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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阴谋与爱情

有些人,有些事,

不论怎样忘记,

也总会历历在目。

是对是错,

也许只有远去后,

才能真心够感悟,

我只愿回眸一笑,

看淡这人世间所有的悲离……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过,阴谋是爱情最大的敌人。

然而事实证明,面对外界的阴谋,猜忌才是爱情最大的敌人。

琴远和莫问,这对名字曾如星辰般交相辉映的少年,此刻却被校园论坛上那篇莫须有的“绯闻”帖子,推向了摇摇欲坠的悬崖边缘。空气里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每一句欲言又止,每一次目光闪躲,都在无声地撕裂着曾经透明的纽带。然而,这仅仅是一场更庞大、更精密的阴谋交响曲的前奏。命运的指挥棒,已然在黑暗中悄然落下。

凌晨2:00

枫丹白露大酒店·888号套房

沉重的黑暗如同墨汁般粘稠,包裹着莫问。宿醉的潮水缓慢退去,留下尖锐的礁石——头痛欲裂。更让他窒息的是胸口那沉甸甸的压迫感,仿佛一块冰冷的巨石,沉沉地碾在他的肋骨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叶的疼痛。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帘。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蒙尘的水晶。惺忪中,一条纤细、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臂,像一截失温的玉,横亘在他**的胸膛。随即,一股馥郁得近乎甜腻的女人香,带着侵略性的暖意,强势地钻进他的鼻腔——不是琴远身上那种清冽的草木香,而是某种浓稠的、带着夜场气息的魅惑。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他猛地掀开丝绒被的一角。

惊雷在脑中炸响!

一个同样不着寸缕的年轻女子,蜷缩在他身侧。海藻般的长发铺散在昂贵的埃及棉枕套上,白皙的肌肤在昏暗的睡眠灯光下泛着暧昧的光泽。

“妈呀!你是谁?!”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宿醉的干涩和无法抑制的惊恐。

他慌乱地伸手探向自己,指尖触及的是一片同样空荡的冰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黏腻冰冷。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濒死的绝望。

那女孩被惊动,慵懒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红唇微启,呵气如兰:“怎么啦,宝贝……”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充满了刻意的娇媚,“还早着呢……你还想要啊?你这个小坏蛋……”

莫问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他强迫自己聚焦视线,仔细辨认——那张带着清纯学生气的脸,此刻却涂抹着浓重的夜色痕迹。是她!昨晚在“枫丹白露”,那个被腾速科技方总安排坐在他身边,陪他喝酒的88号,蒙蒙!

“蒙蒙!快把衣服穿上!告诉我,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问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发抖,他猛地坐起身,丝绸被单滑落,暴露出一片狼藉的现场。

蒙蒙却丝毫不急,慵懒地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宝贝,帮我把衣服递过来嘛。”

“请叫我莫问!或者小李!”莫问几乎是低吼出来,他狼狈地下床,赤脚踏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将沙发上胡乱堆叠的、沾染着酒气和陌生香水味的衣物,一把抓起来,粗暴地扔向蜷缩在被子里的蒙蒙。

莫问胡乱套上自己的衣物,每一寸布料都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皮肤。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蒙蒙,我昨晚是不是……我……”后面的话,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那可怕的猜测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

蒙蒙反倒比他镇定,像谈论天气般轻松地笑起来,那笑容在莫问眼中却刺眼无比:“帅哥,紧张什么呀?都是成年人了嘛,开心就好咯。”她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动作间带着刻意的风情。

“那我们……有没有……发生那种事?!”莫问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蒙蒙朝他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顽皮又带着恶意的弧度:“反正……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啦。怎么,怕啦?”她凑近一点,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炫耀,“你还一个劲儿地叫我‘琴儿’呢……小坏蛋,真看不出来,你呀,猛得很呢……折腾了快一个小时,累得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轰——!”

大脑一片空白,世界瞬间失声。莫问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的大理石地面仿佛变成了无底深渊。他双手抱头,痛苦地蹲了下去,语无伦次地道歉,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对不起……蒙蒙……真的对不起……我喝多了……我完全不知道……我……”

蒙蒙穿好衣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和鄙夷:“啧,道歉?你情我愿的事儿,有什么好道歉的?难不成……”她故意拉长了调子,“你还是个雏儿?”

莫问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当众剥光了衣服。

“蒙蒙……你看……需要我怎么弥补……我犯下的错?”莫问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卑微,他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狱般的房间,逃离这个噩梦。

蒙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一丝计划得逞的精光掠过。她故作思考状,然后扬起一个甜腻又危险的笑容:“嗯……这个嘛,好说。”她顿了顿,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这样吧,你就……做我男朋友吧?”

“不行!”莫问像是被火烫到般猛地弹起,斩钉截铁地拒绝,“我有女朋友!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琴远的名字和笑容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像一把刀,狠狠剜着他的心。

“就是你嘴里念叨的那个‘琴儿’?”蒙蒙挑了挑眉,带着一丝嘲讽,“那……你和她,也这样‘深入交流’过吗?”

“没有!”莫问的声音带着维护的急切,“她……她很纯洁!我们……我们最多只接过吻!”说出这句话时,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

“呵,都没‘办过事’,算什么男女朋友?”蒙蒙嗤笑一声,语气轻佻,“我说你们不是!我们办了该办的事,我俩才算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

“蒙蒙,我真的不喜欢你!”莫问再次强调,语气疲惫而坚决。

这句话像点燃了炸药桶。蒙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刚才的娇媚荡然无存,只剩下刻薄的愤怒:“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你把我抱上床?!不喜欢我你跟我**?!我身上最私密的地方都让你看遍了摸透了,你现在跟我说不喜欢?!莫问,你他妈就是个流氓!人渣!”

莫问百口莫辩,只能徒劳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蒙蒙……我真的……”

蒙蒙彻底撕下了伪装,她逼近一步,眼神冰冷如毒蛇,一字一句地吐出致命的威胁:“莫问,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手机里……可存着我们昨晚‘精彩瞬间’的高清照片哦。你说,要是这些照片不小心……发给你那个纯洁的‘琴儿’看,或者……不小心出现在你们深川大学的论坛上……会怎么样呢?嗯?”她晃了晃手中闪着金属冷光的手机。

莫问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凝固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感到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完了……一切都完了……

“蒙蒙……求求你……别这样……”他声音颤抖,带着绝望的哀求,“换一个条件……我什么都答应你!钱?你要多少?我……我给你钱!你开个价?”

“钱?!”蒙蒙像是被侮辱了般尖叫起来,脸上的表情扭曲,“莫问!你把我当什么了?!出来卖的吗?!老娘稀罕你那几个臭钱?!”她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对不起……蒙蒙……我不是那个意思……”莫问语无伦次,巨大的压力让他濒临崩溃,“只要不是让我做你男朋友……其他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好吗?”他几乎是乞求。

蒙蒙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彻底失去了耐心:“莫问,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做你女朋友?老娘现在还不稀罕了!行!你等着!我这就去报警!告你□□!告你非礼!我要让你身败名裂!让你蹲大牢!”

莫问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他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巨大的绝望和无助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哪里知道,这看似香艳的陷阱,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韩离和方宏斌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酒店的墙壁,正嘲弄地看着他的狼狈。

那半斤洋酒,远不足以击溃他的意志。致命的,是蒙蒙巧笑倩兮递过来的那杯看似无害的“饮料”。那琥珀色的液体里,溶解着名为“男性催情剂”的恶魔。它悄然剥夺了他的清醒,扭曲了他的感官,让他将眼前这个精心挑选的“外围女”——清纯外表下包裹着贪婪与算计的蒙蒙,当成了心中圣洁的白月光——琴远。药效过后,身体或许无恙,但那段被**操控的时光,却成了大脑中一片空白而危险的雷区。这正是这邪恶之物的“神奇”所在——它摧毁记忆,却留下无法磨灭的罪证。

而蒙蒙,这朵看似纯洁的“学生妹”,不过是韩离手中一枚锋利而肮脏的棋子。她的任务清晰而卑劣:献身,偷拍,要挟。无论莫问选择屈辱地离开琴远,还是身败名裂地被曝光,或者最糟糕地被投入监狱——每一个结局的终点,都指向韩离和方宏斌那张写满算计的棋盘。

此刻的莫问,如同困在蛛网中心的飞蛾,欲哭无泪。混沌的脑海中,隐约闪过方宏斌那张虚伪的笑脸,他知道这背后必有腾速科技的影子,却抓不住任何实质的把柄。更深的羞耻感将他淹没:无论阴谋如何,终究是自己玷污了别人(即使这个“别人”本身就是阴谋的一部分)。千错万错,仿佛都成了自己无法洗刷的原罪。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莫问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哑地开口:“蒙蒙……给我三天时间……我回去想想……怎么跟她说……三天后,我给你答复……好吗?”这几乎是屈辱的缓兵之计,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蒙蒙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随即被冰冷的警告取代:“三天?莫少,你当演电视剧呢?生米都煮成爆米花了!就明天!明天下午五点前,我必须听到你分手的消息!否则……”她晃了晃手机,屏幕幽光一闪,“后果,你懂的。”

莫问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麻木地点了点头,逃也似的冲出了这个充满罪恶气息的房间。冰冷的电梯镜面里,映出他苍白、绝望、如同鬼魅的脸。

回到学校宿舍,已是凌晨五点。死寂的楼道里,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在回荡。他颤抖着拿出电量耗尽的手机,插上电源。屏幕亮起的瞬间,几十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如同密集的箭矢,狠狠扎进他的眼底。

琴远:

20:45:猪猪,少喝点酒,别喝多了,乖乖的。【爱心】

21:18:猪猪,你们吃完了吗?后来聊得怎么样?方总人还好吗?

22:31:猪猪,你怎么不回信息?是不是喝醉了啊?呜呜……好担心你。

23:06:猪猪,打你电话怎么关机了?你在哪里?我好担心呀!快回我!

00:13:猪猪,我想你了,没有你的消息我根本睡不着……呜呜……

01:57:猪猪,你看到信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回我,我等你,一直等……

一行行关切焦急的文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莫问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悔恨如同汹涌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最后的防线。他恨!恨自己为什么要去腾速科技那该死的路演!恨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方宏斌那顿包藏祸心的晚宴!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守住不喝酒的原则!恨自己……为什么如此不堪一击,在**的泥沼里沉沦得如此彻底,背叛了那个把整颗心都捧给他的女孩!

巨大的悲伤和自厌如同海啸般将他吞噬。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决堤,模糊了屏幕上琴远的名字。他痛苦地闭上眼,手机从他剧烈颤抖、再也无法握紧的手中滑落——

“啪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在死寂的清晨里格外惊心。最新款的iPhone屏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绽开一片绝望而冰冷的蛛网。那破碎的玻璃渣,映着窗外熹微的晨光,像无数只嘲讽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破碎的世界。

清晨·琴远宿舍

一缕微凉的晨曦,如同稀释的金粉,穿过402宿舍的窗棂,洒在书桌上。琴远从冰冷坚硬的桌面上抬起头,颈部的酸痛和眼睛的干涩让她瞬间清醒。一夜未眠的痕迹清晰地刻在她脸上——眼底是浓重的乌青,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然而,意识清醒的第一秒,她便本能地抓起了桌上的手机。

屏幕解锁,各种APP推送的无关紧要的消息堆满了通知栏。她疯狂地向下滑动,指尖冰冷而僵硬。没有。一条都没有。属于“猪猪”莫问的消息框,空空如也,沉寂得如同坟墓。仿佛一夜之间,那个曾对她敞开整个世界的人,已经彻底关上了通往她心房的大门,只留下无边的死寂和冰冷的门板。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不死心,再次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那个冰冷、机械、毫无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这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锥,一下下凿在她的心上。

恐慌像藤蔓般缠绕上来。她颤抖着手指,拨通了莫问最好的兄弟,陈小波的电话。

“喂,琴远?”小波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却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喂,小波,莫问在吗?能不能……让他接下电话?”琴远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

“他……他那个……嗯……”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令人心焦的沉默和吞咽口水的声音,“他在……哦,他还没……”陈小波支支吾吾,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艰难地挤压出来,充满了欲盖弥彰的仓皇。

琴远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必然的宣判。

终于,陈小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让琴远瞬间血液冻结的话:“琴远……莫问说……他今天下午三点左右过去找你……他现在……心情不太好……可能有些情况……不方便在电话里说……你们……下午见面再聊吧……”每一个停顿都像一把钝刀,割在琴远紧绷的神经上。

“嗯……好的……他怎么啦?是不是……”琴远急切地想追问,想抓住哪怕一丝线索。

“嘟…嘟…嘟…”

没等她说完,电话那头已经传来急促的忙音。陈小波仓皇地挂断了电话,如同逃离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琴远握着手机,僵在原地。巨大的疑惑和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莫问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回信息?陈小波那闪烁其词的态度……唯一能带来一丝微弱暖意的,是至少,他平安回来了。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她一遍遍在心里默念,试图用这脆弱的安慰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心防。然而,陈小波那句“心情不太好,有些情况不方便说”,却像一句恶毒的诅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下午三点的见面,注定不会是一场期待中的重逢,更像是一场……宣判。

上午7:40

一夜未眠的疲惫如同厚重的铅衣裹在身上,琴远还是强撑着和室友们一起出门。清晨的校园空气微凉,带着露水的清新,却无法吹散她心头的阴霾。梦琪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昨晚的情况。最后,梦琪像是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抛出了一个爆炸性的信息:

“琴儿……你知道枫丹白露大酒店的‘紫金轩’……是个什么地方吗?”她的眼神里带着复杂的同情和担忧,“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吃饭的地儿。”

“什么地方?”琴远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她。

“那是深川最高端的……夜场。”梦琪的声音几不可闻,却字字如针,“里面的女孩子……只服务那些……有钱有势的达官显贵……”

“啊?!”琴远如遭重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他昨晚会不会……”后面的话,她不敢想,更不敢说出口。

梦琪见状,赶紧找补:“不过琴儿,你也别太担心!方总请他到那种地方,说明很看重他啊!再说了……”她努力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我们莫大才子心里可装着你这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呢!那些庸脂俗粉,他肯定看不上!”

琴远却只是惨淡地摇了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声音轻得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羽毛:“他要是真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我一定会和他分手……这是我的底线。”这句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上午·教室

讲台上教授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琴远的思绪早已飞出了窗外。陈小波支吾的话语,梦琪关于“紫金轩”的诡异描述,在她脑海里疯狂交织、放大、扭曲,形成一幅幅令人窒息的画面。她一遍遍在心里祈祷,像个最虔诚也最绝望的信徒,祈求着那万分之一的侥幸——莫问,求求你,千万不要……

疲惫和巨大的精神压力终于击垮了她。在教授平稳的语调中,她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意识渐渐模糊,最终倒头伏在冰冷的课桌上,沉入了短暂却纷乱不安的睡眠。

中午·学校食堂

被梦琪唤醒时,琴远只觉得浑身酸痛,头痛欲裂。食堂里人声鼎沸,饭菜的油腻气味混杂着汗味扑面而来,让她一阵阵反胃。

“琴儿,醒醒,下课了。”

“嗯……现在……几点了?”她茫然地抬起头,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都十二点啦!走,吃饭去。”梦琪拉着她汇入食堂的人流。

取餐区排着长长的队伍,缓慢地移动着。琴远让梦琪先去占座,自己麻木地端着餐盘排队。她机械地为梦琪点了一份豉汁排骨和肉沫烧茄子,轮到自己时,只点了一份最寡淡的番茄炒鸡蛋。

端着两份餐盘穿过喧嚣的人群,找到梦琪。梦琪看到她餐盘里孤零零的一份菜,皱起了眉:“你就吃这个?不行,我去给你再打一个……”

“不用了,小琪。”琴远连忙拉住她,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今天……没胃口,吃不下。”

“那我分点给你……”梦琪说着就要夹菜。

“真的不用,这些我都怕吃不完。”琴远轻轻推开她的手,眼神黯淡无光。

梦琪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眼底的绝望,叹了口气,不再坚持。她坐下来,看着琴远无意识地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低声问:“琴儿……你是在担心……如果莫问昨晚真的……那个了……你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对吗?”

一语中的。琴远拨弄米饭的手顿住了。是的,这就是她内心深处最尖锐的恐惧。她骨子里流淌着传统和保守的血液。忠诚和身体的唯一性,是她对爱情最底线的信仰和坚持。一旦这道底线被突破……她不敢想象自己该如何面对莫问,如何面对那个破碎的自己。

“嗯……我知道……”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被食堂的嘈杂淹没。

梦琪试图用更“现代”的观点开解她:“琴儿,思想要开放点啦!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90后,活那么累干嘛?再说了,就算他真去了,那也就是……一次意外消费?他们又不是男女朋友,你纠结啥呀?”

“我就怕……”琴远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恐惧,“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下一次……那个世界……太可怕了……”

“哎呀,你想太多啦!”梦琪试图反驳,“莫问被你管得死死的,平时看别的女生都目不斜视的!”

“这正是我担心的……”琴远的眼神更加黯淡,“他以前太干净了……像一张白纸……一旦被染上了那种颜色……我怕他……会迷失……会收不住……”这种对纯洁被污染后的恐慌,比背叛本身更让她感到窒息。

梦琪张了张嘴,看着琴远眼中深刻的忧虑和痛苦,最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明白,琴远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对莫问这样未经世事的少年来说,诱惑和风险都同样巨大。

琴远勉强吃了几口,便再也无法下咽。她放下筷子,目光投向食堂窗外。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沙漏里的细沙,缓慢地折磨着她的神经。她只盼着下午三点快点到来,那个宣判的时刻,无论结果如何,至少能结束这悬而未决的酷刑。

下午14:58

约定的时间逼近,琴远正为没有具体地点而焦躁时,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着“陈小波”。她心猛地一跳,迅速接起。

“喂,小波?”

“琴儿……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莫问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琴远的心瞬间揪紧,却又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酸楚:“猪猪!你怎么用小波的电话?你的……”

“我的手机……早上摔坏了。”莫问的声音低沉,避开了细节。

“啊?这样啊……你昨晚……”琴远急切地想追问,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和委屈,“你怎么一直不回我信息?担心死我了你知道吗……”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几秒钟后,莫问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却更显沉重:“嗯……琴儿……见面再说吧。好吗?”

“猪猪,你来校本部了?”

“嗯,在校门口。”

“好!我马上过来!”琴远的心跳加速。

“我记得……校门口有家‘在云端’咖啡厅……我们去那儿吧。”莫问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好!猪猪,待会见!”琴远挂了电话,对着宿舍里的小镜子,匆匆整理了一下自己憔悴的容颜,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般,走出了宿舍。

在云端咖啡厅

莫问先一步抵达。推开那扇沉重的、镶嵌着黄铜把手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咖啡豆焦香、烘焙甜点和昂贵香薰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一间只有一百多平,却将精致与疏离感发挥到极致的小店。

蓝与白的主色调,勾勒出简洁却冰冷的所谓地中海风情。几何线条切割着空间,利落而冷硬。每一件家具,每一处软装,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艺术品,混搭着,却透着一股刻意的、拒人千里的格调。墙角的书橱里,整齐排列着烫金封面的时尚杂志和看不懂的抽象雕塑,更像是一种装饰,而非邀请。

桌椅可以根据需要组合,却固定着一种无形的距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像一幕无声的都市默剧。店内流淌着空灵的轻音乐,将窗外的喧嚣隔绝,营造出一种真空般的、令人心慌的寂静。

这里曾是琴远的最爱。阳光慵懒的周末午后,她总喜欢蜷缩在最里面那个靠窗的卡座里,捧着一本书,点一杯浮着可爱小熊拉花的卡布奇诺,让时光在咖啡的香气和文字的缝隙里静静流淌。那是莫问记忆中,关于美好最清晰的画面之一。

此刻,他仿佛踏入了那个凝固的回忆。他看到了琴远,就坐在那个熟悉的位置,阳光勾勒着她专注的侧脸,咖啡杯里氤氲着热气,等着他……

他径直走过去,在那个铺着深蓝色丝绒坐垫的卡座坐下。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笑容标准得如同量产的侍者无声地出现在桌旁:

“先生,您需要点什么?”

声音将他从短暂的幻梦中惊醒。莫问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哦……稍等……我朋友还没到。”

“好的,那先给您一杯柠檬水。”侍者礼貌而疏离地退开。

莫问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虽然已经下定了“分手”的决心,但在这等待的煎熬时刻,内心最后的风暴仍在疯狂肆虐:要不要坦白?要不要将那肮脏丑陋的真相,血淋淋地撕开在她面前?

蒙蒙那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晃动着手机,威胁着要将“精彩瞬间”公之于众的画面,如同噩梦般闪回。她那带着戏谑和恶意的“爱”,像一层油腻的糖衣,包裹着致命的毒药。莫问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屈辱。他怎么可能接受她?哪怕和琴远分开,他也绝不可能跳进另一个精心设计的、更加污秽的陷阱。

既然如此……也许……坦白是唯一的救赎?至少,在彻底失去之前,让她看到自己全部的悔恨和挣扎?至少……不留遗憾?

纷乱的思绪被一个熟悉而此刻却让他心惊肉跳的声音打断:

“猪猪,我来啦。”

琴远站在桌边。她似乎精心打扮过,试图掩盖一夜未眠的憔悴,但眼底的红丝和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忧郁,却像烙印般清晰。莫问的心猛地一缩,准备好的话语瞬间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紧张和慌乱:

“琴儿……你,你想喝点什么?”

“就……冷萃吧。”琴远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怎么……不喝你喜欢的卡布奇诺了?”莫问有些意外,这细微的变化像一根刺。

琴远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声音飘忽:“没什么……就是……想换换口味了。一种味道……喝久了……总会觉得乏味的。”这话语轻飘飘的,却像一把重锤砸在莫问心上。他听出了弦外之音,却哑口无言。

莫问叫来侍者,点单。他自己则要了一杯他平时绝不会碰的——不加糖不加奶的美式浓缩咖啡(Espresso),店里最苦、最纯粹、也最刺激的选择。

侍者离开后,短暂的沉默如同实质般压在两人之间。琴远看着莫问面前那杯象征着自虐的苦咖啡,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撕开了那道无形的伤口:

“猪猪,你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回来了……也不回我电话?”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带着探究,也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莫问的头垂得更低了。排练了无数次的坦白,在琴远清澈目光的注视下,变得无比艰难。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他沉默着,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泛红的眼眶泄露着内心的滔天巨浪。

琴远看着眼前这个颓丧、痛苦、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莫问,梦琪上午的话再次在耳边炸响。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清晰起来,像冰冷的毒蛇缠住了她的心脏。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和一种近乎审判的平静:

“猪猪……”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昨晚……是不是去了那种地方?是不是……还做了……那种事?”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

莫问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看向琴远,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里,此刻只有无尽的悔恨和恐惧。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语无伦次地辩解:“琴儿……对不起……对不起!我喝醉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苍白无力的辩解,在巨大的事实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可悲。

琴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粉碎。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她深爱的、信任的少年,竟然真的……背叛了她!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她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碎的哭腔:

“猪猪!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和她……发生那种关系?!”

莫问彻底慌了。他先是不由自主地摇头,随即又痛苦地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精心构筑的心理防线,在琴远直指核心的质问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完全陷入了被动,被汹涌的悔恨和恐惧淹没。那个“分手”的决定,在琴远破碎的目光和绝望的质问下,被死死地堵在嘴边——他爱她啊!他怎么能亲手推开她?

琴远看着他混乱的反应,看着他点头的瞬间,最后一丝支撑轰然倒塌。巨大的痛苦和背叛感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噬。她猛地咬住下唇,试图阻止那汹涌而上的悲鸣,然而滚烫的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深色的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这时,侍者恰到好处(或者说极其不合时宜)地将两杯咖啡端了上来。琴远慌忙别过脸,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短暂的沉默后,琴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平静,却蕴含着更深的痛苦:

“她……是谁?”

莫问像是抓住了坦白的机会,急忙回答:“蒙蒙……酒店的工作人员……但我不确定是不是真名……”

“你们……怎么认识的?”琴远追问,每一个问题都像在凌迟。

“腾速科技……方总介绍的……”莫问如实相告,声音干涩。

琴远停顿了一下,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残忍的问题,声音轻得像羽毛:

“是她……强迫你的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莫问的神经上。强迫?不……在药物的作用下,是他错把蒙蒙当成了她……是他主动……他痛苦地摇了摇头。这个动作,彻底击碎了琴远心中最后一丝幻想和挣扎。

她以为,如果是被强迫,是受害者,她或许还能找到原谅的支点。她甚至在来的路上,还在努力说服自己,如果是那样,她可以试着去理解,去陪伴他渡过难关。

然而……不是。

是主动。

是他清醒意识下的主动选择(至少在琴远此刻的认知里)!

晴天霹雳!

坚守了十几年的底线,对爱情最核心的信仰——忠诚与唯一,在这一刻,被莫问这个摇头的动作,彻底碾成了齑粉。巨大的失望和无法言喻的背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再也无法抑制,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那呜咽声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撕心裂肺的痛哭。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

莫问僵坐在对面,看着眼前因自己而崩溃痛哭的琴远,心脏痛得几乎要炸开。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死死地盯着面前那杯深不见底的意式浓缩咖啡,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所有解释都像是可耻的借口。巨大的无力感扼住了他。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他明白,一切都无法挽回了。琴远……永远不会原谅他了。那个“分手”的决定,此刻沉重得让他无法亲口说出。他觉得自己不配,不配再去伤害她,哪怕是以结束的方式。也许……把决定权交给她,是最后的一点……赎罪?

他颤抖着伸出手,端起了那杯没有加任何糖和奶的意式浓缩。浓烈的焦苦气息冲入鼻腔。他闭上眼,像饮鸩止渴般,猛地灌了一大口!

瞬间,极致的苦涩如同滚烫的岩浆,从舌尖一路灼烧到喉咙,再狠狠灌入胃里!那苦味浓烈得让他几乎呕吐,却又奇异地与他此刻心中的绝望和痛苦完美契合。仿佛灵魂都被这苦涩浸透,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地哀嚎。

他放下杯子,杯底与碟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痛哭的琴远,那单薄颤抖的肩膀,像一把刀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手指给梦琪发了一条短信:「琴儿在‘在云端’,拜托,速来陪她。」

做完这件事,他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站起身。转身离去的瞬间,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精致而冰冷的世界。他不敢回头,踉跄着冲出了咖啡厅的大门,将那令人心碎的哭声隔绝在身后。

琴远在“在云端”那个曾承载着无数甜蜜回忆的角落,哭了整整一个小时。眼泪浸湿了丝绒的桌布,也冲刷着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温度。后来,梦琪、雅洁、沈琳陆续赶到,她们围着她,无声地传递着安慰。在闺蜜们温暖的怀抱中,琴远才终于慢慢止住了那几乎要流干的泪水,但心口那个巨大的空洞,却再也无法填补。

莫问可能还不知道,只要“分手”二字尚未出口,这场风暴就远未结束。他仓皇逃离的背影,不过是将引爆最终毁灭的导火索,又点燃了一寸。

那晚,莫问买了一部新手机。开机后,屏幕很快亮起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噩梦般的号码:

蒙蒙:宝贝,事儿办的怎么样了?分手了吗?【媚眼】

看着那刺眼的“宝贝”和暧昧的表情,一股强烈的屈辱和愤怒直冲头顶。莫问没有回复,手指带着巨大的恨意,狠狠地将那个号码拖进了通讯录的“黑名单”深渊。这个看似解气的举动,在命运的棋盘上,却愚蠢得如同自投罗网。

它精准地踩中了韩离等人早已布下的陷阱开关。

第二天上午·深川大学校园论坛

平静的校园网络空间,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一组尺度惊人、画面清晰的照片,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各大板块的首页。照片的主角,正是校园风云人物莫问。画面中,他眼神迷离,姿态不堪,与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肢体交缠,背景是奢华的酒店房间。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他的名誉和尊严。

舆论哗然!整个校园为之震动!“校草门”、“科技男神变炮王”、“深大渣男实锤”……各种耸人听闻的标题和评论如同潮水般涌现。莫问的名字,一夜之间,从神坛跌落泥沼,成为全校唾弃的焦点。

琴远当然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手机屏幕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眼球上,也烫在她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最后一点犹豫也被彻底焚毁。照片的清晰度和尺度,残忍地证实了莫问昨日的“主动”和“背叛”。巨大的耻辱感和冰冷的愤怒,取代了之前所有的悲伤和痛苦。

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麻木。眼泪?早已流干。心?早已死透。

她拿起手机,手指冰冷而稳定。屏幕上莫问的名字,此刻显得如此刺眼和陌生。她点开短信编辑框,没有称呼,没有标点,只有一句简单、冰冷、如同最终判决般的话语:

琴远: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发送】。

然后,她将那个曾经无比珍视的号码,也拖入了黑名单。动作决绝,没有一丝犹豫。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世界仿佛也失去了最后一点声音。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透过宿舍的窗户,洒在书桌上。琴远坐在光晕里,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她摊开一本素白的Moleskine笔记本,拿起笔。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心口一片冰冷的荒芜。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流淌出一首名为《昨夜星辰》的散文诗:

每个人都是天上的一颗星,

对你而言,有的人或许是恒星,

而有的人也许只是流星……

夜空的繁星点点,可很快就成了昨夜星辰,

这就像……

有时候,有些人,

还没说再见,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有时候,有些话,

不用开口说,也就明白。

有时候,有些事,

即使不做,也会发生。

有时候,有些路,

即使不走,也会变长。

那些人,那些话,

那些事,那些路,

已经沦为过往。

……

那些说好不分开的人,

转身,已经不在,

那些曾经许诺过的誓言,

转眼,已经过期作废。

亲切的,熟悉了。

熟悉的,平淡了。

平淡的,乏味了。

乏味的,离开了。

离开的,陌生了。

陌生的,消失了。

承诺,是支付不起的负担,

轻信,是承受不起的赌注。

……

那些曾经激励的话语,

那些曾经爱的誓言,

仿佛就在耳边。

那些曾经相伴的岁月,

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路,

依旧铭记于心。

在那里,在心的最深处,

缅怀着那些早已消失的温暖,

祭奠着那些永远沉睡的思念。

……

也许是熟悉让我们平淡了,

也许是平淡让我们乏味了,

也许是乏味让我们离开了,

也许是离开让我们陌生了,

也许是陌生让我们沉默了,

也许是沉默让我们不再联系了,

也许,那些也许,那些不可能重复的也许

……

可我却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依旧喜欢回忆,

依旧喜欢怀念,

我只会沉默,

我只想哭泣,

我只愿责备自己。

……

时间……一转眼,

过的匆匆,

总让人,来不及去记录……

那些转瞬即逝的欢笑,

那些黯然消魂的忧伤,

那些我们一起哭过笑过的日子。

……

夜空,繁星点点,

世间,人海茫茫。

人,依旧还在,

只是,日子,再也不能回去……

或许,我也只是别人心中的……

昨夜星辰……

当最后一个句号落下,笔尖停顿。一滴迟来的、冰冷的泪珠,终于挣脱了干涸的眼眶,重重地砸在“昨夜星辰”四个字上,墨迹瞬间晕开,模糊了一片,像一颗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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