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大床温寒生最后还是没享受到。
夜深。
今夜的山格外的安静,原本会在门口流着哈喇子的狗蜷缩在自己的窝里一动不动,旁边猪圈里拴着的猪跟死了一样,四脚朝天的躺着。
在夏季的末梢,虽然白天还算热,但晚上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
丰雪臣睡得很是不舒服,他白天干了很多活,按理来说晚上应该睡得很香,但他的梦里充斥了一片的血色,还有数不尽的尖叫呐喊,他半梦半醒的躺了一会,感觉身边凉的可怕,背后几乎被冷汗濡湿,睡了没一会就醒过来。
他睁着眼看着木质的房梁。
梁顶的木质花纹扭曲怪异,歪斜的纹路张着大嘴,恍惚之间竟是要将丰雪臣吞了进去。
窗外的血色越发浓厚,房间里面的人谁都不知道往日看着没什么杀伤力的藤蔓正变得越来越密集,它们蜿蜒缠绕,每一根藤蔓上都裹着密密麻麻的刺,地下尖锐的杂草被藤蔓搅碎,门口的狗和猪被看似细弱藤蔓勒住四肢,层层叠叠的绿意裹上身体,勒成肉泥,勒成血沫,浑浊地在地上蔓延。
丰雪臣闻到浓厚的血腥味,离他们很近,是从门口散发出来的,他透过窗子看见云都遮不住的血月,血色沁的黑色的天都泛着红意,他迟钝的大脑开始运作,好日子过多了,他竟然忘记今天是血月日。
末世到来,第一个改变是人,第二个改变是物,第三个改变便是这月亮,每逢三个月便会有一次血月,月亮红艳艳的挂在天上,宛若一张盛满了血液的圆盘,地上的变异植物开始猛长,它们无差别化的攻击身边的所有东西,包括变异动物与丧尸。
浓烈的血腥气几乎是充斥了整个屋子,但床上的温寒生依旧无知无觉,他呼吸匀称睡的很安稳。
这是丰雪臣不得不佩服的好睡眠。
“咕……嘶……”沉闷的拖拽声在房间响起。
丰雪臣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上,穿个老头背心冲到床前夹起睡的很香的温寒生破门而出。
就一刹那,从地底腾飞而起的藤蔓冲破结实的地基带着床板将房顶破出个大洞,丰雪臣抬头,看见藤蔓耀武扬威的在血月之下伸展,每个枝干都如同有生命一般肆意地扭动弯曲。
“哇哦,床飞起来了。”
胳肢窝里夹着的人头发像个鸡窝一样炸着,却仍然尽力的扭着脑袋往天上看,温寒生与丰雪臣四目相对,他弯了弯眉眼说:“今天的月亮好圆哦。”
好一个奇怪的人,这种怪诞的场景他温寒生也能发出这种离谱的感慨。
丰雪臣对着无知无畏的我温寒生说:“我们得走!它异变了!”
一只在血月成功异变的植物几近于一只通人性的高阶丧尸,但不同于高阶丧尸的是,丧尸只有一个晶核,而植物拥有很多。
粗壮的藤蔓像蜿蜒的巨蛇一般突兀的抽向站在原地的两人,温寒生歪着头看向那个和平日相比粗暴了许多的藤蔓伸出手。
丰雪臣拽着他的手腕向另一侧跑去,温寒生被拽的甚至左脚绊了右脚,踉跄了一步才发现丰雪臣每踏一步地上就起了一座冰墙,层层叠叠的冰棱从他的手掌心射向高立着的藤蔓。
温寒生看见这一幕又不合时宜地哇哦起来。
“你到底在哇哦什么?”他一路的哇哦躁地风雪城脸都有些红,不是被夸的,是被气的。
明明是在逃生,却给这人弄得像是在大观园里游览一样,但藤蔓可不会给他们两个时间游览,它粗壮的枝打碎一层层冰墙,碎冰溅到温寒生雪白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不知道怎么了,在这张漂亮的脸上,这道血痕格外地碍眼。
丰雪臣扭头看见蹙了蹙眉,顿一步退到温寒生身后替他挡住飞来的碎冰。
藤蔓的攻击速度在血月升至夜空正中央时变得更快,旁边的细枝促成一团从他们两人前方飞速射来。
速度太快,距离太近,丰雪臣根本来不及反应,他试图拽着温寒生的手止住往前冲的步伐,却因为惯性两人又往前冲了几步。
温寒生眯眯眼,试图聚焦自己模糊的视力。
从丰雪臣那弄来的晶核他一直没用,这段时间只靠吸收低阶的植物晶核勉勉强强让他的视力维持在800度近视左右,在夜间看巨大的变异植物都带着马赛克,莫名其妙的套上了奇怪的滤镜。
温寒生试图看清超速袭来的藤蔓,只在一瞬间,他顿住脚步,反手从丰雪臣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按下丰雪臣的脖颈,因为惯性冲到温寒生身边的人被摁在弯下腰的人膝盖上,丰雪臣感受到抽过来的一阵烈风,藤蔓直接贯穿了旁边粗大的树干。
他们都知道不能再跑了。
随着血月的颜色越发的盛,那只要吃人的藤蔓像遛狗一样捉弄他们的短短时刻,已经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变异动物,温寒生模糊的视线中这只藤蔓已然十分粗壮,本来和鞋带差不多粗细,现在在血月影响下与一棵百年老树的主干也不遑多让了。
或许是温寒生的外表太过于具有欺骗性,丰雪臣将他带到一颗大石头后躲着,他好像真的忘记了这个漂亮的男人前几天还从山上扛着一头变异猪下来。
“躲好,等我。”丰雪臣没等温寒生说话,转身向藤蔓主干冲去。
他的双手凝结出一对寒刃,兴许是没有了温寒生这个累赘在,他躲避藤蔓的动作极其灵敏,砍伐蹦出的汁液溅了他一身,绿色黏腻又腥臭。
本来藤蔓没有注意到他,随时他步步紧逼,经过的路途掉落了一地藤蔓残肢,专心吞噬的变异植物终于将血红的主干扭曲过来。
它在黑夜宛若一座通天的红柱。
丰雪臣一双狭长的黑眸像无机质的黑曜石,他的眼睑沾染了汁液,浑身上下的衣服破破烂烂,腰侧被偷袭的藤蔓抽出一道深深的伤痕,身上还有不少深浅不一的伤。
他回头望了眼那个消失在层层叠叠树木中已然看不见的石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放下手中的寒刃,弓起脊背,在数不尽的藤蔓压过来包裹住他的一瞬间。
一只白的耀眼的雪色老虎从绿色中破了出来!
这是丰雪臣的第二异能——兽化!
在藤蔓的背面,温寒生拽着一根藤蔓挖出它的晶核,他的手中已经有了一捧,他微眯着眼瞬息之间便将这一堆绿色的晶核吸成了灰白的晶体,虽然等级低,但优点是量大,温寒生挖了一路过来,视力也从八百度近视变成了五百度。
他看见丰雪臣被藤蔓吞没,又看见雪色的老虎破藤而出,他啧了一声,眼睛一亮,唇角翘起,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穿过危险至极的藤蔓,从破败不堪的屋子里跑出来的糯米从自己领口揪出来,他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讨厌他了,他是大猫猫!”
糯米龇出两颗可爱的大门牙说:“他是老虎!”
温寒生头都没抬,抓住一棵向他袭过来的藤蔓反驳道:“大!猫!猫!”
好吧,仓鼠耸耸肩,它真的没办法和这种固执的基因人沟通。
身为基因人温寒生战斗力其实一般,能打死丧尸一半归功于自身的大力,一半归功于糯米。
那些粗壮的藤蔓试图裹住温寒生,基因人站在原地,只闷头挖着手里的晶核,糯米站在他的肩膀,丁点大的手扶在藤蔓上,缩紧的藤蔓如爆裂的翠竹一般层层爆开,炸成一滩恶心的粘液洒在四周。
温寒生咦着退开腥臭的地方,他嘟囔着对糯米抱怨:“恶心到我了,下次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糯米从自己的斜挎包里掏出一颗带有杂色的晶核,这是当时他们随着人类小队挖的一颗勉强算得上高阶的丧尸的晶核,糯米将晶核吃的嘎嘣脆,他的豆豆眼对着温寒生翻出眼白:“我离你远了怎么保护你。”
变脸如变天的温寒生脸上顿时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在他漂亮的脸上显得特别真诚,他捧着糯米,用自己雪白光滑的脸蹭蹭毛绒绒,他甜甜地说:“谢谢糯米,我很爱你~”
要死,怎么会有这么见风使舵的撒娇怪基因人。
仓鼠面无表情地啃着晶核,脸上软毛被蹭的飞起,嘴巴不受控制地回复:“我也爱你~”
温寒生在糯米密不透风的保护下,身上穿着的白衬衫干干净净,那头丰雪臣异化的白虎身上已经绿意斑驳。
他的利爪陷入藤蔓的主干,就差一点点就触碰到了那个纯色翠绿的晶核。
白虎试图将獠牙深入爪子挖出的空隙,可主干延伸出的藤蔓像巨蟒一般缠绕住丰雪臣的白虎脖颈。
他被甩了出去,背撞击巨石,一声闷响,白虎肩背漏出血色,他甩了甩头蹒跚着再次站了起来。
藤蔓的主干很脆弱,轻轻一划就会漏出里面的晶核,但枝干会将藤蔓主干团团包裹,在它的身侧张牙舞爪地杀死所有靠近晶核的生物。
就这短短一瞬间血色主干已经被绿色的藤蔓包围。
白虎再次冲了上去,丰雪臣的呼吸冒着血气,猛兽的意识逐渐占领了上风,獠牙越长越大,他逐渐控制不住自己冰的异能。
他不想完全兽化,如果不是异能没有完全恢复,丰雪臣根本不想兽化,他害怕,害怕自己被兽性控制,害怕自己再也不能变成一个人。
白虎的眼睛从凌冽的黑逐渐带上血色,它的涎水从血盆大口中流出,粗壮的身躯撞上一层层挡住的藤蔓。
丰雪臣告诉自己,不多了,这只异化藤蔓的分支不多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能碰到主干了。
濒临死亡让异化藤蔓恐惧。
它摇摆着血红的主干,上面包裹着的藤蔓缓慢地脱离主体,它们粗壮有力,裹成一张长着的绿色大嘴,摇摆着身体准备背水一战,它们要吞掉这只野兽!
兽性侵蚀丰雪臣的大脑,四肢的疲惫酸软让他渐渐被所剩无几的枝干缠住,撞击巨石导致背脊受伤的疼痛让白虎发出嘶吼,他混沌的眼睛看见奔涌而来的张开大嘴的藤蔓,但身体却沉重地难以控制。
丰雪臣突然想到蹲在石头后面的温寒生,白虎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嘶吼又闭上了嘴。
算了,丰雪臣想,就算死了,他也想作为一个人死的。
他闭上眼。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黑夜乍响。
“喂,你死了谁给我当宠物!”
一支箭在血月下亮着一抹银光以万军之势从暗处飞出,它的速度比藤蔓更快,在夜里带入一阵疾风袭来的哨声,丰雪臣看见了箭头与藤蔓碰撞的火花,看见了晶体在血月四处散落的残骸,看见了那张大嘴在即将到他面前的忽然枯萎。
丰雪臣被无力的藤蔓松开,他从半空坠落,沉重巨大的身体坠入一堆藤蔓残骸中。
他看见白的像雪一般的温寒生从暗处走出来,他的手上拿着弩箭,漂亮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干净的人蹲在狼狈不堪的巨虎身边,他伸出手摸着凸出的獠牙。
“大猫猫!你要陪我睡觉!”
温暖的气息从头顶穿到四肢,伤重的虎缩成一个赤身**的男人,温寒生的手放在了丰雪臣的脸侧,他有些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丰雪臣突然变了回来,他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抱怨:“我比较喜欢大猫猫。”
四肢酸软,脊背剧痛的丰雪臣,他看着仿佛真的不谙世事的温寒生无奈的咧了咧嘴:“……谢谢。“
第一次收到人类感谢的温寒生突然顿住手,他若无其事地脱下衬衫罩在胸大腹肌明显的男人身上。
“……不客气。”他的声音很小,但月色都掩盖不住他耳朵的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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