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合金地面透过作战服传来刺骨的寒意。祁墨淮撑着剧痛的身体，艰难地爬到林苏珩身边。指尖触碰到他颈侧微弱的脉搏跳动时，祁墨淮才感觉那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稍稍落回原处。他还活着。
“林苏珩……林苏珩！”他压低声音呼唤，手指轻轻拍打着对方冰冷的脸颊。没有反应。林苏珩脸色苍白如纸，唇边残留着刺目的血迹，呼吸微弱而急促，显然精神力透支加上爆炸冲击带来的创伤极其严重。
祁墨淮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迅速检查了一下林苏珩的伤势，除了精神力严重损耗导致的内腑震荡外，似乎没有明显的外伤。他小心翼翼地将林苏珩半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驱散一些他身上的冰冷。
另一边，许长明依旧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死死抠着合金地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发出咯咯的轻响。他低垂着头，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滚动着压抑到极致的、破碎的呜咽。周烬雪最后决然挡在漩涡入口、迎向三道毁灭光束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灼烧着他的灵魂。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溺毙。
“许工……”祁墨淮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忍，“烬雪他……”
“闭嘴！”许长明猛地抬起头，嘶哑地低吼出声，那双总是温和沉静的眸子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充斥着刻骨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绝望，“他不会有事的！他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身体蜷缩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祁墨淮沉默了。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周烬雪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三道能量光束，足以瞬间气化最坚固的合金装甲。他只能用力抱紧怀中依旧昏迷的林苏珩，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丝对抗这绝望的力量。
就在这时，林苏珩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楚的呻吟。
“林苏珩！”祁墨淮立刻低头，声音带着急切。
林苏珩艰难地睁开眼，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失去了焦距，布满了迷茫和巨大的痛苦。他似乎在努力辨认眼前模糊的轮廓，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
“是我，祁墨淮。”祁墨淮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别怕，我们在里面了。”
“里……面……”林苏珩的视线渐渐聚焦，落在祁墨淮沾着血迹和灰尘的脸上。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瞳孔猛地收缩，挣扎着想要坐起，“烬雪……许工……”
“许工没事！”祁墨淮立刻按住他，感受到他身体的虚弱和颤抖，“烬雪他……他为我们争取了时间。”他避开了那个残酷的字眼。
林苏珩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不远处蜷缩在悲痛中的许长明，又看向祁墨淮眼中那沉重的、无法掩饰的哀伤，瞬间明白了。一股混杂着愧疚和更深的痛苦的战栗传遍全身。他闭上眼，苍白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攥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短暂的死寂被一阵极其微弱、却规律闪烁的幽蓝光芒打破。光芒来自通道的尽头——一扇巨大、厚重、没有任何缝隙的圆形合金闸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中央镶嵌着一块散发着幽蓝光芒、内部仿佛有液体在流动的奇异晶石。一股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正从门后隐隐传来。
“核心……”林苏珩的声音沙哑而肯定，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靠近它，会更疼。他的预言应验了。
许长明似乎也被那光芒惊醒。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眼神从极致的悲痛，骤然转向一种冰冷的、燃烧着毁灭火焰的恨意！烬雪的牺牲……都是为了到达这里！为了毁掉这个制造了无数痛苦、最终也夺走了他爱人的源头！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因为悲痛和愤怒而显得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地走向那扇门。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了那个便携式终端，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眼神专注得近乎疯狂。
“许工？”祁墨淮扶着林苏珩站起来，担忧地看着他。
“扫描……结构……弱点……”许长明的声音冰冷而急促，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烬雪用命换来的机会……不能……浪费！”
祁墨淮看着他孤注一掷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中虚弱却眼神同样决绝的林苏珩，心中涌起一股悲壮的力量。他用力搀扶着林苏珩：“走！我们过去！”
三人靠近那扇巨大的闸门。越是靠近，那股源自门后、如同心跳般律动的能量波动就越发清晰，带着一种冰冷、宏大、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压迫感。林苏珩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额角渗出更多的冷汗。祁墨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源自精神层面的剧烈痛苦，像无数根针在穿刺着他的大脑。
“坚持住。”祁墨淮低声在他耳边说，手臂更加用力地支撑着他，试图传递一些微不足道的暖意和力量。林苏珩没有回应，只是咬紧了下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那双浅眸死死盯着门上的晶石和周围复杂的能量纹路，试图在破碎的记忆中寻找线索。
许长明将终端连接上门侧一个隐蔽的数据接口。屏幕上瞬间跳出海量的、疯狂滚动的数据和复杂的结构图。“生物密钥验证……能量循环中枢……精神链接端口……”他飞快地解读着，“门本身是超高强度合金，物理破坏几乎不可能……能量源就是那块‘源晶’……但外部防御力场极强……唯一的弱点……”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结构图的一个节点上，“……内部！‘源晶’的能量输出，需要与‘核心’内部某个控制节点进行精神层面的链接才能稳定！链接端口就在门后！只要破坏那个端口……”
“怎么进去？”祁墨淮立刻追问。没有钥匙，这扇门就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需要……‘钥匙’的生物信号激活……”许长明的目光转向林苏珩，眼神复杂，“或者……同源的精神力强行共鸣冲击……但……”
“我来。”林苏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平静。他挣脱了祁墨淮的搀扶，虽然身体依旧摇摇欲坠，却强撑着站直。他看向祁墨淮，浅色的眼眸里映着幽蓝的光芒，也映着祁墨淮焦急担忧的脸。“只有我能引起‘源晶’的共鸣……这是……唯一的机会。”
“不行！你的精神海承受不住！”祁墨淮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和恐惧。林苏珩现在的状态，强行冲击那庞大的精神链接，无异于飞蛾扑火！
“烬雪……能承受……牺牲……”林苏珩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祁墨淮心上。他看向那扇门，眼神空洞而决绝，“我……也可以。”
“你和他不一样！”祁墨淮低吼出声，心头的恐惧和愤怒瞬间爆发！他猛地将林苏珩拉向自己，双手用力抓住他冰凉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周烬雪是为了守护！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林苏珩！看着我！你答应过我的！我们一起毁了它！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撞得粉身碎骨！”
林苏珩被他眼中的灼热和痛楚震住了。肩膀上传来的力道很大，带着祁墨淮滚烫的体温和不容置疑的意志。他看着他焦急、愤怒、甚至带着一丝恐慌的眼睛，看着他嘴角未干的血迹，看着他眼底深处那份不顾一切的守护……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剧烈的涟漪冲击着那层名为“自我牺牲”的冰冷外壳。
就在这时！
“警告！未授权精神波动接入！防御协议启动！”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在空旷的通道中响起！
嗡——！
闸门中央那块幽蓝的“源晶”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强大而冰冷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海啸，瞬间席卷而来！目标直指正在试图接入的许长明终端和林苏珩！
“呃啊！”许长明首当其冲，手中的终端屏幕瞬间爆裂出火花！他闷哼一声，抱着头踉跄后退，脸色煞白，显然受到了精神冲击！
林苏珩更是如遭重击！本就脆弱的精神海被这股狂暴冰冷的力量狠狠撕扯！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向后倒去！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
“林苏珩！”祁墨淮肝胆俱裂！他猛地将林苏珩拉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同时全身雷电异能疯狂爆发！刺目的银白电光交织成一张狂暴的电网，挡在两人身前！
轰——！
无形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在雷电网之上！爆发出沉闷的巨响！祁墨淮如遭重锤，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上涌，被他死死咽下！雷电网剧烈闪烁，摇摇欲坠！他死死咬着牙，双臂紧紧箍住怀中痛苦颤抖的身体，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防御上！
“源晶”的光芒越来越盛，第二波更强大的精神冲击正在凝聚！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
蜷缩在地上、因精神冲击而痛苦不堪的许长明，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疯狂闪烁的“源晶”！烬雪最后决绝的背影、林苏珩痛苦的模样、祁墨淮拼死守护的怒吼……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闪过！一股混杂着极致悲痛、愤怒和不甘的力量，如同火山般在他心底轰然爆发！
“啊——！！！”许长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他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扇闸门！他的双手没有携带任何工具，只是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疯狂，狠狠拍在了闸门旁边冰冷光滑的合金墙壁上！那里，是终端扫描出的、能量循环相对薄弱的一个节点！
滋啦啦——！！
一股极其狂暴、混乱、完全不遵循能量规律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能量乱流，猛地从许长明双手接触点爆发出来！那是他强行逆转了自身作为能源工程师的核心异能——能量引导与稳定！将自身变成了一个失控的能量炸弹！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混乱能量，如同无数条疯狂的毒蛇，瞬间钻入了合金墙壁内部的结构缝隙！
嗡——
整个通道剧烈震颤！闸门中央的“源晶”光芒疯狂闪烁、扭曲！那凝聚到一半的恐怖精神冲击瞬间被打断、反噬！巨大的合金闸门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坚固无比的结构在内部狂暴的混乱能量冲击下，竟被硬生生撕裂开一道细微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门后，刺目的白光和更加宏大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走……啊！！！”许长明发出最后一声嘶哑的咆哮！他双手死死按在墙壁上，身体因为承受着狂暴能量反噬而剧烈颤抖，皮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鲜血从七窍中渗出！他用自己的生命和异能核心作为代价，强行炸开了一条生路！
“许工！”祁墨淮目眦欲裂！但他没有丝毫犹豫！机会转瞬即逝！他猛地将怀中意识模糊的林苏珩打横抱起，用尽全身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道被强行撕开的、流淌着毁灭能量的缝隙猛冲过去！
在冲入刺目白光的最后一刹那，祁墨淮回头看了一眼。许长明如同燃烧殆尽的火炬，身体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吞噬，缓缓跪倒在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他们冲入的方向，嘴角似乎……扯出了一个解脱般的、极其微弱的弧度。
光芒吞噬了一切。
强光散去，祁墨淮抱着林苏珩重重摔落在一片冰冷、光滑、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地面上。
预想中的终极武器、控制中枢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景象，让祁墨淮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空间。穹顶是透明的特殊材质，外面是基地深层冰冷的岩层。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由无数幽蓝色能量导管连接着的、如同大脑般不断搏动、散发着恐怖精神威压的巨型生物组织——那应该就是“核心”的本体。
然而，让祁墨淮感到彻骨冰寒的，是环绕着这个巨大“核心”的、密密麻麻、如同森林般林立的圆柱形玻璃培养舱！
每一个培养舱里，都浸泡在淡蓝色的营养液中，静静悬浮着一个……人！
他们有的看起来像是十几岁的少年，有的则更小。身体连接着无数的管线，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得诡异。他们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仿佛随时会消散。祁墨淮惊恐地发现，其中一些人的面容，竟然与林苏珩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之间！
这根本不是控制中枢！这是一个巨大的……标本陈列室！那些被“剥离”的意识碎片，那些被视为“杂质”的记忆和情感，竟然被具象化成了活生生的个体，如同标本般被囚禁在这里，成为了维持那个巨大“核心”运转的……养料！
“不……”一声微弱、带着极致痛苦和不敢置信的呻吟从祁墨淮怀中响起。
林苏珩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挣扎着从祁墨淮怀里抬起头，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玻璃舱。他的目光在其中一个舱体上凝固了。
那里面，悬浮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他闭着眼睛，嘴角却微微上扬，仿佛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的一角——正是林苏珩珍藏在口袋里的那张孤儿院合照！而小男孩的脸，赫然就是照片上那个被妈妈和姐姐搂在中间、笑得无比灿烂的小林苏珩！
“那是……我……”林苏珩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被剥离的……‘想要一个家’……”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巨大的痛苦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原来他一直渴望的、珍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温暖，竟然被当成了冰冷的标本，囚禁在这里，成为了维持这罪恶核心运转的零件！
祁墨淮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捏碎！他看着怀中林苏珩痛苦到几乎崩溃的模样，又看向那个浸泡在营养液中的、代表着林苏珩最后一点温暖和渴望的“标本”，一股毁天灭地的愤怒和心痛瞬间冲垮了理智！
他轻轻放下林苏珩，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然后，他猛地转身，面向那个悬浮在半空、不断搏动、散发着冰冷威压的巨大“核心”。全身的雷电异能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疯狂地涌动、凝聚！刺目的银白电光在他周身环绕，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爆响！整个空间都在他狂暴的力量下微微震颤！
“给我……”祁墨淮的声音低沉如九幽寒风，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一字一句，如同雷霆般炸响：
“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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