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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韩府的家宴

伽罗沉香,缠绕金丝笼的冰冷,

卡拉拉白倒映水晶星河,囚禁光影。

田□□纸压不住妥协的余烬,

玉泉交易,烙在权杖的裂痕中。

维多利亚港的焰火,点燃他眸底幽蓝狂喜,

象牙白裙裹着云端忐忑,踏入枯山水禅意。

紫檀礼盒盛放虫草金辉,海参如墨玉沉凝,

深宅的幽光,锁住天鹅颈项无声颤栗。

滚烫茶汤泼溅,晕开灭顶的淤泥。

一场家宴,点燃了的父与子的对弈。

深城老宅的书房,沉淀着时光与权力的重量。意大利卡拉拉白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天花板上那盏由数百枚水晶棱柱组成的巨型枝形吊灯,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芒。空气里浮动着顶级伽罗沉香清冷幽远的尾调,与窗外深川湾咸湿的海风无声角力。

韩振邦枯坐在宽大的明式紫檀书案后,指腹一遍遍摩挲着案头一方温润如脂的田黄冻石镇纸,那沁凉的触感却丝毫驱不散心头的滞重与妥协后的余烬。

上京玉泉庄园那场夜色下的交易,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他纵横商海数十年的骄傲之上。赵部长**裸的退路诉求,如同一柄悬在韩家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竟是自己那个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疯子儿子——韩离。那双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与年轻时的自己何其相似。那份玉石俱焚的决绝,最终击溃了韩振邦用半生构筑的、以利益为唯一准则的冰冷城墙。他输给了血脉里同样偏执的基因,输给了对血脉延续那点残存的、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温情。

“阿离,”他对着内线电话,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过生锈的铁器,“找个时间,带琴远……回老宅吃顿饭。”他顿了顿,仿佛吐出这个名字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你母亲那边,我也会通知。”

深川最顶级的半岛酒店套房,270度的环形落地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璀璨如星河倒悬的夜景。韩离穿着丝绒睡袍,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背影挺拔如刀锋,指尖夹着的哈瓦那雪茄烟雾缭绕,映衬着他眼中翻涌的、近乎狂喜的幽蓝火焰。父亲终于松口了!那座横亘在他与琴远之间、由权力与冰冷世故构筑的冰山,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这不仅仅意味着琴远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更意味着他那不容置疑的意志,第一次在父亲那固若金汤的王国里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匆匆的拿起手机拨通了琴远的电话。

“琴儿,”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毫不掩饰的占有与宣告成功的满足,“老头子松口了。下周,跟我回深城老宅,家宴。”

琴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冲垮了连日来深埋在心底的隐忧与忐忑。韩离的世界,那个由黄金、权力和冰冷规则构筑的、曾经遥不可及的金字塔尖,终于向她敞开了一线门缝!她抬起苍白的脸,眼中瞬间涌上水汽,嘴唇微微颤抖着:

“真……真的?你父亲……他……”

“他同意了。”韩离激动的唇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琴儿,我们要好好准备一下才行!争取一举拿下!老头子喜欢安静、低调,讨厌浮夸和没分寸。礼物不用你操心,我会准备好,你到时亲手递给他和我母亲就行。”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弧度,“至于见面礼……他们自然会给你准备。无论是什么,大大方方收下,这是规矩,也是认可。”

接下来的日子,对琴远而言,如同踩在云端。韩离亲自驱车,带她前往深川最隐秘也最昂贵的“御药堂”。空气中弥漫着百年老店特有的、混合着无数珍稀药材的奇异幽香。穿着藏青色长衫、须发皆白的老掌柜,在韩离一个眼神示意下,无声地捧出两个紫檀木雕花礼盒。

一个盒内,是排列得整整齐齐、根根饱满、色泽金黄、如同沉睡金蚕的顶级藏区冬虫夏草,足有一斤之重,在柔和的灯光下流转着温润而昂贵的生命光泽。

另一个盒内,则是来自辽东半岛最纯净海域的野生干海参,个头硕大均匀,肉质厚实,呈现出深沉的、如同墨玉般的色泽,散发着海洋特有的、沉甸甸的咸鲜气息。

琴远看着那足以抵得上普通家庭一年收入的“薄礼”,指尖冰凉。她知道,钱,自然是韩离早已备好。她只是这场盛大仪式中,一个被精心妆点、按指令行事的提线木偶。

赴宴前夜,琴远在402宿舍对着镜子里不停的试着衣服,她希望能以最好的姿态展现在韩离父母面前,至少不能给韩离丢脸。

韩离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通过手机视频,远程对琴远的衣装给予评价和建议……眼神如同最苛刻的收藏家,审视着她的各种衣装。

最终,韩离选择的是那条由他亲自挑选的、来自意大利顶级高定工作室的象牙白色羊绒连衣裙。裙子剪裁极简,线条流畅,完美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优美的腰肢和肩颈线条,低调的奢华中透着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感。颈间,是那枚名为“海洋之心”的十克拉深海水滴形蓝钻,幽冷的光芒与她此刻忐忑的心境形成奇异的反差。

韩离的目光最终落在她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满意:“很好,就是它了。琴儿,记住,少说,多看。问什么,答什么,实话实说。有我在,你放心。”

深城老宅,坐落在深川湾畔一片被高大香樟和森严围墙隔绝的静谧半岛上。夜色初临,宅邸灯火通明,巨大的黑色雕花铁门无声滑开,如同巨兽缓缓张开的口。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滑入,碾过精心铺就的、吸音极佳的黑色砾石车道。车道两旁是精心修剪的日式枯山水庭院,在景观灯下透露出一种刻意营造的、空寂而昂贵的禅意。宅邸主体是融合了现代极简线条与传统中式庭院精髓的建筑,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墙映照着室内的辉煌灯火,也像冰冷的眼睛,窥视着来客。

管家早已躬身侍立。韩离紧握着琴远冰凉微颤的手,他的掌心滚烫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他低声在她耳边道:“别怕。” 那气息拂过耳廓,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穿过一道悬挂着巨幅泼墨山水画的前厅,步入主客厅。巨大的空间挑高惊人,一盏由数千颗水晶组成的枝形吊灯如同冻结的星河,倾泻下冰冷璀璨的光芒。地面是温润的浅米色洞石,光洁如镜。一组线条简洁、覆盖着深灰色顶级丝绒的意大利现代沙发围合出谈话区。空气中弥漫着伽罗沉香、顶级雪茄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权力核心的冰冷气息。

沙发上,韩振邦端坐主位。他穿着一件深藏青色的中式立领真丝上衣,面容比琴远记忆中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更加冷硬深刻,眉宇间沉淀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手中把玩着一对包浆莹润的玉质健身球,目光平静地投向门口,带着审视的意味。而他身旁,坐着一位让琴远瞬间屏息的女人——韩离的母亲,萧晓华。

萧晓华的名字,在特定的圈子里往往无需过多解释。作为原海东省住建委主任萧明盛的女儿,她的起点天然带着省城权力阶层的印记,这份家世赋予她的不仅是资源,更是一种无形的期望与审视。然而,她并未完全沿着父辈铺就的轨道行走。

大学毕业后,她主动选择了当时正处改革开放前沿、充满活力却也更具挑战性的深川,进入市委宣传部工作。这个选择本身,就隐约透露出她不甘于纯粹依靠荫蔽、渴望在时代洪流中证明自我价值的独立倾向。在深川,她遇到了韩振邦,两人结合又最终分道扬镳。这段婚姻的结束并未成为她人生的终点,反而开启了更具国际色彩的篇章——她选择远赴美国,随后又返回了熟悉且充满机遇的深川,并取得了香港身份,这种跨越地域和制度的流动性,本身就彰显了她把握机会、适应环境的能力与果敢。她在知名外资银行投行部担任中华区总监的背景,更是为她镀上了一层深厚的国际金融与高端人脉的底色。

尽管与韩振邦的婚姻关系已告终结,但萧晓华的人生轨迹却并未与韩家完全切割。相反,基于共同的商业利益、成熟的人脉网络以及对彼此能力的认可,离婚后的她与韩父之间保持着相当密切且复杂的业务往来。这种超越私人情感、以利益和效率为导向的合作模式,是她性格中高度务实一面的鲜明体现。

她显然深谙在特定圈层中,关系和资源的价值远大于个人恩怨。她的香港身份和顶级外资金融机构的高位,无疑为她构筑了强大的资源壁垒和独特的身份便利,使她能在内地与海外、体制内渊源与市场化运作之间游刃有余地搭建桥梁、促成交易。

萧晓华的形象,因此并非简单的“官二代”或“离异女性”,而是一个背景深厚、路径独特、手段精明的复杂存在。她巧妙地融合了父辈的体制内渊源、母亲带来的国际金融视野、自身在深川积累的根基以及香港身份的灵活优势,在商海沉浮中开辟了一条既依托于背景又超越背景、既利用关系又不受制于关系的精明之路。

在儿子韩离的眼中,她或许更像一个精密运转的商业符号,而非传统意义上的母亲。

在琴远眼中,岁月似乎对这位女士格外宽容。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香奈儿粗花呢经典套装,珍珠白的底色上交织着精致的金线,颈间一串光泽莹润的南洋金珠项链,衬得她肌肤胜雪。

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挽成优雅的法式发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线条优美的脖颈。

她的五官极其精致,尤其那双眼睛,与韩离如出一辙的深邃幽黑,却少了儿子的锐利与戾气,多了几分久经世故的沉静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她保养得宜的手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腕间一枚低调奢华的百达翡丽星空腕表在灯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微光。

她看向琴远的眼神,带着一种礼貌的、无可挑剔的、却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艺术品的成色与价值。

“爸,妈。”韩离的声音打破了沉凝的空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松和宣告般的亲昵,“这是琴远。”

琴远的心跳如同擂鼓。她强迫自己松开韩离的手,微微躬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保持着清晰和得体:

“韩伯伯好,萧阿姨好。初次登门,打扰了。”她示意身后捧着礼盒的侍者上前一步,自己亲手接过那两个沉甸甸的紫檀礼盒,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您二位笑纳。”

侍者恭敬地接过礼盒,放在韩振邦面前的矮几上。韩振邦的目光在那两个价值不菲的礼盒上扫过,冬虫夏草的金黄与干海参的墨玉光泽在灯光下流转。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声音低沉平稳:“有心了。” 那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了然——这“心意”的分量,自然出自他儿子的手笔。

萧晓华则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公式化的微笑:“琴远是吧?坐吧,别拘束。”

她的声音温和悦耳,带着一种受过良好教育的、略带英伦腔调的普通话,如同最上等的丝绸滑过皮肤,却带着无形的距离感。

韩离拉着琴远在侧面的沙发坐下。侍者无声地奉上精致的骨瓷茶盏,里面是澄澈金黄、香气清幽的顶级金骏眉。

“琴远是哪里人?”萧晓华率先开口,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撇了撇浮沫,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琴远身上,那眼神却如同无形的探针。

“江南省潭南市人,萧阿姨。”琴远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指节微微泛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

“哦?江南好地方,鱼米之乡。”萧晓华微微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在深川读书?”

“是的,在深川大学。”琴远感到韩离放在她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按了一下她的腿,带着安抚的意味。

“深大不错。”韩振邦接口,声音低沉,目光如炬,“什么专业?”

“国际经济与贸易。”琴远答道。

“国贸?很实用的专业。”萧晓华轻轻放下茶杯,杯底与杯托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现在全球经济格局波谲云诡,正是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施展才华的时候。”她的目光转向韩离,带着一丝母亲特有的、却同样冷静的审视,“阿离,琴远这么优秀,你可得好好把握,别耽误了人家。”

韩离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手臂自然地环上琴远的肩,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姿态是毫不掩饰的占有:“妈,您放心。琴儿的前程,我自有安排。”

琴远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依偎在他身侧。她能感受到韩振邦和萧晓华的目光同时聚焦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复杂,带着审视、评估,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客厅里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那对玉质健身球在韩振邦掌心缓慢转动的、细微而规律的摩擦声。

“家里……父母都还好吧?”韩振邦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寂。他问得似乎很随意,目光却如同鹰隼,牢牢锁定琴远的脸,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这个问题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琴远心底那扇被她死死封住、锈迹斑斑的门。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捧着茶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滚烫的茶汤溅出几滴,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猛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受惊的蝶翼,死死遮住眼底翻涌的惊惶与痛苦。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凝滞。伽罗沉香的清冷气息仿佛也冻结了。韩振邦掌中健身球的摩擦声停了下来。萧晓华端起茶杯的动作顿在半空,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韩离放在琴远肩上的手猛地收紧,带着一种无声的警告和支撑。

“琴儿?”韩振邦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压力,如同山岳般沉沉压下,“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琴远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她求助般地看向韩离。韩离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安抚,有催促,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他放在她肩上的手再次用力捏了一下,传递着无声的命令:说实话。

巨大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避无可避。嘴唇哆嗦着,极其艰难地、如同挤牙膏般吐出几个破碎的字眼:“……他们……他们……不太好……”

“不太好?”韩振邦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锐利如刀,“怎么个不太好?病了?还是……”

琴远闭上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将那个残酷的现实从齿缝里挤出来:“他们……被……被江南省纪委监委……带走调查了……已经……留置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巨大的屈辱感和灭顶的恐惧让她几乎瘫软下去。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汹涌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滴在她紧握的双手上,也滴在象牙白色的昂贵羊绒裙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枝形吊灯冰冷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空气里只剩下琴远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韩振邦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那双久经风浪、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先是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迅速被一片深沉的、令人心悸的阴鸷所取代。那阴鸷如同浓重的乌云,瞬间覆盖了他整张脸,连带着周围的光线都仿佛暗沉下来。他放在紫檀扶手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萧晓华更是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邃美丽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惊和审视,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琴远身上反复扫视,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背后那个深不见底的麻烦漩涡。

韩离的脸色也变了。他猛地坐直身体,环在琴远肩上的手臂收了回来,眼神在父亲阴沉的脸色和母亲震惊的目光之间飞快扫过,最后落在琴远那颤抖无助的侧影上。他眼中翻涌着惊怒、心疼,还有一种计划被打乱、掌控感瞬间崩裂的狂躁。

他没想到,琴远父母的问题竟然严重到了被纪委监委“留置”的地步!留置!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调查!这代表证据确凿,问题极其严重!这简直是投向这顿精心安排的家宴的一颗重磅炸弹!

“江南省?潭南市?”韩振邦的声音响起,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冰面,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你父亲,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琴远如同惊弓之鸟,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孙正国……潭南市……规划局……局长……”

“规划局局长……”韩振邦重复着这个职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洞悉世事的残酷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他太清楚这个位置意味着什么了!土地审批、项目规划、容积率调整……桩桩件件都是油水丰厚的“肥差”,也是**的重灾区!被纪委监委留置?那几乎意味着政治生命的终结,甚至牢狱之灾!

他韩振邦的儿子,韩家未来的继承人,竟然找了一个正在被纪委留置调查的官员女儿!这本应该避之不及,马上划清界限的。而韩离却捡了这个“雷”回来,还把“她”当成珍宝一样供着!不惜得罪位高权重的赵部长,甚至还要和自己断绝父子关系,真是天大的笑话!

萧晓华脸上的震惊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距离感的审视。她看向琴远的眼神,不再是评估一件“艺术品”,而是在看一个巨大的、危险的、随时会污染韩家血脉的麻烦源头。她端起已经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依旧优雅,但放下茶杯时,那清脆的碰撞声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决断。

“什么时候的事?”韩振邦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琴远,“具体因为什么问题?”

“两……两个月前……”琴远的声音破碎不堪,“具体……具体罪名……他们……他们没告诉我……只说……涉嫌严重违纪违法……”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巨大的羞耻和绝望几乎要将她撕裂。她仿佛赤身**地站在聚光灯下,承受着来自韩家这座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冰冷而无情的审判。

“砰!”

韩振邦的茶杯重重落在紫檀茶几上!发出惊心动魄的闷响。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瞬间带来巨大的压迫感,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韩离,带着滔天的怒意和失望:“韩离!你太不让我省心了?!”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巨大的客厅里炸开,震得水晶吊灯似乎都在微微晃动。琴远吓得浑身一抖,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要晕厥过去。巨大的羞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没,她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金丝牢笼。

“爸!”韩离也霍然起身,一步挡在琴远身前,迎向父亲暴怒的目光。他脸上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种被激怒的、近乎疯狂的偏执和不顾一切的维护,“琴远是她自己!她父母的事情与她无关!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是受害者!”

韩振邦冷笑了一下看着韩离说道:“等会我再收拾你……”

坐在一旁的萧晓华冷眼看着这父子间剑拔弩张的对峙,眉头紧蹙。她站起身,走到韩振邦身边,轻轻按住了他因暴怒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声音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感:

“振邦,阿离,都冷静点。家宴呢,像什么样子。”

她的目光转向瑟瑟发抖、泪流满面的琴远,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彻底的、冰冷的评估,“琴小姐,我想你现在可能需要休闲一下。张妈,”她唤来一直垂手侍立在角落的女管家,“带琴小姐去二楼客房休息片刻。”

这看似体贴的安排,实则是一种冰冷的驱逐。琴远如蒙大赦,又感到一种更深的屈辱。她不敢看任何人,低着头,任由那位面无表情的女管家搀扶着,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这个让她窒息的战场。她的背影单薄而脆弱,如同狂风暴雨中随时会被折断的芦苇。

琴远被带走后,客厅里只剩下韩家三口。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韩振邦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韩离紧抿着唇,眼神倔强而阴鸷地盯着父亲。萧晓华则坐回沙发,重新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品着,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与她无关,但那微微抿紧的唇角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这时,韩振邦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语重心长的对韩离打开了话匣子。

“一个规划局局长的女儿,享受着父亲贪污受贿带来的优渥生活,你现在告诉我她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韩离!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被她的脸迷昏了头?!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身上永远带着洗不掉的污点!意味着她随时可能成为别人攻击韩家的靶子!意味着一旦她父亲的问题坐实,舆论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撕咬韩家!撕咬你!”他指着韩离,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我们整个韩家都可能会被这个污点拖入深渊!万劫不复!”

“我不管!”韩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决绝,眼中燃烧着幽蓝的火焰,“我只要她!其他的,我都不在乎!谁敢动她,谁敢利用她来攻击韩家,我就让谁死无葬身之地!”他的话语如同野兽的咆哮,充满了血腥的戾气,震得整个客厅嗡嗡作响。那份不顾一切的疯狂,让暴怒中的韩振邦都为之一窒。

“阿离,”韩振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声音依旧冰冷刺骨,“你告诉我,这件事,你之前知不知道?哪怕一点点风声?”

韩离迎向父亲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我查过她家。只知道她父母是体制内的,级别不高。我没深入查,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懊恼和烦躁,但更多的是对父亲质问的不服。

“没想到?”韩振邦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讽刺,“这就是你的‘运筹帷幄’?你的‘万无一失’?连自己女人的底细都查不清!”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巨大的失望如同潮水般涌来,“你太让我失望了!”

“爸!”韩离猛地打断父亲,他上前一步,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屈辱,更有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现在说这些都没用!琴远是无辜的!她父母出事,她比谁都痛苦!您……您在江南省那边,有没有关系?能不能……想办法疏通一下?让他们早点出来?哪怕……哪怕只是从留置中心先放出来,保外就医也好?”他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流露出如此急切甚至带着祈求的姿态。为了琴远,他愿意暂时放下那不可一世的骄傲。

韩振邦沉默地看着儿子。那眼神深邃复杂,有愤怒,有失望,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父亲的痛心。他沉默了足有一分钟。这一分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客厅里只有萧晓华放下茶杯时发出的、细微的瓷器碰撞声。

终于,韩振邦缓缓坐回沙发,声音疲惫而沙哑,带着一种沉重的妥协和深深的无奈:

“江南省纪委……水很深。不是我们的地盘。我试试看吧,托人问问情况。但你别抱太大希望。留置,不是小事。纪委敢动一个市局局长,手里必然掌握了相当的证据,而且最近风头正紧,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打招呼。”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刺向韩离,“你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她父亲真的……那她,绝对不能进韩家的门!这是底线!没得商量!……阿离,你在外面怎么玩,怎么花,我都不会管你,但你的婚姻它不是儿戏呀……”

韩离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抽动了一下,眼中翻涌着不甘和更深的阴鸷,但他没有再反驳。他知道,这已经是父亲目前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他艰难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好了,先吃饭吧。”萧晓华适时地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优雅,仿佛刚才那场风暴从未发生。她站起身,姿态从容,“琴小姐情绪不稳,就让她在房间休息吧。张妈会安排人把晚餐送上去。我们一家三口,也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她的话,彻底将琴远排除在了这场“家宴”之外。

餐厅是另一个奢华的空间。巨大的长条餐桌铺着雪白的法国亚麻桌布,中央摆放着娇艳欲滴的厄瓜多尔空运玫瑰。银质餐具和水晶酒杯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无声地呈上,色香味俱全,如同艺术品。然而,餐桌上的气氛却异常沉闷、压抑。

韩振邦沉默地吃着,味同嚼蜡,眉头始终紧锁。萧晓华姿态优雅,小口地品尝着食物,偶尔说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试图缓和气氛,但收效甚微。韩离更是食不知味,他面前的食物几乎没怎么动,眼神阴郁,握着刀叉的手指指节泛白,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美味的珍馐失去了所有滋味,只剩下权力博弈后的冰冷余烬和悬而未决的危机感。

晚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草草结束。侍者撤下餐具,奉上清口的柠檬水和热毛巾。

“阿离,”韩振邦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缓慢而沉重,“你送琴小姐回学校吧。”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韩离紧绷的神经刚要放松,准备起身。

“等等。”韩振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让老刘开车送她回去。你留下,我还有事跟你谈。”

韩离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猛地抬头看向父亲,眼神中充满了惊愕、不解和一丝被刻意压制的怒意。他下意识地看向母亲。萧晓华端起柠檬水,垂眸轻轻吹着,避开了他的视线。

琴远被管家张妈带到了餐厅门口。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整个人如同被霜打过的花朵,失去了所有生气。她不敢看餐厅里的任何人,只是低垂着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

“琴小姐,车备好了,请跟我来。”管家张妈的声音平板无波。

琴远最后飞快地、带着一丝绝望的眷恋和更深的惶恐,看了韩离一眼。韩离紧抿着唇,下颌绷得死紧,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里面有安抚,有无奈,也有一丝被强行留下的焦躁。他几不可察地对她微微颔首。

琴远的心沉入了冰窖。她知道,她被排除在外了。这顿家宴的结局,韩家对她父母事件的最终态度,韩离和她未来的命运……所有的答案,都将在这个没有她参与的、父子间的密谈中决定。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攫住了她。她像一个被宣判了命运却不知结果的囚徒,在管家无声的催促下,脚步虚浮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门外等待的黑色轿车。

劳斯莱斯的车门无声关闭,隔绝了老宅里辉煌的灯火和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空气。车子平稳地滑入深沉的夜色。琴远蜷缩在后座冰冷的真皮座椅里,脸贴着冰冷的车窗玻璃。窗外,深川繁华的霓虹如同流淌的星河,璀璨而冰冷。车窗上,映出她苍白脆弱、泪痕未干的脸,也映出深城老宅那逐渐远去的、如同金色牢笼般的巨大轮廓。

泪水无声地再次滑落。

他会留下吗?他的父母会接受她吗?她那深陷囹圄的父母,会成为斩断她与韩离之间那脆弱金丝的最后利刃吗?

未知的恐惧,如同车窗外深不见底的夜色,将她彻底吞没。

而在深城老宅那间弥漫着伽罗沉香和权力气息的书房里,一场决定性的对话才刚刚开始。厚重的雕花木门在韩离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韩振邦背对着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那片精心营造的、在夜色中更显寂寥空灵的枯山水庭院。那嶙峋的黑石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蹲伏的怪兽。

“阿离,”韩振邦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疲惫和沉重,缓缓响起,“你老实告诉我,你对这个琴远……到底有多少把握?”他转过身,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如同鹰隼,牢牢锁住韩离,“她父亲的事,是意外,还是……她接近你的目的本身,就不单纯?”

韩离听后很想反驳父亲的这番论调,他非常清楚琴远绝不是父亲眼中的那种人,但他此刻更想要父亲真的能动用他的上层关系来帮助琴远的父母摆脱调查,度过难关……他只能把心里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呆呆的看着客厅的天花板陷入了无尽的沉思……

《霓虹刃·未熄誓》

象牙白裙晕染泪痕,如褪色残荷,

劳斯莱斯载着破碎月光,碾过霓虹刃割。

车窗倒影里,金丝牢笼渐次坍缩,

深幽庭院,囚着父子未尽的战歌。

舌尖压着的刺骨寒冰,

吞回的无力辩白,

只为换得爱人一线纾困的可能。

父亲眼底的阴鸷是更深的囚笼,

母亲杯中冷茶,或已判决血缘的割舍。

而穹顶之下,他指骨攥紧血誓未熄——

一地沙砾,正漏向未知的刑期,

一颗蓝钻,即将沉入深川永不天明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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