,忽然传来了极其轻微的、带着明显谨慎意味的敲击声。“叩,叩叩。”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棚屋内却清晰可闻。
四人瞬间进入高度戒备状态!所有的旖旎、复杂情绪都被瞬间压下,武器再次悄无声息地滑入手中,身体紧绷,目光锐利地盯向门口。
雷擎对其他人做了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自己则如同捕食前的猎豹,无声无息地移动到门边,身体紧贴着墙壁,压低声音,带着冰冷的警惕喝问:“谁?”
外面沉默了一瞬,随后,一个压抑着紧张、但努力保持镇定的低沉男声传了进来:“……我没有恶意。请相信我的诚意。我是基地西侧入口的守备队长,赵乾。我……我看到了你们和枭的冲突。你们……是准备离开吗?”
雷擎眼神微动,示意沐霖稍微融化一点门缝处的冰层,他则透过那极其狭窄的缝隙,谨慎地向外窥视。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破损基地守卫制服的男人,大约三十多岁年纪,脸上带着新鲜的擦伤和淤青,制服上也有多处撕裂和污迹,看起来刚经历过战斗或混乱。他独自一人,手中没有持有任何武器,眼神虽然带着紧张和疲惫,但目光相对正直,没有那种常见的贪婪或狡诈。
犹豫仅仅持续了刹那。雷擎知道,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他稍微将门拉开一道仅容视线通过的缝隙,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门外的赵乾看到门开,并没有试图强行进入,反而微微后退了半步,以示自己没有敌意。他语速加快,但声音依旧压得很低,清晰地说道:“枭倒行逆施,残忍暴虐,基地里很多人早已心怀不满,只是迫于他的淫威,敢怒不敢言。现在他重伤失踪,基地已经彻底乱套了……你们如果离开,能不能……能不能看在那些无辜普通人的份上,给他们留一点……活下去的希望?”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透过门缝,落在了棚内苏临身边那堆刚刚取出的物资上,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渴望,但他很快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眼神重新变得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恳求,“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很冒昧,但是……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绝无私心,只是想为那些快要活不下去的人,争取一点点机会……”
这时,苏临挣扎着,在阿焱的搀扶下,走到了门边。他看着赵乾那双混合着希望、恳切和一丝军人特有的坚毅的眼睛,轻声但清晰地问道:“赵队长,你能保证,会用这些东西去帮助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用来壮大你自己的势力,成为另一个‘枭’吗?”
赵乾迎着苏临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人心、却又带着温和力量的眼眸,身体微微一震,随即挺直了脊梁,如同宣誓般郑重地点头,声音斩钉截铁:“我赵乾,以我军人的荣誉和残存的良心发誓!我会尽我所能,联合基地里还有良知、不愿同流合污的弟兄,用这些物资,优先救助老弱妇孺,争取……争取建立一个至少能让人像个人一样活下去的秩序!”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却坚定的笑容,“我知道这很难,前路布满荆棘,可能最终还是会失败……但无论如何,总比现在这样暗无天日、任人宰割要强!我们……想试一试!”
苏临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转过头,目光投向雷擎,带着询问。
雷擎深邃的目光如同鹰隼般审视着赵乾,从他的表情、站姿、眼神到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最终,雷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去彻底验证这个陌生男人的承诺,但在眼下,这似乎是唯一可能让这些物资发挥应有作用的选择,也是苏临的希望所在。有时候,在末世中,不得不赌一把人性中尚存的光辉。
“这些物资,交给你了。”苏临不再犹豫,示意阿焱和沐霖帮忙,将那一大堆宝贵的物资推到了门口。“还有……”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提醒,“小心……枭可能还有残党潜伏在暗处。”
赵乾看着眼前这堆足以改变许多人命运的物资,眼眶瞬间红了,这个在末世中摸爬滚打、见惯了生死的汉子,声音不由得有些哽咽。他后退一步,挺直身体,对着棚内的四人,郑重地、标准地行了一个久违的军礼,声音铿锵有力:“谢谢!太感谢了!这份恩情……我赵乾,和所有愿意追随我、为了活下去而战的弟兄们,永世不忘!”他深吸一口气,指向一个方向,“你们快走吧!东边侧门现在最混乱,守卫也跑了不少,从那里冲出去,机会最大!愿……愿你们前路平安!”
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雷擎果断地背起依旧虚弱的苏临,阿焱和沐霖一左一右紧紧护卫,四人如同融入阴影的利箭,按照赵乾指示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疾行而去,瞬间消失在错综复杂、混乱不堪的巷道阴影之中。
凭借着基地内部愈演愈烈的混乱作为最佳掩护,以及他们自身强大的个人实力和默契的配合,四人巧妙地避开了几股零星的、如同无头苍蝇般的搜寻队伍,有惊无险地突破了东侧防御已然松懈不少的出入口,找到了之前被他们藏匿起来的、布满尘土和刮痕的越野车。
雷擎迅速发动车辆,引擎发出一阵低沉有力的轰鸣,在这混乱的黎明前显得并不突兀。越野车如同挣脱牢笼的困兽,猛地窜出,轮胎碾过破碎的障碍物,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破了黑石基地外围最后一道松散的防线,彻底驶入了那片茫茫的、被晨曦初露的微光勉强勾勒出轮廓的荒凉原野。
身后,黑石基地的冲天火光、喧嚣混乱、以及那座如同巨大囚笼的阴影,都在飞速地远去、缩小,最终化作了地平线上一个模糊不清的、如同疮疤般的黑点,渐渐被距离和初升的朝阳所吞噬。
车内,一时陷入了沉默。阿焱专注地握着方向盘,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前方坎坷不平的道路,但时不时会快速地瞥一眼后视镜。镜子里,映出苏临安静地靠在雷擎肩膀上,闭着眼睛,似乎又陷入了浅眠,苍白的侧脸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沐霖则坐在副驾驶,仔细地用干净的布和水,处理着大家身上在之前连番血战和逃亡中留下的各种细小伤口和擦痕,动作轻柔而专注。雷擎依旧保持着最高度的警惕,目光如同扫描仪般,不断巡视着车辆四周可能出现的任何威胁,宽阔的肩膀为倚靠着他的苏临提供了一个稳定的支撑。
他们终于离开了那座名为黑石基地的深渊,带着满身的疲惫、伤痕、以及彼此之间那已然发生深刻改变。
前路依旧漫长,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与挑战。但至少在此刻,他们依然彼此拥有,彼此支撑。越野车迎着天边那轮终于挣脱地平线、喷薄而出、将金色光芒洒向荒芜大地的朝阳,调整方向,向着充满未知的北方,坚定不移地疾驰而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