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西府做什么?”栾盈心知不妙。
“夫人方才听说了主公指婚之事,想见家主,被我拦下,所以她.......”
“快,牵我的马来。”栾盈打断州宾,他最是了解阿母,一旦心有不顺,便一定要找处发泄出来。现如今她见不到父亲,自然要去西府生事。
栾盈当下不在耽搁,一路出了府门,州宾已牵着马在门外等候,栾盈翻身上马,策马追了上去。
栾氏西府,指婚的消息像厚重的乌云将西府上下笼罩地透不过气来,栾湘坐在廊下看着花园里萧瑟破败的秋景,心如乱麻。栾鲂则站在园中,瘦削的少年此刻却苍老了不少。
“为什么是范鞅?为什么?”栾鲂不懂,想破脑袋也理解不了,“父亲明明知道魏舒待阿姐与他人不同,难道在父亲心中魏舒比不上那范家的小子?他可以杀害叔父的凶手!”
栾鲂一拳砸在身旁的假山上,几块碎石应声而落,跌入满是枯荷的池塘。
栾湘苦笑。
从那日听说主公同意让范鞅归晋,这朝中局势就对栾氏不利了。主公旨意以下,父亲贵为下军元帅,恐也无回天之力。
“阿姐,你倒是说句话呀,”栾鲂急的满脸通红。
方才收到消息,栾鲂便闹着要去找栾黡,被栾湘拦住。父亲现如今也不好过,人是他驱逐了,现如今不仅回来了,还要娶他的女儿。父亲内心的愁苦,怕是难以开解。
“你不让我找父亲,那我去找魏舒。”栾鲂拔腿便朝外走,他人高腿长,几步便走出了栾湘住的院子。
栾湘连忙追了上去,一把将他拉住。
“阿鲂,现如今这光景,我们不要把魏家人牵扯进来了。”栾湘目露哀求。
“阿姐,你也是知道魏舒对你的情谊,他托我带给你的兔皮手套,他托大哥带给你的口信,你那日离开军中回府,他十分担心,悄悄跟着车驾一直到我们栾府门口。那日他送你回来后,在军中喝了大半天闷酒,被魏绛老将军打了十几条军鞭。”
栾湘心中一滞,忽然胸闷不已。那日他如果真的送到了栾府门口 ,定然看见范鞅抱她进去。
“阿姐,虽然我不知魏舒为什么迟迟不肯表白心迹,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阿姐,你断然不能嫁给范鞅,那范鞅被迫驱逐入秦,内心定是对我们栾家十分憎恨,况他还是范氏之弟,想当初他伤你后,一句安抚的话都没有。这样的人他怎么能待你好呢?”栾鲂越说越激动,挣扎着要去找魏舒。
“阿鲂。”栾湘拉不住他,哭着大吼道,“主公旨意已下,你想让魏舒抗命吗?要知道违抗主公,可是要灭族的。”
栾鲂猛然愣住,这一点是他没有想过的。
栾湘见已劝住阿弟,整个人也软瘫在地上:“魏舒纵然对我有情有义,但是一切也太迟了,我们终究不是彼此的良配。”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栾鲂回过神,召侍儿询问。那侍儿一脸惊慌地跪在地上:“东府夫人欲带人闯入。”
那侍儿是栾府旧仆,难怪如此惊慌,原来是范氏。
栾鲂一听是范氏,怒上心头,对侍儿说:“拿我的长戟来。”
栾湘吓了一跳:“阿鲂,你想做什么?”
栾鲂冷笑:“自然去会会那个毒妇,阿姐,你在家中等我。”
栾湘哪里放心,跟着栾鲂一起朝外面走去。
西府大门外,范氏带着十来号人意欲强闯,守府的家甲拼死拦住,那范氏一时气急,竟站在门口大骂道:“一群没眼珠子的贱货,从栾府出来就认不得主人了?别说你们,就这西府不过是仰仗我们东府过活,真当自己是个货色,竟敢生出攀附我们范氏的心。到底是贱人生的庶女,就算爬到我阿弟的床,也是贱骨头。”
范氏正骂的起劲,忽然从门内闪出一人,二话不说抬脚便踹到范氏的胸口,那范氏没有提防,滚下台阶。身旁的侍儿们吓得一窝蜂拥了上去,手忙脚乱的将她扶了起来,那范氏哪里收过这样的委屈,也不看清对方是谁,仍想张嘴便骂。
不想一把长戟直冲她的面门刺来,带着一股子冷冽的寒风,在她的鼻尖处分毫的位置,方止住。
范氏张开的嘴巴,戛然闭住。顺着长戟惊恐的看去,才发现方才踹她的竟然是栾鲂。
若是别人,这个光景待她,范氏还是忌惮的,但是一看是栾鲂,曾经那个被她看不起的毛头小字,范氏心中怒气更甚,她笃定栾鲂不敢对她怎么样,于是收起脸上的惧色,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贱人生的庶子,承了个死人的家产,就开始作威作福,欺负嫡母了。”
栾鲂彻底被激怒,当下舞起长戟朝范氏胸口刺去。幸好栾盈来得快,飞起一脚,将长戟踢开,不然那范氏早已死在长戟之下。
范氏显然没有聊到栾鲂会下死手,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乱滚带爬的躲到儿子栾盈的身后。
这时,栾湘也赶了过来,紧紧握住栾鲂的胳膊。
栾鲂气得面色青紫:“阿姐,你让开。这毒妇无礼于叔父,侮辱你我,我断不能饶。”
“阿鲂。”栾湘道,“范氏出言不逊,侮辱死者,是为不恭。身为嫡母,苛待夫君子女,是为不仁。我与范鞅的婚事,是主公指派,她却多有龃龉,是对主公不敬,她范氏一门也是贵门,竟生出如此子嗣。断不能饶她的怕是范匄老将军了。”
那范氏见儿子来了,还想闹腾一番,找回点颜面,忽而听栾湘指责她三个罪状,个个都是往命门上招呼,她瞬间失去了底气。
栾盈见范氏安静下来,忙命侍儿们扶她上了马车。回头见栾鲂怒气未消,便走上前去对栾鲂说:“阿弟,我知阿母待你们甚是苛刻,我代替阿母向你们道歉。”
“阿兄,你是你,她是她。她对我们做的事情,我断然不会迁怒到你身上。”栾鲂说。
“话虽如此,但他毕竟是我阿母。”栾盈苦笑。
“阿兄,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如今我和阿鲂住在西府,有了自己的依仗,和嫡母打交道也少了。日子久了,嫡母就会忘记之前种种,待我们自然也不会和往常一样。”栾湘上前挽住栾盈的胳膊。
栾盈抬头看了一眼西府,虽不是东府那边巍峨肃正,也别有一番雅致,心下欣慰不少。
“日后阿兄一定要常来看望我和阿鲂。不然我们在这里甚是孤单。”栾湘笑着说。
栾鲂此时平静了不少,忙收起长戟对栾盈道:“阿兄,我们进府聊。”
栾盈正好有事要说,便对栾湘和栾鲂一起进了府邸,之前叔父在的时候,栾盈倒是来过几次,但是因为府上都是男丁,景致缺乏,不甚好玩,每次都是匆匆来,匆匆去,自从栾湘搬来后,竟然置办了许多花草和景致。给府邸增加了许多暖意。
三人来到前厅,栾鲂备了茶水,尚十二三岁的栾鲂,此时一举一动颇显成熟,嫣然是一家之主的气势。栾盈心内唏嘘。
“阿慎,阿兄此次来是......”
“为我的婚事来的吗?”栾湘打断他。
栾盈微微吃惊,抬头看向栾湘。见栾湘面色如常,倒没有显得抗拒。
倒是栾鲂,一听见婚事一时,立刻又激动起来。
“阿兄,父亲到底怎么想的?主公并不是一意孤行之人,这旨意未必就没转圜的余地。”栾鲂问道。
栾盈摇头:“这婚事原本就是父亲请求主公赐下的。”
“什么?”栾鲂大吃一惊,栾湘也是难以置信。
栾盈叹气:“秦景公自请结亲,甘愿为主公之婿,也要送范鞅回来,偏偏主公就应允了。父亲便知叔父的死,只能我们栾家认下了。”
“认就认了,可是和阿姐的婚事有何干系?”
“主公膝下并未适龄未婚子女,只能从宗师和六卿中选。阿慎也在名单内。与秦一战,父亲得罪了荀偃、范匄,赵武三大公卿,韩起虽无表态,但他是赵武的副将,立场自不必多说。羊舌氏一样中立,父亲身边只有魏氏。阿慎被选上嫁给秦景公的可能性很大。父亲不舍阿慎远赴秦国。所以出此下册。”栾盈无奈的解释。
“难道父亲就没有考虑过魏舒?若是说阿姐和魏舒已经订了婚约。”
栾鲂尚存一丝希冀。
栾盈摇头:“且不说魏氏并未上门求娶,就算魏舒愿意配合父亲,但是阿慎已经上了名单,主公恐怕以为父亲是维护阿慎,不愿意替主公排忧解难。惟有将阿慎许给范鞅,告诉主公,栾氏有意以姻亲化解栾范两家的矛盾。主公自然愿成其好。”
“况且我来的路上,听见州宾说,魏舒收到主公赐婚的消息,便闹着要进宫,被魏绛老将军软禁了起来。这件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了。阿慎,你要做的只能接受。”栾盈不敢直视栾湘,目光盯着面前的杯盏。
“阿慎,明白。”栾湘小声回答。
事情已成定局,能做的只有接受。身在这乱世,命似浮萍,无法掌控方向,就只能顺应时势,乱中求生。
“你放心,有阿兄在,必定不会让你被范氏看轻了去。”栾盈起身坐在到栾湘旁边,握住她的手。
栾鲂握住二人的手道:“还有我。阿姐,若是范鞅敢欺负你,我用长戟把他戳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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