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针用自己的性命搅乱了荀偃和范匄的计谋,保住了栾黡,也保住了栾氏上下上百条人命。
他不听号令擅闯秦军,死后不得加封。但主公念栾家世代公卿,且栾针是为国捐躯,所赏筐篚无数,极尽荣宠。栾针无后,主公特令栾鲂承其府邸,为下军戎右,为其守孝三年,以彰孝道。
栾鲂继承了叔父的府邸和官职,不忍栾湘独留栾府遭受范氏的欺辱,便要接栾湘入住西府。范氏本不想同意,无奈栾黡一向独断,只能恨恨的送栾湘离开。
栾黡本不舍子女离开,但栾针一事对他打击过甚,以至于身体每况愈下,他自知寿命难续,为了栾湘考虑,便答应了栾鲂。并许栾湘自己选择十几名信任的家仆,侍儿一同前往西府。栾湘再三考虑,选取了数十名栾家旧仆,包括萧树。栾黡见栾湘所选之人老的老,小的小,十分不放心,遂命栾湘多加考虑,最后栾湘选取了闻媪。
栾黡十分吃惊,无奈栾湘坚持,只得同意。
栾湘选择闻媪,任谁都没有想过,但是栾湘有自己的打算。
闻媪是看着她和栾鲂长大了,朝夕相处中,栾湘已熟知闻媪的秉性和为人,栾针逝去那件事情,闻媪好心提醒她,栾湘便明白,闻媪并不是表面上如此绝情。况且她此去西府,范氏少不得派人监视,与其让她暗地派人,自己落于被动,不如选择她熟悉的闻媪。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有闻媪在她身边,她在范氏这里也能掌握主动权。
且说那范鞅因独自归营,留下栾针一人死于乱箭之中,栾黡大发雷霆,放话:“若范氏驱逐范鞅,此事当了,若范氏妄加包庇,两家老死不相往来。”范匄本就理亏,只能牺牲儿子,命其投奔他国。
范鞅少年英杰,智谋无双,决定置之死地而后生,趁秦军未返,径直闯入秦军。
秦景公听闻来者是晋国范氏,本意拒之,公子无地高声庆贺:“天佑主公,晋国栾氏可灭也。”
秦景公不解,公子无地道:“范鞅之所以被晋所逐,皆是因栾针死于我秦军之手,而他独返,惹怒栾黡所致。若主公留下范鞅,助其返晋,自此范栾两家自有间隙。栾势必孤,除之就轻而易举了。”
秦景公恍然大悟,喜不自胜,连命人以上宾礼仪招待范鞅,自派人私下联系晋国范氏,密谋范鞅归晋之事。
那范匄常年跟随荀偃,此次为荀偃出谋划策,两下愈发交好。赵武出任上军元帅,又是荀偃谦让推举所致,因此在荀偃的促成下,赵武私底下也亲和范匄。况栾氏先祖曾经推波助澜,造成闻名天下的“赵氏孤儿”灭门惨案。赵武对栾氏心怀恨意已久,听闻秦景公欲助范鞅返晋,当下表示愿和范氏交好。
时年冬,秦景公以求娶晋国公主,自愿为晋婿为条件,换取范鞅归晋。晋悼公本有犹豫,奈何荀偃、赵武轮番上谏,只能应允,但是晋室现如今未有适龄未婚的公主,悼公一时一筹莫展,于是把这件头疼的事情交于了赵武。
赵武和荀偃,范匄一顿商量,决定找官家子女冒充公主前去和亲,但是六卿之中,适龄的嫡女太少,就算有家中也是不舍。后来便将目光放在六卿的庶女和外眷之上。当即命人去六卿家中统计,栾湘和孙嫣俱在名单之内。
范氏得到消息后,当即把主意打到了栾湘身上,于是修书一封,托州宾给范匄。州宾一向和栾盈交好,又将此消息透露给了栾盈。栾盈连忙去和栾黡商量。
和亲一事,面上光鲜。但谁不知秦国地处北地,气候恶劣,加上常年与戎狄周旋,世人常传秦人狠戾凶残,少礼多疑。栾湘若是嫁过去,凶多吉少。
栾黡听闻消息,当即一口黑血吐出,剧咳不止。栾盈大吃一惊,竟不知父亲的身体残败到如此地步。他连忙倒了盏热水递了上去,栾黡伸手拦下。
“盈儿,阿慎自幼被你阿母亏待,现如今阿鲂承袭西府,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若是再嫁去秦军,父亲致死也难以安眠。无脸去见栾家列祖列宗,无脸去见阿慎的阿母。”栾黡老泪纵横。
栾盈自然是明白其中的利害,于是跪在地上说:“儿子这就去求阿母,求外祖,务必留下阿慎。”
“没用的。”栾黡摇头,“若你叔父未死,范鞅未被驱逐,范氏尚能顾念翁婿之情,留下阿慎。现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断不会顾及任何情面。”
“难道就看着阿慎嫁到秦国?”栾盈红了眼眶。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但是也是自家骨肉,况栾盈秉性纯善,至诚至信。见栾湘生活凄苦,心里自然是心疼无比。
栾黡思忖良久说:“盈儿,替我备好官服,为父即刻进宫面见主公。”
“父亲,你要请主公收回成命?”栾盈问道。
栾黡看向窗外,秋景凄凉,一如他今日心情:“不,请主公为阿慎赐婚。”
当天栾黡很晚才回来,栾盈见他脸色青黑,精神不济,遂不敢多问,服侍他睡下,便离开了。
栾盈本以为父亲定是请主公将栾湘婚配给魏舒,高兴地一夜未睡,第二天寺人来栾府宣旨,栾盈才明白,父亲竟然请主公将栾湘赐婚给了范鞅。
栾盈难以置信,待寺人走后,他追问栾黡。
栾黡目露凄苦:“盈儿,为父也是没有办法,咳咳......为父一生树敌无数,全靠你祖父之德,赖活到今日。现如今细想倒是为父连累了你们。为父也知魏舒是良配,但是若是指给魏舒,荀偃他们定会出来横加阻拦。咳咳......给主公凭添事端,为父怕日后主公迁怒于你。范鞅是为父执意驱逐的,现秦景公出面,主公有意让范鞅回来,便是选择了范氏,而舍弃我栾氏。我们栾氏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让阿慎出嫁秦国,也算是有功于晋,可保栾氏无忧。二就是阿慎嫁给范鞅,主动向范氏示好,体悟了主公为难之处,主公念及此,也能善待栾氏。咳咳咳.......”
栾黡悲从心来,咳得愈发猛烈。
栾盈心中更是悲戚,他想不到栾氏世代将门,为晋国征战无数,最后竟要牺牲一个女子来维持家门荣光。
栾盈恨恨的一拳打在门框上。
“吾与范鞅在军中也有过相处,为父了解范鞅,他为人磊落,识人善任,冷静自持,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可是父亲,他会善待阿慎吗?”栾盈低吼。
栾黡闭上眼睛:“为父在赌,赌他是个君子,赌他只恨为父一人,明白祸不及子女的道理。盈儿,范鞅毕竟是你母舅,你日后不要走了为父的老路,当善待身边的人,多培养心腹,多向范氏,特别是范鞅示好。方能替阿慎增加几条退路。”
栾黡虽然劝解着栾盈,但是心中依然悲愤难平。戎马一生,最后竟因为脾性连累子女,他悔不当初。当下又是一口鲜血吐出,瘫在榻上。
“阿慎那里,你代为父去安抚。”栾黡交代了最后一句,便沉沉的睡去。
栾盈心中苦闷,不想在增加父亲的悲伤,便走出北苑。州宾迎面疾走而来:“公子,不好了。夫人方才带老媪和侍儿数名前往西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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